另一頭, 赫連素達跟赫連耀東拉西扯,儘量拖延著時間,不讓他離開。
但其實在交談的時候,他已經能夠看出來對方眉宇間隱隱的煩躁之色, 赫連素達心頭也有些發怵。
他知道自己這名小叔是個真正的狠人, 也聽下屬講過他殺赫連英都的時候是多麼的乾脆利落,不留情麵。
縱使赫連素達的性格魯莽張狂, 也有些害怕把對方當真給惹怒了——畢竟他即使會有心軟的一麵, 也絕對不會是對著自己。
正在這時, 外麵傳來了幾聲鳥鳴。
赫連素達立刻知道事情成了, 精神一振,起身告辭道:“一說起家常來就忘了形,不知不覺在這裡坐了許久,那我也該告退了, 請大君休息吧!”
赫連耀剛淡淡說了句“那你就退下吧”,外麵忽然有人高聲大喊道:“不好, 有刺客闖進來了!快保護大君!”
赫連素達搶到門外一看, 隻見這光天化日之下, 竟有一個蒙麵人勁裝持劍, 單槍匹馬地向議事的大帳之前殺到。
雖然刺客隻有一人,但分外驍勇,外圍重兵環衛, 雖然見狀紛紛衝上去阻攔,卻被他掌劈劍掃,頃刻間打倒一片。
這刺客勢如破竹一般衝到大帳前麵, 最後飛身在麵前兩人的肩膀上一踩, 整個人如同大鳥一般向前躍出, 劍光奪目之間已經劈開帳簾,合身撲入。
他的一連串動作利落之際,身法還有幾分眼熟,如同天降煞星一般,快劍向著赫連耀直刺。
四下無人能擋,紛紛驚呼出聲。
多虧赫連耀經過曲長負親自調教,身手也非凡俗之輩,千鈞一發之際,他隨手舉起身旁的椅子,大喝一聲,擋在自己的身前,擋下了這一劍。
下一刻,椅子竟然被劍氣劈成兩半,赫連耀臉上出現血痕,借著這個空隙,向後疾退。
刺客一擊失敗,後麵的侍衛兵將都已經湧入,將赫連耀保護起來,時機已逝。
赫連素達正因為這一連串的變故而驚訝不已,冷不防對方竟然放棄了赫連耀,一個轉身衝向自己,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劫持了他。
赫連素達大驚失色:“你!”
“彆說話!”
刺客拔劍架在赫連素達的脖子上,厲聲道:“你們想讓他死,就儘管來抓我吧!”
赫連耀抬起手:“住手!”
其他的人連忙停下了攻擊。
那名刺客道:“現在立刻讓所有的人都放下手中兵器,退開三步!”
憑著他剛才展現出來的功夫,這樣的話一定可以成功逃跑。
赫連素達見赫連耀沒說話,心裡一沉。
他和這個小叔的關係可著實不怎麼樣,天天在心裡麵琢磨著怎麼弄死對方,隻怕這個時候赫連耀巴不得激怒刺客,把自己給宰了。
他連忙說道:“大膽刺客,你可知道我舅舅是若伊族的族長?若是你敢傷我,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這話是說給赫連耀聽的,殺他容易,但如果赫連素達在眾目睽睽之下出事,向他的母族交代卻難。
赫連耀哼了一聲,終究還是說道:“按照他的吩咐辦,千萬不可傷了博俊王。”
於是眾人放下兵器,讓出一條路來,刺客帶著赫連素達成功脫逃。
他們離開之後,赫連耀裝腔作勢地“勃然大怒”了一番,吩咐手下“全力緝拿”刺客,自己便急忙去了曲長負那裡查看情況。
他進去的時候有些焦急,但進去一看,曲長負一如往常,還是悠閒自得地倚在案邊讀書,仿佛半點塵囂都未沾染。
赫連耀心中便不知不覺安寧下來,放緩了腳步走到他的書桌邊上。
曲長負頭也沒抬,問道:“成了?”
“嗯。”赫連耀道,“老師,你也沒事?”
曲長負哼笑道:“就憑他們幾個,算了罷。”
他隨意揚手,將書扔到桌上,動作之間,寬大的衣袖滑開,露出皎白清瘦的手腕,上麵不知何時被不慎蹭上了一抹墨跡。
半滑落半遮掩的衣袖,淡青色的墨痕,細膩白皙的皮膚,斑駁灑下的光線……原本是極為平常的一幕,卻在無意中,散發出令人難以回避的驚豔。
赫連耀隻是隨便一瞥,就難以移開眼睛,心頭一蕩,頓時想起自己前兩天做過的一個夢。
在靖千江那裡得知了他和曲長負的關係之後,赫連耀當天回去一晚上沒睡著覺。
他也說不清自己是氣惱還是嫉妒,在榻上翻來覆去,隻覺得怎麼想都難以接受這事是真的。
曲長負在赫連耀的人生中占據了太重要的部分,如父如師,雖然嚴厲冷淡,卻事事都為自己安排周全。
他是那樣強大而冷肅,但看上去,又是那樣美麗而脆弱,到了時間,就走的頭也不回。
從來沒有人待赫連耀這樣好過,但也從來沒有人待他這樣絕情過。
赫連耀難以想象曲長負會真正的屬於誰。
他知道對於這位老師,自己早就不僅僅是師生之間的崇敬依戀,這份感情當中還摻雜了很多無法明言的情愫。
但他最高的奢望,也隻是想象著能相處的久一些,過回曾經那種平靜快樂的日子。
至於情人……曲長負這種人,他怎麼可能會動情?
第二天一早,赫連耀頂著兩個黑眼圈,一臉憔悴,在女奴們驚駭的目光下起身,吩咐手下去給他搜羅一批書籍來,隻要是有關於情愛的戲文話本等都可以。
南戎人都知道這位新任大君推崇中原文化,此類本子倒是不難找。
連同一摞厚書送過來的,還有兩男兩女四位美人,大概是手下以為大君看完“學習材料”之後,還想親身實踐一下。
赫連耀怕被曲長負聽見,勃然大怒,將美人們轟出去了,自己躲在王帳裡翻話本子。
從頭看到尾,雖然類型情節豐富多樣,赫連耀還是沒覺得裡麵的任何一個人能套在曲長負的身上,編造出來的東西果然不靠譜。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白天赫連耀看了太多亂七八糟的故事,當晚睡著後就做了個夢。
他夢見自己縮在一頂氈包當中的角落裡,地麵上鋪著厚厚的羊絨毛毯,他就赤著腳席地而坐。
麵前的光線極暗,看不清楚旁的什麼,隻能瞧見中間的大床上麵有兩個交疊的人影,低低的喘息和摩擦聲正在不斷傳入耳中。
赫連耀不由瞪大了眼睛,心臟狂亂地跳動起來。
他分明看見,床上的人仿佛正是自己研究了一整個白天的靖千江和曲長負,兩人的每一個動作,都如此的清晰而真實。
靖千江的
行為讓赫連耀怒不可遏,火氣攻上心頭,幾乎讓他整個人都炸裂開來,恨的隻想殺人,立刻飛快地衝上前去試圖阻止。
誰料腳下軟綿綿的,仿佛無處著力一般,站起身來就是天旋地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