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天空中黑色的濃雲仿佛染了色的霧靄一樣層層堆砌, 變得沉重、龐大，那好像已經不再是雲層, 而是一個正遊在深海中的惡鯨，一個活得怪物，正在沉下來掠奪生命。
那道從雲層中照射下來黑光, 就像是神話中傳說的接引之光, 隻是這光黑暗、不祥, 透著無儘邪惡氣息。
血紅色的月亮在厚厚的雲層中仿佛出現了映射和重影, 變成了兩個，點綴在黑暗的雲團中, 仿佛兩顆可怖的眼睛, 望向了下麵的眾生。
“撲啦啦——”
城市內外，藏在電線杆和綠化帶裡的麻雀和各種鳥類, 驚叫著在烏雲壓城之下向四處亂飛，夜梟的聲音也詭異地夾雜在其中, 聽起來可怖滲人, 整個城市的電壓都開始有了不穩, 驚悸地忽閃, 像是那些從屋內探出來觀察情況的市民。
黑色的光一直連接到雲層中，那雙雲層中的眼睛, 仿佛拿到放大鏡正觀察著細菌生長的外星人一樣, 桑若、簡清儀、周戟，所有所有的，都是被觀察的細菌。
龐大的雲層動了。
漸漸靠近, 巨大的鯨魚身體，竟然一點點擠進了那看起來隻有半丈方圓的黑光通道裡，一時間，整個天地都好像被章魚塞進的罐子般開始震動。
高樓之下的大地完全搖晃起來，震動從微弱到漸有所感，從二中向外擴展到街道，到城市，到護城河，到居民區商業區，越來越劇烈，這是一場突然出現的地震，甚至震級一直在攀升，很快從0攀升到了3級地震的規模。
簡清儀等人在教學樓頂的搖晃中努力地往上方看，這一瞬間所有人都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周圍整片天地似乎都變成怪物活了過來，風如刀刃鬼嚎呼嘯，空氣變成壓頂巨石，充斥在天上地下的壓力讓人根本喘不過氣。
隻有被眾人製住的青艾扭曲地放肆大笑著，得意而瘋狂地在狂風中高呼：“吾神當此刻降臨。”
“吾神當此刻降臨！”
“降臨吧！！！”
青艾揮舞的手上，左手手指不知何時斷掉了兩根，那傷口，看起來竟是他剛剛不能元素化後，趁掙紮時，活生生從自己手掌上扭斷下來的，齊根斷掉的骨肉茬子裡，還不停地流著血，那兩根手指和他的血，化為了挖去周戟雙眼的利箭。
青艾好像不知道痛一樣，之前不吭一聲，現在放肆高呼，一半似人一半如鬼的麵孔，扭曲著歡喜和惡意，成了此刻最猙獰的惡魔臉龐。
如果不是他剛剛在扭斷手指後還能不動聲色地挑撥離間，可能簡清儀等人已經注意到了青艾的這絲動作。
然而沒有如果。
“快，攻擊，不能讓降臨通道穩定！”簡清儀等人反應過來，立刻大叫著出手攻擊。
被青艾利用來轉移視線的阮正德，此時大怒之際，竟然以b級能力者之身強行完全元素化，化為大量的飛劍，纏繞被割斷電線簇，引電聚身的阮正德，就像他的隊長燕洵那樣義無反顧地衝了上去。
“什麼邪神，給我去死吧！”
“轟——”大量的金屬飛劍撞在了漩渦和其後的降臨通道上，其上還纏繞著微弱的電光，似乎想要用這一點星火之力來打碎邪神的降臨通道
“不要！”付蓉蓉大喊，簡清儀等人更是一臉悲戚，以b級能力者之身強行完全元素化，幾乎是必死無疑，不用兩三秒意識就會被淹沒在龐大的元素中，甚至沒有任何恢複人身的機會，他會在完全元素化的一刻忘記自己的身體組成，徹底變成一堆元素，隻留最後的意識催促他前進。
能量相撞，金元素的鋒利之意瘋狂切割衝撞著入侵者，還有大量電流瘋狂毀滅著那些邪惡之力，阮正德在燃燒自己所有生命力後，獲得了不下於a級的短時能力，但是沒等眾人看到曙光，那黑暗的漩渦驀然爆炸一般的膨脹起來。
“哢擦擦擦”一聲，刺入其中的飛劍竟好像落入怪物巨口，被利齒咀嚼，密密麻麻的碎裂聲，幾乎瞬間撕裂了在場眾人的心。
剛剛想要阻止阮正德的付蓉蓉，眼淚都掉了下來。
被黑光籠罩的阮正德飛劍一柄又一柄地化為淋漓碎片，大部分都消失了，隻有少數斷裂掉落在教學樓頂，旁邊還有一把燕洵所化的斷劍。
所有人都知道，阮正德回不來了，更可悲的是，阮正德的犧牲非但沒有任何作用，反倒像是助長了那漩渦的膨脹和接引之光的擴大一般。
“呼——”巨大的雲臉頓時有二分之一強行擠進了黑色的接引之光，地震的層級頓時又有了大幅的攀升，甚至整個教學樓裡都傳來了叮哐的桌椅掀倒，書本落地的聲音。
“哈哈哈，恐懼吧，絕望吧，神明降臨的通道已經打開，偉大的存在已經在注視這裡了，沒有人阻止，沒有人能逃掉，一切都將歸屬於神。”
樓下已經再次傳來被疏散下去的學生們的尖叫，驚恐又一次蔓延開來。
甚至這一次，恐懼的範圍不止在這一棟高三的教學樓，而是擴散到了整個二中，整個灃水街區，甚至整個正在震蕩中的蘇江市。
“地震了！”
“地震了快跑！”
有人在亂有人在尖叫，隨著震動越來越大，不斷有更多人在恐慌從這個城市的各個角落湧出來。
“邪神降臨了！”
完了。
所有人心裡劃過這句話。
借著灰白澤大人提供的視野，尤其是呂文鋒簡清儀等人所看到的一切，都被以一種黑白色的圖形出現在了一塊塊投影上，讓華東區總部以及其他關注此事的高層都能夠看到蘇江二中發生的事情。
【真是意外，竟然會是這樣，我感覺到了命運的乾預，似乎是命運教會的手段。】亂碼中的灰白澤感慨了一下，醒來的時間太短，又受到了邪神的乾擾，沒想到一個少年的關注，就能左右這場前置戰局。
天皓聲音冷冽而凝重地道：【所有人備戰！】
【殼世界正在降臨……】
天皓的話又給所有人蒙上了一層陰影，所有人嘩地起身站立，向屏幕中的天皓立正敬禮，同時天皓也回了一禮，華東區的眾人也開始陸續地進入地下，轉移向殼世界。
被留在總部的通訊員心中焦急，眼看著同事一個又一個離開，都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再回來，雖然他也想跟著過去，但是這裡卻不能不留下一雙眼睛，甚至通訊員還不停轉接到一些從國外打進來的質詢，上頭的人都乾彆的事情去了，隻留他心不在焉地敷衍著這些聲音。
“霍洵大人趕不及了。”
“殼世界真的要降臨了。”
“這個世界會怎麼樣……”
就在滿心焦躁的時候，通訊員和還沒來得及離開的人員們，驀然發現蘇江市二中的危局中，竟然又有了新的變化。
震蕩越來越劇烈，轟隆聲，破碎聲，鳴笛聲，翻倒聲，各種聲音交雜在這個城市。
“完了。”所有人的臉都一片漆黑，邪神的力場壓迫之下，越來越強大的力量之中，油然而生的恐懼，竟使得他們用不出自己的力量，甚至產生了暈眩和大腦混亂的感覺，神明的力量太強大了，越是靠近，他們就越感覺到那種源頭的差距，仿佛一杯水麵對整片大海的衝擊，不但沒法反擊，甚至在不斷地化為邪神的養分，和整個城市的大量恐懼情緒融彙在一起，在迎接恐懼邪神的降臨。
唯一還能站立的青艾已經擺脫了束縛，但是此刻他根本沒有攻擊災厄處理部眾人的興趣，甚至還在瘋狂大笑，此刻的他仿佛已經真的化身為惡鬼，迎接的不是他們的神，而是末日的降臨，他仿佛在唱詩一般地道：“我們不能歌頌其名，因為聲音畏懼祂；我們不能直視其麵，因為心靈畏懼祂；我們不能記憶其身影，因為世界畏懼祂！”
伴隨著青艾的呼喊，地麵的震動越來越激烈，似乎是異類的降臨，讓地球也開始有了應激反應一般。
“該死！”
眾人痛恨自己的無能，不斷努力想要掙脫邪神的壓迫。
青艾：“沒用的，恐懼吧，絕望吧，在神的威嚴下，一切都是徒勞，無法阻擋。眾生沒有了恐懼，所以越發的肆無忌憚，早晚會自取滅亡，我主將重新喚醒人類的恐懼，我們才是在拯救這個世——呃。”
就在這時，不停叫囂著的青艾，話還沒說完，驀然被一隻憑空出現的大手整個捏住。
簡清儀等人瞪大的眼睛下，看著被一隻惡魔般的大手抓捏在掌心的青艾，尤其當看到那巨手的來源方向時，更是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眼神。
看不清周圍的青艾隻來得及迷茫地自言自語了一句：“我主到來了嗎？”
轟——以為主到來的青艾，瞬間被扔進了邪神的漩渦通道裡，慘叫著被通道裡的空間力量攪了個粉碎。
青艾的力量對通道來說，就仿佛一道鮮美的肉掉進了沙丁魚群，比堅硬風裡的金係元素要合胃口很多，活生生掰掉自己兩根手指都談笑自若挑撥離間的青艾，此時竟然發出了慘叫聲，最後血都沒有流出來，就被通道吞噬得不剩一點渣滓。
而被神的通道吞噬之前，及時回頭望去的青艾，也愣在了臨死前一秒。
“那是……什麼？”簡清儀等人順著源頭看出，看到了蹲在周戟身邊的桑若，那巨大的惡魔之掌，竟然是從桑若瘦削的身體裡延伸出來的，看起來詭異又讓人心驚。
桑若站了起來，回過神時，眾人看到他臉上那可怕的邪神鬼麵，竟然卡擦卡擦地傳出巨響，並在彈指間碎裂了八成以上，那泛著詭異光澤的鬼麵，竟仿佛露出了惋惜的神色一般，下一刻，最後的一塊碎片被桑若從臉上取了下來，露出了桑若蒼白俊秀的少年麵孔。
桑若身後，慘叫的周戟被桑若拉進了夢裡，似乎睡著忘記了痛苦，隻是桑若想起周戟空蕩流血的眼竅，被挖去了眼珠後，坍塌凹陷到觸目驚心的眼瞼，目光就陰沉得可怕。
周戟的夢想是未來能當一個畫家，他是個樂觀的人，哪怕斷手斷腳都可能會笑著安慰身邊的人說沒事，但是沒有了眼睛，那等於是在毀掉他的全部人生方向。
桑若：“邪神降臨……沒想到在那邊沒看到過，回來卻遇到了。”
付蓉蓉嚇了一跳，仿佛想要確認自己是不是看錯一樣不停看著桑若和他身邊的惡魔之手：“桑若，你的朋友沒事吧？你……”
“蓉蓉彆說話。”
簡清儀一臉嚴肅，他的眼睛裡，似乎能看到桑若身上那古怪的幾乎和邪神融為一體的氣息，那是恐懼的氣息，那是彌漫在整個城市上方，正在迎接恐懼邪神降臨的眾力。
之前他們都以為是邪神之麵導致桑若有了不同於尋常異能者的力量，但是現在邪神之麵已經碎了啊，桑若身上那股恐懼的氣息，竟然不降反漲，之前強奪恐懼之力阻止邪神降臨，現在他竟然還能強行分薄著邪神之力。
簡直……簡直仿佛桑若才是邪神本身！
發現不對勁的災厄處理部眾人，又是期待，又是警惕，一時間很有些混亂不知所措。
桑若，這個少年，到底是什麼人。
麵具碎裂後，桑若看向了混亂的災厄處理部眾人：“我幫你們趕走邪神，你們能幫我照顧一下我家人和周戟嗎？”
周圍的人聽得不明不白，但是聽著桑若這話語氣不太一般，簡清儀不禁出口勸道：“桑若你彆亂來，就算你想著犧牲自己，也不可能奈何得了邪神的，祂的強大不是你能夠想象的，上頭肯定已經看到了這裡，你不要做無謂的犧牲。”
桑若：“就當是我膩了在地球束手束腳的生活吧。
現在就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
眾人聽得不明不白，然而沒有時間發問，上頭的邪神投影，那張龐大如深海巨鯨般的雲臉，已經完全擠入了接引之光中，一時間，整個邪神降臨的通道如同失控般擴大，黑洞瞬間擴散開來，從之前的磨盤大小，瞬間擴大到整棟教學樓大小，甚至還在飛速擴張。
同一時間，亞歐大陸上空黑光大作，仿佛全部被邪惡籠罩。
邪神要降臨了！
“閉上眼，不要往上看！”簡清儀大吼，但是已經晚了，一直在觀察著邪神動態抬頭觀望的許候和齊修，瞬間七竅流血，仿佛沒有了知覺一樣愣在了當場，簡清儀虛化的手立刻覆蓋了兩人，強行關閉了兩人的五感，才讓這兩人沒有當場死去。
等幾人回過頭來，竟然發現桑若並沒有低頭閉眼，仍然站在那裡，卻並沒有任何不適，怔愣間，付蓉蓉突然大叫：“你們看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