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真是老張頭!養著一條黑狗的老張頭!”
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從帆布包裡掏出水壺,遞到老張頭手裡,“你省著點,我隻有這一壺水,等你喝完之後,欠你的情分就算兩清了吧!”
老張頭似乎沒有聽到我的話,兩眼放出異常光彩,迫不及待的擰開壺蓋兒,一口氣將水喝了個底朝天。
“行了,行了……都說了,不管多渴,喝水都不能太急的。”
我一麵笑著說話,一麵不著痕跡的搶回水壺,左手在壺嘴處抹了一把,再快速擰好壺蓋,扔回帆布包。
“年輕人!你可真有教養、真有良心。”
老張頭精神煥發,像是就地滿血複活,“你這樣做就對了,心懷感恩之心,才能走得遠。祝福你!”
眼前的景象慢慢虛化,變得越來越淡。
近處的老張頭,從腳底開始向上消失,直至剩下他那張皺紋密布的老臉,臉上還掛著真誠而殷切的希冀。
那條死去的黑狗,毛發則開始脫落,當黑毛脫淨後,整張狗皮被無形的手撕扯掉。
皮下的狗肉一陣翻滾,如同有千萬刀劃在它的身上。
沒有淌出鮮血,但總皮開肉綻的畫麵,卻會給人一種鮮血淋漓的感覺,那種猙獰恐怖感,跟剛才血狗給人的感覺一模一樣。
景象模糊再清晰。
本以為會回到安康居士麵前,結果,畫麵靜止時,我來到了一戶人家的廚房裡。
“這是……廚房小娘的家?”
我腦海裡瞬間浮現廚房小娘的形象。
那是不久前才遇到的一個鬼怪姑娘,荊釵布裙,麵容嬌俏,但十分的羞澀,不等開口就會羞紅了臉。
也是從她手中,我得到了那塊巴掌大小的純白方巾。
“我怎麼會回到這裡?那死老道,到底有什麼用意?”
和剛才轉移場景時一樣,鎮塔先於我作出防禦反應,陣陣清涼氣息傳入魂魄海,似乎有某種神秘力量,正想竊取我的信息。
我倒是不擔心此時的安全,因為不管是陰殤境或是陰怨境,都會對進入其中的個體形成絕對防護。
這有點兒類似於樊籠:雖然把人丟了進去,暫時限製了自由,但同時也是一種保護——外界的人,無法傷害樊籠內的人。
“他應該知道:村莊裡的任何一隻鬼怪,對我都沒有任何的殺傷力,隻是徒然浪費時間而已。”
“那他圖什麼呢?觀察我的行動?竊取我的信息?試探我的底牌?”
連續幾個自問,已經讓我隱約覺察到了答案,正想深入思索時,門簾一挑,一道身形窈窕的素衣女子閃了進來。
“啊?又是你?你怎麼……哪裡危險往哪裡跑呢?”
不等我開口,小廚娘臉色一紅,搶先說了出來,“現在我家有難了,真不知道還能不能度過去?你快點沿著後門離開吧,千萬彆被無辜波及到。對了,離開的時候,千萬要記住:一定一定不要弄出聲音。”
她把“一定”咬的很重,關心之色溢於言表。
在說話時,小廚娘下意識的想拉我衣袖,蔥白小手伸到一半,又趕緊縮了回去,似乎突然間想起了男女之嫌。
玲瓏立體的嬌美臉龐上,早已經染上酡紅,紅暈漸漸擴散,最終連兩隻耳垂都呈現出粉紅色。
我笑了笑。
身處特殊情境,以普通肉眼卻能觀察到諸多細節,這我一點都不吃驚,這本來也是安康居士的用意之一。
“你不用管我,該怎麼忙、你就怎麼忙吧!我待在這裡就好,絕不會打擾到你。”
透過門簾縫隙,我看到門外有兩道身影穿梭,一同進了正屋。
兩道身影裡,裝扮樸素、一臉憨厚的男子,應該是小廚娘的男人;滿臉麻子、一臉凶相的彪悍男子,應該就是小廚娘所說的“麻煩”。
看我無動於衷,小廚娘輕輕跺了跺腳,“哎呀!你這人……可真是……”
她不再管我,從臂彎上解下一個青布包袱,解開,從裡麵取出三隻青瓷碗。
青瓷碗外形很漂亮,繡著青色的圖案,應該出自高明匠人之手。
但碗內卻很臟,凹凸不平的沾著一些紅白色的東西,同時散發出一種淡淡的腥味兒。
打了一盆清水,小廚娘開始很認真地洗碗。
第一隻碗很順利就洗乾淨,第二隻卻費了些力氣,甚至在水裡融入了小半顆魂晶,這才能洗乾淨。
失去那些魂晶,小廚娘魂體有些黯淡,抬頭擦汗時,她身子有些不穩,閃了個趔趄,還要扶在板沿上才能站穩身形。
這會兒功夫,屋子裡的兩名男子說話聲越來越大。
小廚娘丈夫在不停的賠禮道歉,麻臉漢子則步步緊逼,高調的嗓音聽著如同在敲一麵破鑼,“嘿嘿嘿……自古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若是實在拿不出,我也不為難你,隻需你小娘子能洗乾淨那三隻碗。”
“若是不能,今兒個我就把你小娘子帶走,帶到沒人的小樹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