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伯能想到的事, 董太君如何想不到?
董太君一雙吊梢眉已緊蹙成八字, 像是兩把鋒利的刀:“為娘的和你一樣,也不能儘信。”
“那……”
“但不論老三是真病還是假病,眼下都得讓他分出去了。”
江平伯眼中凝了凝。
董太君神色裡透著一股冷意:“倘使老三是真的咳血, 往後明擺著凶多吉少, 把他留在江平伯府就是拖累你的。若硬要留他, 這個賭, 咱們輸不起。倘使老三是為了分家故意騙咱們, 憑他那溫吞老實的性子,如何想得到這種算計?你當是誰給他出的主意?”
江平伯順著董太君的話一想, 倒吸一口氣:“是……孟庭?”
“不錯!否則就鄒氏和韓嫣那種直脾氣, 萬萬想不到這種主意!”董太君銀牙一咬,冷然道:“孟庭這個人難對付, 他若摻和進來幫著老三分家, 咱們有多少把握能在他手裡毫發無損的過一遭?”
江平伯心裡驀地就是一寒。
董太君的話讓江平伯頓時想到了不好的回憶, 他是在孟庭手裡栽了大跟頭的。當初和汾陰侯一起去孟府商量退婚韓茹的事,兩個人都以為勝券在握。結果卻被孟庭咬了死穴, 差點傾家蕩產。
江平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從此見了孟庭, 心裡都要先怵上一怵。
這還沒完。
更讓江平伯發怵的是,張家的倒台。
彆人不曉得個中經過,他卻是通過韓茹知道了一二。那張乾在汾陰侯的指使下, 暗算孟庭不成, 便推了翰林院裡一個姓孫的典簿做替罪羊。後頭過了一個多月不知怎的, 張乾忽然就犯了大錯,惹得龍顏大怒。聖上以此為由徹查張家,偌大的一個世家就如廣廈坍圮,吹灰不剩。
如今京城裡哪還有張家?全家都給流放邊境了。旁人隻道是張乾不敬聖禦、行止逆亂,江平伯卻清楚,這根本是孟庭的手筆!
不知他是用了什麼手段,竟是將一整個世家連鍋端了。自己半點乾係不沾,反還官升兩級。就連當初彈壓他的掌院學士也受了牽連被免,換成欣賞他的溫大學士主掌翰林院。
江平伯想到這裡就隱隱覺得脊背發冷。
連汾陰侯指使張家都未能收拾孟庭,反為他做了嫁衣。江平伯忽覺得董太君說的對,若讓孟庭摻和進分家的事裡,全權替韓攸謀取利益,怕是伯府會被整得傷筋動骨!
江平伯苦笑,三弟不管是真病假病,都不能不放了。
苦笑之餘,江平伯又在心裡不甘的興歎。他早就看出孟庭非池中之物,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和孟庭定下親事。要不是韓茹那不識大體的東西……唉!
偏偏那不識大體的東西,嫁去了汾陰侯府也沒給江平伯府帶來什麼幫助。
汾陰侯到現在還不給他好臉色看呢!
……
桃林的假山後。
韓嫣貓著腰,身子貼著假山,小心探出腦袋望著江平伯和董太君離去的身影。
待那兩人走得足夠遠了,韓嫣回頭朝韓攸道:“好了爹,不用再咳嗽啦。”
韓攸收起了方才還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鄒氏抬手拍了拍韓攸的背,替他順氣,並遞上一個水袋給韓攸。
韓攸喝了幾口水,乾澀的嗓子潤服不少,他將水袋還給鄒氏:“謝謝娘子了。”
鄒氏扯一扯嘴角道:“相公演得還挺像那麼回事!”
韓攸老臉一窘:“呃,我……娘子你看笑話了。”
方才江平伯和董太君聽到的一切,都是四人演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