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靜嫻說話非常有條理, 且引經據典, 有理有據。
聽她談論帝王容人之量這番話,不急不緩。
這種風格氣質和孟庭很像,兩人都是從容又理性的。
韓嫣本就對劉靜嫻的存在有些發酸,眼下聽了兩人對話, 這種酸味更是激蕩得厲害。
孟庭和劉靜嫻談話, 從話題到語言都正經有深度。若是在不知情的人看來, 他們定是充滿了默契,好似天作之合。
反觀自己,和孟庭相處的日子總有點雞飛狗跳,總是她不停的說,孟庭則冷著臉答上兩句。而適才搓衣板事件, 又給兩人的關係留下種不安定的因素。此刻哪怕韓嫣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那種酸意和隱隱的害怕依舊無孔不入。
屋中,孟庭和劉靜嫻的對話暫時告一段落。
韓嫣敲了門,然後推門進去, 喚道:“孟郎。”
孟庭看向韓嫣,他放下手中書卷,道:“你來了。”
劉靜嫻也放下書卷, 起身行了個禮:“靜嫻見過表嫂。”
不論韓嫣心裡如何不平衡,表麵上對待劉靜嫻還是如常的,畢竟她是劉靜嫻的表嫂。
“靜嫻。”韓嫣笑著回了禮, 接著就朝孟庭快步走去。
孟庭起身, 韓嫣直接走到他跟前, 撲進他懷裡將人緊緊抱著。
這動作有些突如其來,孟庭微怔,下意識的摟好韓嫣。劉靜嫻則連忙拿起書卷,道一聲“靜嫻先告退了”,無聲的離開書房,還很是知禮的從外麵把門帶上。
清幽的書房裡,隻剩下韓嫣和孟庭。因著韓嫣的到來,她身上甜美的天宮巧胭脂香,和滿屋的書香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更為扣人心弦的味道。
孟庭低頭看著懷裡的韓嫣,她緊抱著他,很是依戀的樣子。他不禁問:“怎麼了?”
韓嫣抬起頭來,狹長濃密的睫毛如羽扇般輕輕扇動。
她認真道:“我來是想和你說,我不該拎搓衣板出來。是我做的不對,我向你道歉。”
孟庭微微凝噎。
韓嫣深吸一口氣:“你是學士,估計會覺得被罰跪很是沒麵子,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會再做類似的事情。還有,這段時間你為我們付出了許多,如今一切過去,我作為你娘子應當體貼褒獎你的。可是我沒做到,也是我的錯。”
孟庭其實想說,褒獎是不必的,但他確實渴望韓嫣體貼慰問他。好不容易回家了,能夠和家人團聚,迎麵一個搓衣板過來,他哪能不憋屈?
韓嫣見孟庭不說話,於是繼續自己說。她枕在孟庭胸口,用腦袋蹭著他胸膛,嬌聲道:“孟郎~妾身知錯了,你就原諒妾身吧!還有我仔細想了想,我剛才的行為違背到我們的契約了,按理我應該學狗叫三聲。”她豁出去了,視死如歸道:“要是孟郎肯原諒妾身,妾身願意學狗叫!”
被韓嫣這樣一弄,孟庭終是輕笑出聲,破功了。
她這樣嫵媚真誠的認錯求原諒,他又怎能再和她生氣?何況她一撒嬌,他就特彆吃這一套,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見韓嫣微啟唇,還真是打算學狗叫了,孟庭豎起一指抵在她紅唇上。
四目相對,孟庭溫聲道:“先欠著,下次一起罰。”
韓嫣眨眨眼,豔麗笑開:“好的!”她一定要爭取儘量沒有下次,雖然還是有些擔心兩人之後的關係進展,但她不會退縮的。
孟庭的手指離開韓嫣的唇,輕輕貼在她臉上。他撫摸著白而柔嫩的臉,誠懇道:“我也有錯。”
“你性子潑辣激烈,對待外人素來是睚眥必報的。我也知道,你眼裡揉不進沙子,對欺瞞行為近乎無法容忍。”孟庭的掌心貼著韓嫣的臉,動作和語調都愈漸柔和,“是我獨斷專行,未能考量你的想法,隻從自我出發。我……也向你道歉。”
韓嫣點點頭,心中舒坦多了,她回道:“你不用道歉的,隻要以後彆再瞞我什麼就行了。最起碼事後也要和我通個氣,好不好?”
孟庭將韓嫣摟進懷裡:“好。”
這回話徹底說開了,兩個人心頭的包袱都暫時放下來。
韓嫣依偎在孟庭懷裡,覺得甜甜的。雖然他們鬨了不愉快,可當解開這個結後,她能感覺到他們的心靈距離彼此靠近了些。
隻是,一想到劉靜嫻天然就符合孟庭的擇偶要求,韓嫣就又忍不住在心裡吃味起來。
倒是韓嫣正想著劉靜嫻,孟庭就說起劉靜嫻了。
“嫣嫣,適才靜嫻與我的對話,你可都聽到了?”
韓嫣抬眼對上孟庭的眼眸,道:“我都聽見了。”
孟庭微微眯眼,若有所思道:“不知是否是我多心,我有些懷疑,靜嫻想進宮。”
韓嫣稍訝,剛才她光顧著吃醋呢,還真沒想到這一層。現在聽孟庭如此說,韓嫣再將劉靜嫻和孟庭的對話在心裡過了一遍,竟也隱隱覺得劉靜嫻動了進宮的心思。
如若不然,為什麼要纏著表哥打聽新帝的為人?
劉靜嫻說她是擔心表哥,但仔細想想,似乎是對新帝有意思更說得通。
韓嫣忽的就想到上次孟庭為她讀《白鹿青崖》。
那本詩集的最後一首詩,講的就是一個女子為了前程,不顧家人的反對,執意入東宮為良娣的故事。那女子的結局讓韓嫣印象深刻,女子成了帝妃,很是榮光了一陣,但花無百日紅,後麵日子不好過,她的爹娘也因為要做她的支柱而相繼勞累病死。
這是個令人唏噓的故事,在不知道結局之前,誰也不能說女子的選擇不對。隻是韓嫣和孟庭都不讚同她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