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氏的傷有些嚴重, 麵積很大,整個左手小臂上幾乎全是燙傷。
韓嫣一眼看去, 不由觸目驚心。
鄒氏和韓攸都沒看見韓嫣。鄒氏此刻坐在榻上,將一個小方桌子擺在身側, 鄒氏把小臂放在方桌上。韓攸坐在方桌另一側,用手蘸著一缽瑩白藥膏,一點點的塗抹在鄒氏的燙傷上。
那藥膏一沾到傷口,便帶來冰涼的感覺。藥膏舒緩了燙傷處那種火辣辣的炙熱,但也猶如冰涼的針般紮得傷口刺骨作痛。
“你輕點!”鄒氏忍不住低呼。
韓攸動作變得更小心翼翼,每每將指頭落在鄒氏傷口上, 都帶著試探性。他一邊說:“娘子、娘子你忍忍啊, 就快抹完了。”
韓嫣走近, 韓攸餘光裡望見她, 不由轉頭看來。
韓攸一怔, 吃驚道:“嫣兒, 你來了?怎麼走路不聲不響的。”
韓嫣道:“您怎麼才發現我?”說罷就走近鄒氏身邊, 將孟庭備下的上好藥膏放在了桌子上。
“娘怎麼燙成這樣?”近距離看鄒氏的燙傷, 更為觸目驚心,韓嫣覺得心疼。
她向韓攸道:“爹,您先歇一歇吧, 我給娘擦藥!對了, 孟庭備了些上好的燙傷藥膏, 讓我帶過來給娘用。孟庭說, 這藥膏用了能恢複得快些。”
韓嫣說話間, 韓攸往旁邊挪了挪,給韓嫣騰出個位置。
韓嫣坐在了鄒氏對麵,她用指頭蘸了韓攸剛才用的藥膏,繼續給鄒氏抹藥。
鄒氏依舊很疼,但是見著心愛的女兒這麼體貼孝順,鄒氏縱是胳膊再疼,心裡也是甜的。
鄒氏忍著不再叫喚,笑著說:“還是嫣兒手勁兒好,不像你爹,快把我疼死了。”
韓攸老臉泛紅,訕訕道:“為夫的錯,為夫的錯……”
不由自主的,韓攸心裡竟有點發酸。在他女兒心裡,鄒氏排第一、孟庭排第二、他這個當爹的墊底;如今在他娘子眼裡,女兒排在前,墊底的還是他……
過了會兒,韓攸想起府裡有祁臨帝賞賜下來的冬棗,便說道:“嫣兒,你先陪你娘說說話,我去叫人給你們洗冬棗吃。”
韓嫣答是。
韓攸離去了,屋子裡隻剩下母女兩個。
有些話,韓攸在這裡不方便說。鄒氏看了眼韓攸離去的背影,輕聲和韓嫣道:“孟庭那小子真是出人意料,忽然就成了中書侍郎。你爹告訴我的時候,我恁是不敢相信。快和我說說是怎麼回事!”
韓嫣點點頭,一邊擦藥,一邊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告訴了鄒氏。
說完了,韓嫣自責道:“我起先被他瞞著,不知道他是因為我才去給聖上效力,於是我一怒之下找了個搓衣板罰他跪下。我們因此鬨了點不愉快,好在我們和解了,娘不用擔心。”
鄒氏聽了事情的經過,有些震驚,沒想到孟庭竟會為了她的女兒,做到這個地步。
女婿疼愛女兒,這是鄒氏身為丈母娘最想看到的事,然而,當聽到韓嫣複述搓衣板事件,鄒氏便不悅了。
“嫣兒,你看看你,你怎麼能讓孟庭跪搓衣板呢?他忙上忙下還不是為了你們的家?”鄒氏含著責備的笑,抬起左手,在韓嫣額頭上戳了一下。
韓嫣鼓了鼓腮幫說:“我知道錯了,趕緊就去向孟庭道歉了。”
不妨鄒氏又道:“雖然,我也這麼罰過你爹。”
韓嫣:“……”她聽到了什麼?
鄒氏索性把這段事講出來:“你爹什麼德性你還能不知道?有一次我被他氣得狠了,就罰他跪在一個長得奇形怪狀的水果上。”
韓嫣狐疑的看著鄒氏,奇形怪狀的水果?
“那水果是過節時,先帝賞給大小官員的。據說是南部番邦進貢的,看著張牙舞爪,番邦人管它叫‘榴蓮’。估計你沒見過。”
不,她見過的。她在嫁入孟府後,有一次翰林院給諸位學士發水果吃,就發了一味榴蓮。
孟庭把榴蓮拿回家,全家人都嘗了。那東西不管是長相還是氣味,都獨樹一幟,讓韓嫣記憶深刻。
所以韓嫣此刻的心理是:她就知道,娘的手段比她狠多了。在爹麵前脫衣服逼著爹娶她,懲罰爹時讓他跪榴蓮。
薑還是老的彪悍哦。
鄒氏不知道自家女兒在想什麼,她見韓嫣始終很是小心的為她擦藥,心裡愈發充盈了對女兒的喜愛之情。
她的嫣兒有個令她驕傲的優點,那就是對她這個當娘的極好,從不讓她寒心,亦時刻惦著她。
能生下並養大這麼個女兒,鄒氏感到很幸福。
兩人間迎來稍許的安靜,韓嫣正認真的抹藥。她不能想象娘被一盆子開水燙到時有多痛苦,但這些猙獰的燙傷,足夠讓韓嫣感同身受。
韓嫣為鄒氏而心疼,她又蘸了點藥膏,小心的用指腹把藥膏塗抹在最後一塊還沒上藥的傷口上。
直到塗抹勻稱了,韓嫣才收回手來。她起身,去盆架那裡淨手,用乾淨的毛巾擦乾了手,然後回來收起這缽藥膏。
看著鄒氏小臂上的燙傷,韓嫣嘟嘟嘴,說道:“娘下次定要小心再小心,可彆再燙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