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伯和董太君出了孟府。
一上馬車, 董太君就暴怒了。
鹿頭拐杖敲得聲聲作響, 砸得馬車直顛簸。
“孽障!韓嫣那個孽障!倒真讓她找上那麼大個靠山, 拉著男人把江平伯府往死裡踩!韓攸生得好女兒!”
江平伯拍拍董太君的背, 給她順氣, 也沮喪歎道:“看嫣兒的意思,是堅決不肯給錢了, 還有孟庭給她撐腰。娘, 兒子該怎麼做?”
“還能怎麼做?主動權都在他們手裡!我們什麼也做不了!”董太君沒好氣道。
江平伯想了想, 說道:“既然拿不回錢,要不就把瓊姨娘發賣……”
“你糊塗了你!”江平伯剛說完,董太君就抄起鹿頭拐杖砸了他一下。
江平伯忙抱頭。
董太君憤憤道:“你要真把瓊脂發賣, 教韓嫣知道了,那就成了她直接去禦史台參你違背字據。到時候你隻有吃不了兜著走的份兒!”
江平伯委屈巴巴道:“兒子也是沒辦法……”
董太君呼出幾口氣,不想再談論這糟心話題。韓嫣今天說讓他們等五年, 先不說五年何其漫長,就單說五年後韓嫣會不會來個“再等十年”?
更令董太君覺得糟心的是, 五年,五年後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活著!
韓嫣要是鐵了心的不給尾款, 除非孟家全家倒台,否則就憑孟庭站在韓嫣身後, 他們江平伯府能拿韓嫣怎麼樣?
董太君想著,又生氣了, 抄起鹿頭拐杖又砸了江平伯一下。
“都是你教女無方!茹兒出嫁前你也不好好管著!她要是沒去和曹世子混在一起, 現在孟庭可就是我江平伯府的女婿!”
江平伯委屈的抱頭, 他有什麼辦法?他也快被韓茹氣死了。而且隨著孟庭官越做越大,江平伯越是惱恨韓茹的目光短淺。
怎麼就便宜了韓嫣那個瘋丫頭呢?
倒是聽董太君提到韓攸,江平伯臉上浮出一言難儘的表情。
他那個三弟,之前說什麼咳血,嚇得他和董太君趕緊讓三房分出去。
可如今韓攸還活得好好的,也沒聽人說他咳血。江平伯很快就明白,韓攸果真擺了他們一道。
奈何這啞巴虧還得受著。
唉!
……
江平伯和董太君走後,韓嫣和孟庭回房去了。
孟庭脫下官袍,換了居家的薄羅長衫。
正好這會兒清閒,孟庭想著韓嫣剛懟過一場,應該放鬆心情,於是提出一起去花園的池塘喂魚。
韓嫣欣然同意。
在去喂魚的路上,韓嫣對孟庭道:“自打我們從桃山回來,你都不怎麼去書房了。”甚至連看書都不那麼多了,即便是看書,他也從書房把書拿過來,坐在她身邊看。
孟庭溫聲道:“照顧你要緊。”
韓嫣心裡又甜又感動,但她不想讓孟庭因為顧著她而不看書。她知道對孟庭來說,書有多重要,那可是他的精神食糧。
於是韓嫣說道:“沒關係的,你要是想看書就直接帶我去書房,我和你一起看!”她回眸朝孟庭一笑:“孟郎,我喜歡你的詩集,想全部看完。”
這話讓孟庭分外滿足,自己的作品被妻子喜愛和崇拜,這感覺真是教人飄飄欲仙。
他想了想,道:“好,我也命人置辦軟毯,鋪在書架下。你也可以坐在軟毯上看書,會隨意些。”
韓嫣高興:“好啊!”
不多會兒,兩個人就到了花園的池塘邊。
池塘邊建有一個臨水小亭,平日裡劉氏每每散步累了,就喜歡坐在這裡吹風。有時候韓嫣也會過來坐著,同劉氏聊天。後來孟祥見娘子和兒媳婦都喜歡坐在水邊,就買了些紅紅白白的錦鯉養在池塘裡。
這些錦鯉通常都是孟祥照料,孟祥不管事,每天過得休閒極了。
韓嫣也覺得她公公相當深居簡出,也幾乎不到她和孟庭麵前晃。當然她婆婆也是,基本不打擾她和孟庭過日子,就偶爾過來催生孩子。隻是如今韓嫣腿未好,劉氏也不敢催了。
讓紫巧去廚房拿了些饅頭屑來,韓嫣和孟庭坐在亭子下,一起喂魚。
韓嫣撒了把饅頭屑出去,霎時一群錦鯉簇擁而來,攢動的場景好看極了。
韓嫣笑著說:“祖父和大伯父給我的燕窩,我看著還不錯,回頭讓廚娘做蜂蜜燕窩,我們一起吃!”
孟庭笑道:“好。”
韓嫣抓起把饅頭屑,塞進孟庭手裡:“孟郎,你也喂。”
孟庭依言撒出這把饅頭屑,錦鯉們搶食得更歡實。
韓嫣又想到尹詞了:“孟郎,你和尹詞年少時候就認識,他從前就是這種性子嗎?”
孟庭想了想,回道:“也不儘然。隻是自從他父母相繼離世,他又被學府的同學們孤立,漸漸就成如今這般了。”
韓嫣撒饅頭屑的動作一停,詫異道:“你們學府的同學為什麼要孤立尹詞?”
孟庭道:“他是被破格招進學府的,概因他於繪畫上的天賦,確實令人驚豔。但於讀書之道,他極不擅長。”
“你知道,我所在的學府是青州官辦學府,其中學子不乏青州名流之後,許多人尊崇‘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如尹詞這般,在他們眼中便是靠旁門左道與他們平起平坐的異類,再加之尹詞沒有背景,排斥他之人不在少數。”
“我看不下去,才請求我爹做主,將尹詞調來與我比鄰而坐。如此,眾同學看在我的麵子上,才稍微收斂一些。”
“隻是,常年被他們排擠嘲笑,常年策論、作詩等考試成績墊底,尹詞的性子終究是變了。外在張狂孤僻,倚仗高超的畫技與眾人劃出界限;內在實則很是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