蕎兒芙兒私奔,怕是難找回來;薺兒剃了光頭,沒個兩三年也長不好。府裡適齡出嫁的小姐,可不就隻剩下芳兒了嗎?
這下子芳兒便是無從選擇,定要嫁給那個天閹!
那天閹是個什麼德性,誰人不知?都能把怯懦膽小的韓茵逼得站出來和離,芳兒若是嫁過去,會被折磨瘋的!
郭姨娘再也想不下去了,歇斯底裡的嚎啕起來:“老爺!老爺您不能犧牲芳兒!您要是犧牲芳兒,妾身、妾身就不活了!”
郭姨娘說著就哭了出來,一個勁兒的哭喊求救,吵得韓敬耳朵都要裂開。
韓敬不堪其擾,抬手揮開郭姨娘,暴躁道:“夠了!彆鬨了!我還沒說要把芳兒嫁過去呢,你鬨什麼鬨!”
郭姨娘哭得傷心欲絕,淒厲道:“老爺不能因為那些賤人們跑了,就犧牲最乖巧的芳兒。還有妾身,妾身對您忠心耿耿。沒得那些賤人棄您而去瀟灑萬分,妾身卻要承受女兒嫁給天閹的道理!”
“你……”韓敬想說什麼,但胸口猛地氣血上湧,他不得不將話咽回去。
眼下他雖是吐血了,但腦子沒壞。這會兒被氣得狠了,反倒一下子冷靜下來。
現在他手頭能用的女兒隻剩下韓芳了,不管他最後動不動用韓芳,韓芳都不能再出閃失。因此他一定要穩住郭姨娘。
思及此,韓敬粗重的喘過幾口氣,將喉間的血腥味壓下,對郭姨娘說:“你放心,現在我最疼的就是芳兒,我不會讓她去受苦的。黎家的事,我再想想辦法。”
韓敬說罷,想到融樂堂裡還在花著錢治病的董太君,又是傷心不打一處來。
他指著郭姨娘和管家兩人,咬牙切齒道:“今天的事,誰都不許告訴娘!要是娘知道了什麼,我先拿你們兩個開刀!”
就這麼好不容易的,韓敬終於將郭姨娘穩住了,連帶也穩住了韓芳。
可韓敬就像是折損了半條命一樣,隻覺得天塌地陷,自己快要承受不住。
他沒喊郎中來給自己治病,喊郎中要錢,現在韓家是一個子兒都不能花。他自己休息了會兒,喝了點熱水,才終於覺得喉間肺裡好了一些。
總算是緩過勁兒了。
可身體上緩過勁兒了,心裡卻越發的難受。就像是有誰在他心裡掛了個千斤頂般,吊著他的心往下墜,又疼又重,一個勁兒的往低穀裡沉。
韓敬走出正堂,看著府裡凋敝的景象,想著被送走的韓茹,被黎府管家盯上的韓芳,還有私奔逃跑的姨娘,剃了頭的小姐……
這偌大的家族,富庶的生活,為何轉瞬就成了這樣呢?
他的女兒們,為何廢的廢,跑的跑,日子過得連平民家的女兒都不如呢?
等會兒,他不是所有的女兒都過得那麼慘。
他還有個女兒,過得可愜意了,與這府裡其他的主子們形成鮮明的對比。
韓敬眯起眼睛,瞅著不遠處,正從外麵回來的他的那個女兒,韓茵。府裡所有人都焦頭爛額,就隻有韓茵和瓊姨娘什麼麻煩都不用沾,悠閒愜意的很!
瞧瞧韓茵過得日子!韓敬視線挪動,落在韓茵身邊的尹詞身上。
自從韓茵被韓嫣送回府裡,這尹詞就隔三差五來約韓茵出去。逛街、遊園、聽戲、買東西,玩了一天再親自把人送回府。
瞧瞧這悠閒愜意的日子,他這個女兒,可真是好得很!
韓敬看著尹詞送韓茵進府,旁若無人的就要直接把她送回小院去,簡直把韓家其他人都當空氣。韓敬受不了了,要不是尹詞和孟庭幫著韓茵鬨和離,惹得黎家把氣撒在他身上,韓家又怎麼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而韓茵這個始作俑者,卻不用承受他們的焦頭爛額,和男人在外麵玩得不亦樂乎,還能買一堆東西回來。
韓敬心裡極度不平衡,越是想越是窩火,忍不住衝上去對著韓茵吼道:“又跟人出去,天天出去鬼混!要不是因為你,這個家能變成這樣嗎?你怎麼和茹兒一般不懂事?我是上輩子欠了你們多少債,才生出你們這些喪門星?”
“還有你,尹公子!你要是想娶茵兒就趕緊娶,拖拖拉拉的是什麼意思?是嫌我沒法給茵兒置辦嫁妝嗎?那也得你拿出足夠的聘禮才——”
韓敬話還沒說完,迎麵一遝紙拍在他臉上,將他還沒說出口的話給拍散了。
“閉嘴。”隻見尹詞收回拍紙的手,極為冷漠的說了一句,爾後道:“對茵兒好一點兒,彆讓我再看見你發瘋。”
好啊!這囂張的小子!韓敬當堂就要暴起。想他身為江平伯府時,這等小小畫師就是給他提鞋都不配。奈何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如今哪怕是宮廷禦畫師,人家也是官,而他韓敬就是個草民。
這口氣韓敬是真咽不下去了!
然而,當看清楚尹詞拍在他臉上的紙是什麼東西時,韓敬幾欲暴起的態勢立馬就收了回去,所有的氣焰都不複存在。
尹詞拍他臉上的,是銀票!
宛如是得了天降橫財,韓敬看尹詞的眼神,瞬間就從惱怒變成了諂諛,就仿佛在看一棵搖錢樹似的。態度轉變之快,比梨園裡的戲子還駕輕就熟。
韓敬已換上了討好的笑意,慈祥的說:“茵兒是我的女兒,我自然會好好待她的。尹公子沒事也可以常過來坐坐。”然後他就可以借由向韓茵發怒,讓尹詞主動給他錢。
尹詞沒理韓敬,拉了韓茵就走。他要將韓茵送回她的院子裡去,親手交到瓊姨娘的手上,這樣他和瓊姨娘都放心。
走得遠了,韓茵小心翼翼的回看了眼韓敬,有些不放心的抿了抿唇。她悄聲問尹詞:“尹公子,你給了我爹錢,他以後會一直想法子管你要錢的……”
尹詞並不當回事,他說道:“那一遝銀票,總共五張。每張一兩銀子,總共隻有五兩。”
韓茵一窒,亦覺得世事諷刺。從前花錢如流水、排場擺得甚大的江平伯,如今不過是拿到五兩銀子,就激動的低三下四了。
她生活了十幾年的家,居然成了這樣。
兩個人往韓茵的院子慢慢走去,尹詞忽而問道:“什麼時候才願意嫁給我?”
韓茵窒了窒,半羞半糾結的低下頭,輕輕吐出幾個字:“讓我再想想……”
另一頭。
鄒氏從韓家大房哭著跑出來後,直接上了馬車,趕著要回家。
鄒氏和韓攸本是坐同一輛馬車來的,鄒氏上了馬車後,嘶喊著要車夫丟下韓攸,不許韓攸上車。
然則後頭韓攸追得緊,一邊喊著“娘子你聽我解釋”,一邊又朝車夫大吼:“不許走!本官沒上車你不許走!”
車夫很為難,一個頭兩個大。
最後車夫權衡了下,還是讓韓攸上了馬車。
韓攸一鑽進馬車,趕緊急吼吼的要拉鄒氏的手。可剛要動作,又沒底氣了,於是整個人唯唯諾諾的,伸著雙手要去搭鄒氏的手,又沒敢真搭上去。
嘴裡卻極快的說道:“娘子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韓茹說的那樣。她們在我下朝的路上攔著我,她們——”
“我不聽!”鄒氏眼眶紅紅,淚水還在不斷滾落。她傷心到極處了,隻覺得心像是被重物狠狠碾壓過,她無法形容那種鮮血淋漓透不過氣的感覺。怒意更是無法控製的滋長、爆發。
“你有什麼好解釋的?銀子是你給的,韓茹拿著你的銀子混進孟府勾.引孟庭!就為了韓茹那個不要臉的,你就這麼坑自己的女兒!虧得韓茹沒討到便宜,真要讓她得逞了,你讓嫣兒怎麼活?”
“你委屈我我都忍了,你愛慕花容我也沒資格說你什麼!可是到頭來你卻這麼對嫣兒,她可是你的親骨肉!她對你這個當爹的孝順愛戴,有好事都會想著你。可是你、你……”
“娘子你聽我解釋,我當時真的是沒辦法……”韓攸急的直冒火,恨不得倒豆子般的趕緊把一切都說清楚。
可是鄒氏已然萬念俱灰,根本不再聽他任何的解釋。她甚至哭著拍開韓攸的手,嚎啕道:“我算是明白了!就因為嫣兒是我生的,你看我不順眼,就連帶著委屈嫣兒!不管韓茹做了什麼,就因為她是花容生的,你就讓她們母女淩駕在嫣兒之上!”
“不是這樣的啊!姍姍,姍姍你誤會我了!”
“韓攸,我不和你過了,和離!你這當爹的不稱職,我便自己護著嫣兒!我們母女沒了你一樣活!”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