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春。
陸承光和紅崖村大隊長何國勝一起到平州縣接今年分派到紅崖村的知青。
紅崖村這兩年因為煉油廠發展得好, 不僅在平州縣有名有頭,在周圍幾個縣都頗有名氣。畢竟平州縣的縣委領導在省開會都被表揚了。
紅崖村這兩年發展得好, 條件也好, 所以每年分知青他們村都會多分一兩個。
這一次分了六個。
何國勝正拿著名單在看, 名單上第一欄寫著知青的名字, 後麵是性彆, 年齡, 是從哪裡分來的,之前讀的是什麼學校, 如果家裡成分沒問題,那到這也就完了, 如果家裡成分有問題的,還會在後麵加上家裡的成分問題是什麼。
他們這會在縣委大院裡等著, 縣委裡已經有領導去火車站接知青去了, 算算時間也該過來了。
沒多大一會就聽著烏嚷嚷的聲音, 隨後縣委的幾個領導帶著一群知青來了大院。
各個都是大包小包麵如菜色, 遠一點的已經坐了兩天火車, 近一些上車的也坐了半天, 火車上人多氣味雜,這麼顛簸一路肯定不好受。
何國勝原本在和其他大隊的人說著話, 瞧著人進來了也就停了說話,一行人從房簷下的長條凳上起身, 拉了拉身上的衣服, 等著縣委領導說話。
知青們先把包袱放下, 而後也不坐,就站著聽站在長條凳上的縣委領導說話。
“各位同誌們下午好,首先非常歡迎你們來到平州縣投身我們平洲縣的大建設之中,主席說:‘農村是一個廣闊的天地,在農村是可以大有作為的’……”
因為知青們剛下火車就跟著來了縣委大院,緊接著還要跟著各大隊長們回到村裡去安排下來,所以縣委領導的話也不多,喊了口號鼓勵了這些知青之後就讓各大隊長按著名單來領人。
何國勝自己站在一邊喊著分到他們大隊的知青名字,“崔民強、趙娟、周城、徐清若、周愛軍、李思思。”
點完了名,看著麵前的三男三女做了個自我介紹,大院裡人多,何國勝也沒想多說,“行,拿上東西,我們現在先回村。”
眾人叫了聲大隊長後點頭聽話的提著自己的行李跟著何國勝。
何國勝轉頭招呼還在房簷下長條凳上坐著翹著二郎腿的陸承光,“承光,走了!”
他這麼一喊,眾人才知道紅崖村不是何國勝一個人來接他們,還有其他人。
眾人隨著何國勝的視線轉頭看去。
房簷下放了不少長條凳,但現在那裡隻坐著一人。
那人穿了件灰色的長袖,下身一條黑褲子,鞋子也是黑色的步鞋,翹著二郎腿靠著後麵的牆稍微側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麼。
寸頭黑皮膚,現在嘴裡咬著根短短的像是草須一樣的東西,側臉的線條大概因為隨意而散漫的坐姿顯得有些冷峻。
聽見何國勝的聲音轉回頭站起身朝這邊走過來,眾人看清了男人的正臉,皮膚黑但是額頭飽滿,鼻梁挺翹,薄唇黑眸。
麵上沒有半分笑意,反而是淩厲的冷然和距離感,遠遠看著便感覺是不好相與的性子。
一眾知青正是對未來忐忑的時候,瞧著男人過來視線似乎隻是隨意掃了他們一眼,下意識的繃緊了身子。
何國勝樂嗬嗬的給一眾知青介紹,“這就是咱們村的陸承光同誌,也是現在煉油廠的廠長。”
他們倒是有意想要打招呼,但是男人不耐煩,皺著眉沒什麼心情,和何國勝這個大隊長說話也冷茬茬的,“走了。”簡明扼要。
眾知青趕緊提好了自己的東西準備跟著走,這男人瞧著就是個脾氣不好也沒耐心的。
何國勝便招呼他們跟著,今天所有大隊都來縣委接人,他們開來的拖拉機停在外麵。
何國勝在前麵帶著路,他們六個知青各自拿著背包又提著袋子跟在後麵,而方才那個叫陸承光的則是跟在後頭。
陸承光視線停在前麵小娘們的後背上。
目光冷沉又肆無忌憚。
小娘們穿了一件已經洗到掉色的藏藍色衣服,還補著補丁,穿一條褲腿有點短的工裝黑褲子,露出一小段腳裸,踩著繡了花的布鞋。
頭發不長也不短,不是純淨的黑,有些偏棕色,紮成兩個麻花辮。
很瘦,很白。
露出來的後脖頸白到在太陽下似乎會反光。
背上背著一個黑色補了不少補丁的大包,手上提著一個灰色、墨綠色、黑色、褐色布塊拚著縫起來的布袋,應該有些重,因為她右手提著手腕處泛著經。
院子裡人多,所有知青都提著大包小包,一個男知青提著大包急匆匆往旁邊過,大包撞到了她的身子,她被撞得急急往後退了一步才站穩了身子。
那男知青也停下來不好意思的道歉,“對不起同誌,我沒注意。”
她說話又軟又輕,“沒事。”說出來的話都像是含著口荷葉糯米的香。
說著搖了搖頭,本就白得要泛光的皮膚更是瑩瑩潤潤。
陸承光在她背後挑了挑眉,就這模樣到村裡上工做農活一天就能折騰掉她半條命。
那男知青也著急,聽她說完話就提著包急急走了。
她卻是輕輕甩著自己被撞到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