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若在沉浮的記憶中一時間分不清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她明明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記憶, 怎麼突然之間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她們同一個名字,但是卻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她多了這個人記憶,以一種旁觀者又好像是參與者的身份‘看過’了她的一生。
穆清若, 瑜國公主, 然而就她在記憶中所看到的, 她這一生過得並不如意……
耳邊傳來哭聲, 壓抑而委屈的, 小心翼翼的嗚咽聲聽起來格外可憐。
還有男人的安慰, 聽得模模糊糊不是太清晰, “表妹彆擔心,公主無大礙, 你也不是有意的……”
清若像是在黑暗中行徑的人早到了道路的出口,思緒還未全部回籠, 但她已經猛地睜開了雙眼。
旁邊守著的蔣太醫看見她睜眼先是大喜, 而後就愣住, 公主那眼神,不像是暈倒之後初醒的迷茫,看著銳得很。
她下意識低下頭, 彎腰低頭, “公主您醒了。”
清若正在盯著頭上淺粉色繡著各種繁花鳥兒的簾帳, 聽見旁邊的女聲尋著聲音轉頭, 這女子琯發,頭上是有一件黑色飾品,衣服是她另記憶中宮裡太醫院女醫官的樣式。
低著頭她看不清臉,清若心裡越發怪異,“抬頭。”
她才發現自己聲音有些啞,沙沙的,聽著便不是尋常時候。
咽口水倒是不疼。
可是聲音啞也壓不住語氣的清冷命令。
蔣太醫都沒思考就直接跟著命令抬了頭。
清若視線定在她臉上,輕蹙眉,半眯著眼蓋住了大半眼神的尖銳。
蔣太醫被這麼注視著無端心慌,手心裡開始冒汗,小心翼翼的開口,“公主方才落水暈厥,天熱公主脈象裡不顯涼氣,隻是受到些許驚嚇,微臣給公主施了針,公主您現在有何處不適?”
她有些小心翼翼的把話說完,身子躬的弧度更大,額頭就快貼著牆去,“臣再給您請一下脈,可以嗎?”
清若伸出了手,蔣太醫立馬把一邊放著的請脈枕放在她手腕下,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汗才小心的搭在她手腕上。
穆清若出自皇後娘娘,也是現在陛下膝下唯一的公主,上頭哥哥是太子,所以她在宮裡身份地位崇高,從小的日常請安調理太醫院裡都有專門的太醫隊伍再負責,蔣太醫此前從未有機會麵過尊顏,隻聽過宮裡些許關於鳳兮公主的傳言,鳳兮公主脾性不大好。
這次鳳兮公主來避暑莊她被點隨,也因為公主意外落水暈厥她才第一次見到公主尊顏。
公主暈厥時候安安靜靜躺著,麵色微白卻越發精致如玉色,因為換了衣服頭發散著,躺在床上猶如一幅仙女圖。
蔣太醫那時還尋思著無怪其在宮中寵愛有佳,宮裡娘娘若是放入四海皆是美人,美的各有韻味,但是今日一晃,哪怕公主閉著眼,往前所見就成了星輝,明月隻是鳳兮公主。
隻是公主一睜眼,不愧是皇家掌上明珠,這等氣勢,叫人心悸。
蔣太醫這心思隻是一晃而過,而後就專心號脈。
她們在裡間,清若擱著手讓蔣太醫請脈,耳邊還有斷斷續續外頭女人的哭聲和男人的安慰聲傳來。
夕瑤和金晨跪在簾外,清若躺著心思轉了轉,喊了一聲,“夕瑤。”
“奴婢在。”
簾外傳來夕瑤的應聲,而後夕瑤起身,撩開了半邊簾,低聲問她,“公主您有何吩咐?”
清若這會心裡卻有些五味雜陳,不管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她現在不僅成了另一個人,還有了這穆清若一生的記憶。
清若轉頭問她,“外頭是何聲音?”
“是何薇安和許公子來向公主請罪。”
蔣太醫這會號完了脈,收了手,“公主暫無大礙了,晚間睡前服一劑安神湯便可。”
清若挑挑眉撐著身子要坐起來,蔣太醫和一邊的夕瑤同時來扶她。
墊了靠枕讓她坐好,清若偏頭看向蔣太醫,“本宮心臟疼,應該是引發了心悸,頭也鎮痛得厲害,可能是磕到腦子了。”
蔣太醫表情呆住一瞬,正在懷疑自己號的脈象,就見鳳兮公主抬眼平平看過來,視線看著她,“蔣太醫知道了嗎?”
蔣太醫低頭,“微臣知道了。”
清若擺擺手,“那蔣太醫開藥去吧。”
命令還跪在地上的金晨,“金晨,伺候蔣太醫開藥。”
“奴婢領命。”
蔣太醫聽著她這麼說,在一邊桌子開藥時也就隻能往嚴重的方向去開,重病要重藥,她是公主,不考慮銀錢問題自然是照著藥性好的名貴草藥來。
蔣太醫開完了藥方,雙手捧到床邊來,“公主您請過目。”
蔣太醫自覺自己不是個膽小的人,但是鳳兮公主醒來這一會,她心抖手心出冷汗就一直沒好,自然萬分小心。
清若看不懂藥方,隻隨意看了看上頭寫的難尋的那幾樣東西,便點點頭靠在床邊。
“本宮怎麼落的水?”
這話問的自然是夕瑤,但是她沒讓退下,蔣太醫也隻能在一邊候著。
夕瑤應聲開始陳述,“公主和許公子走在後頭,何薇安走在前頭,公主踩了何薇安的裙角,滑了腳便跌進了水中。”
她現在在的地方是建在洛安城外的避暑山莊,皇家產業她隻要征得皇後的同意便可來去自如。
穆清若整顆心都撲在許植允身上,開春皇帝下旨兩人的婚期定下明年春天,她這次來避暑便邀請了不少世家小姐,要邀請許植允未免他尷尬還邀請了其他幾家公子。
何薇安是許植允的表妹,他母親何夫人哥哥家的孩子,九年前夫妻兩去東南上任時遭遇山體滑坡人沒了,何薇安便成了孤女。
何夫人心疼她,就接到府裡養著。
在穆清若的記憶裡,這時候兩個人關係還不錯。
清若在穆清若一生的記憶裡看見的家國大事少之又少,都是她和許植允以及何薇安三人的愛恨情仇,她的愛而不得、求而不得、心有不甘以及由愛生恨。
真是三個人的故事,全是惡心。
這個時間段她哥哥還是太子,整個許家都要哄著她捧著她,何薇安自然沒膽子對她起歹心,事實也如夕瑤所描述那般,是她自己不小心踩了何薇安的裙角落了水。
不過夕瑤沒說的是,她腳滑時慌亂,手忙腳亂間拉住了何薇安的頭發,還扯著何薇安一起落了水。
不過這在夕瑤看來自然沒有提的必要。
清若半靠著身子,準備見一見記憶裡讓穆清若要死要活的男人。
“讓他們進來。”
夕瑤看了眼她的裝束,回來時已經換好了衣服,這會雖在床上,但是外裳都穿著,隻是頭發散著。
鳳兮公主愛慕許植允在整個洛安都不是秘密,陛下開春還賜了婚,所以這會夕瑤領命出去叫人。
清若有宮人伺候著回來換洗請太醫,何薇安作為比較無辜的第三人卻不敢這時候離開,一直在外間等著請罪。
兩個人掉落的地方湖水不深,隻是鳳兮公主不會水,小時候有不好的記憶怕水,所以才會受到驚訝暈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