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謝羽怒不可遏, 聲音都氣的有些發抖。
他抬起鋒利的狼爪,隔著一段距離指著阮秋秋,表情扭曲, “阮秋秋,你找死?”
謝羽深吸一口氣,氣的渾身發抖, “賤人,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現在立刻馬上給我跪下道歉,老子考慮考慮留你全屍。”
阮秋秋看著麵前這隻毫無風度、 目露凶光,隨時打算撲上來掐死她的妖, 往後退了一步。
周圍的狼妖們紛紛起哄,滿臉的不懷好意。
漫天風雪之下,那些和她同為人族的人類,也大都抱著吃瓜看戲的態度,想看她會怎麼被收拾。
一邊的年輕狼妖寧越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滿臉懵逼,還沒從剛剛看似溫溫柔柔的阮秋秋居然口吐芬芳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阮秋秋瞅了瞅謝羽比大灰狼先生小上好幾圈的狼爪,聽著他那句“賤人”, 竟然覺得有些好笑。
她就知道麵前這頭下流的狼妖不會放過她,就算她不罵他, 他也能在她叫他羽哥之後找出千百個理由來言語羞辱她, 甚至連帶著羞辱大灰狼先生。
她是衝動了,她不僅衝動了, 她還很天真。
但她的衝動和天真, 並不是因為她罵了麵前的狼妖,而是因為她竟然那樣愚蠢的覺得, 她能在炎狼部落尋求到幫助。
在這樣全是冷漠的、拋棄了大灰狼先生的部落裡。
他們這群狼,和風獅部落裡,那些把她當工具人換鹽石的獅子們又有什麼區彆呢?
哦,有區彆,這群白眼狼還帶著無數對她的輕蔑和對大灰狼先生的懼怕和恨意。
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狼都像大灰狼先生一樣好的。
她是真的傻了,才會在快要走投無路的時候,覺得能在炎狼部落裡換到藥草。
早知道這些妖會那樣嘲笑大灰狼先生,她還不如冒著危險直接在森林裡尋找藥草來的實在。
阮秋秋唇邊噙著一抹冷意,視線平靜的望向麵前撕下了溫和輕挑麵具的狼妖,攥緊了手。
“操,說話啊,嚇傻了?”那邊的年輕狼妖寧越終於從震驚中緩過了神,想往前靠近一些阮秋秋指著她鼻子罵,又好像有所顧忌一樣,不敢上前。
阮秋秋看了眼哪怕盛怒之下也依舊隻是言語威脅、並沒有真的把狼爪招呼到她身上的謝羽,結合一邊寧越似乎也十分顧忌的樣子,心底的猜想被證實的更清晰。
同時心裡也覺得更加可笑。
哪怕大灰狼先生現在已經傷成了這樣,他們也作出了拋棄這種下作的事情,但卻還是因為“族巫”的話,因為“詛咒”而害怕他。
甚至和她猜的一樣,不敢靠近疑似被傳染了詛咒的她。
阮秋秋覺得他們簡直可笑至極。
但也正是由於他們的這種“懼怕”和“盲目”,才給了她反擊脫身的機會。
直接打她肯定是打不過這麼多妖的,但是……
阮秋秋腦海裡劃過一個最有可能、也是最安全的脫身辦法,臉卻一點點的紅了起來。
――若是這些狼妖知道她同大灰狼先生親密過了,恐怕會更加不敢動她吧。
儘管她這麼講,很對不起大灰狼先生的“清譽”,也有些難為情。
但阮秋秋扯了扯身上的獸皮,還是慢條斯理的說,“你如果不怕我身上的詛咒,就動手,也許你再往前靠半米,就要被詛咒了。”
“畢竟我和夫君,也就親熱了那麼七八回。”
阮秋秋的話擲地有聲,盤旋在安靜的雪地裡,幾乎是瞬間就讓所有妖和人都變了臉色。
那頭一直在冷嘲熱諷的雌妖整個懵了,下意識的反駁,“不可能!那廢物狼傷的那麼重,怎麼還有能力……”
她說完就立刻尷尬的閉上了嘴巴。
她記得淵訣是最冷漠的,和莫得感情的狼妖一樣,任何生物都入不了他的眼,就算以前他還是炎狼部落的首領,居住的山洞也在最靠裡,遠離群妖的山崖附近。
以前她們部落裡不是沒有雌妖膽子大,覺得自己是與眾不同的,試圖靠近淵訣示好。
但那頭雌妖還沒靠近淵訣周圍,就被打了出來,還因為太莽,衝到了距離那頭變態大灰狼一米的範圍內,回來就口吐白沫,差點沒了。
到現在那雌妖也沒好,說話也不怎麼利索。
這樣的妖,這樣的大灰狼,這樣一頭傷的那麼重的殘疾狼妖,會和阮秋秋一個人類親熱那麼多次?她實在無法相信,但又詭異的覺得很有道理,在心裡更加佩服起族巫來。
果然族巫說的是對的,隻有阮秋秋這個人類,會替他們炎狼部落承受所有的詛咒。
周圍的狼妖們大都和雌妖一個想法,全都臉色詭異,又怒又覺得族巫真是厲害。
而站在謝羽身邊,張牙舞爪的年輕狼妖寧越更是一臉癡呆,直接被阮秋秋的話弄的語塞至極。
“你、你……不、不是,那、那狼……”
他都快傻了,磕磕巴巴的、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阮秋秋有點同情的看著這倒黴孩子,想到自己剛剛說出的虎狼之詞,臉也一點點的紅了――
其實她和大灰狼先生什麼都沒做,她連他名字都還不知道呢。
但她也沒說錯,如果她單方麵薅狼尾巴毛算是親熱的話,那確實也有七八回了。
謝羽在聽到阮秋秋的話後臉色也是極為難看。
他很想衝上去撕了這個人族,但又確確實實被她戳中了軟肋。
他確實不敢離她太近,現在他們隔了兩三米他都能隱隱嗅到從阮秋秋身上傳來的前任首領的味道,也許她現在真的已經背負了和那頭狼一樣的詛咒。
除此之外,她身上還有一絲隱隱的魔物的氣息。
想到淵訣以前居住過的山洞附近,那寸草不生的場景,謝羽又確實不敢賭。
他好不容易等到那頭比他小了十幾歲的大灰狼變成殘廢,登上了部落年輕一輩第一的寶座,根本沒必要為了一個女人不知輕重的話冒險。
但他又咽不下這口氣。
“嗬嗬。”謝羽乾笑兩聲,臉上和手臂上青筋暴起,陰測測的看向阮秋秋,餘光卻瞥見了她放在背包一側的矛刺。
上麵獸皮半開,露出了內裡尖利的魔物的爪子。
謝羽神色猛地一變,心頭驚駭――
阮秋秋身後背著的那個形狀奇怪的獸皮背包裡,分明就放著一頭快三階魔物的利爪。
三階的魔物,實力與他現在相近,根本不是阮秋秋一個普通人類打得過的。
――難道說,是淵訣?
但那頭狼明明已經傷成那樣了。
他還有那麼強大的戰鬥力嗎?
要是真如同阮秋秋說的那樣,那頭狼很喜歡她。
他如果動了阮秋秋,淵訣會不會拚著同歸於儘的念頭,報複他們?
謝羽情緒非常複雜,他很想就此收手,但被那麼多狼妖看著,又有些下不來台。
――阮秋秋心跳的很快,她仔細觀察著麵前狼妖的神色,當看見他十分憤怒但又好像有些退縮的樣子,就知道自己很可能賭贏了。
可謝羽的臉色又有些陰晴不定,阮秋秋下意識想從背包裡掏出了矛刺,做好最壞的、要戰鬥的打算。
但她手裡都是汗,沒拿穩,隻拿起了獸皮。
被做成矛刺的魔物的爪子掉在了雪地裡,發出了沉悶的“砰”聲。
阮秋秋一下緊張起來,她麵上不露,望向其他的妖們,卻發現他們好像比她更……緊張?
阮秋秋仔細確認了一下,發現她真的沒看錯,魔爪掉出來的瞬間,不僅是謝羽的臉色變得更難看,其他狼妖們的臉色也瞬間扭曲起來。
年輕狼妖寧越簡直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隻是看向阮秋秋,好像她是什麼可怕的洪水猛獸。
寧越不知道,為什麼隻是短短的一周多,之前那個一路上沉默寡言、看起來弱小無比的人族會變成現在這樣。
阮秋秋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一些什麼,她握緊手裡的獸皮,心裡微動,試探性的往前走了一步。
“……”謝羽聞到她身上那股濃鬱的屬於淵訣的味道,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不隻是謝羽,幾乎所有離她進的狼妖都往後撤了。
阮秋秋:“…………”
原來大灰狼是大變(?)態的印象在炎狼部落裡已經這麼根深蒂固了嗎?
意識到了這一點,阮秋秋不但沒覺得高興,反而喉間有些苦澀――
被這麼多妖懼怕著,在她嫁過來之前,恐怕那頭大灰狼根本就沒有什麼朋友吧。
“我們雄妖才不和你這個女人一般計較。”一邊躲在了謝羽身後的寧越齜著牙,對阮秋秋放狠話。
他的話倒是給了謝羽一個台階。
謝羽冷冷的看了眼阮秋秋,心想這個女人已經染上了那麼嚴重的詛咒,也許要不了多久就會死,他沒必要因為一個死人的話而生氣。
腦海裡掠過這些念頭,謝羽臉上又恢複了溫和而油膩的笑容,看了眼阮秋秋,“我們雄妖不和女人一般計較。”
說完他就轉過身,拎著嘴裡罵罵咧咧的寧越離開了。
大約是覺得沒什麼好戲可看,又擔心靠近阮秋秋太近會染上“詛咒”,原本站在山洞口的妖們都紛紛進去了。
一時之間,整片雪地間,就隻剩下了阮秋秋一個人。
她麵無表情的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了矛刺。
寒風裹挾著雪花,順著她挽起來的頭發鑽進了她的脖子裡,帶起一陣冰涼的冷意。
在風雪裡走了將近一上午,阮秋秋餓了很久,手也有些微微的發抖。
她回過頭,深深看了眼垂下了獸皮簾子的數個山洞。
順著寒風,隱隱約約傳來辱罵聲――
“廢物配婊/子”、“祝他們早日暴.斃”、“害死了我哥的賤種狼快死吧”……
阮秋秋用力吸了一口氣,寒風卻過於嗆人,讓她咳嗽了起來。
她轉過身,踩著深深淺淺的雪,往回走。
將那些惡意和幾乎化為實質的語言攻擊拋在身後。
凍的通紅的手掌緊攥著矛刺,心跳的越來越快,臉頰和眼眶也越來越熱,阮秋秋死死咬著唇不讓自己咳嗽的太大聲.
她胸腔悶著,牙齒緊合。
背包裡特地準備的、打算和炎狼部落的妖們換藥草的鹽石,還有那一小木杯她熬紅了眼睛才攢出來的治愈水珠突然變得很重,
很重。
重到,她每走一步,都比之前一步更加吃力。
直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謾罵聲消失了,走了很遠很遠,遠到炎狼部落已經被她甩到了身後,阮秋秋才注意到唇上異樣的刺痛。
她走到一顆枯木下,感覺有什麼溫熱的東西順著嘴角往下緩緩的流淌。
阮秋秋抬手擦了擦,腫起來的手指上染上了鮮紅的血跡,一點一點的滴在雪地上。
“嘶……”
阮秋秋疼的直抽氣,感覺鼻子也熱了起來。
她抬手一擦,流鼻血了。
阮秋秋:“……”
她今天會選擇來炎狼部落就是一個錯誤。
膝蓋隱隱傳來刺痛感,阮秋秋這才意識到她的鞋子裡也已經完全濕透了。
她有點無力,扶著樹乾,打算稍微休息一下再繼續往回走。
阮秋秋打開獸皮背包,拿出一塊柔軟些的獸皮手帕,開始擦身上的血跡。
天色有些暗了,雪好像也比之前下的大了一些,阮秋秋不知道是被氣得,還是體力快要耗儘,渾身都在發抖。
她覺得自己好丟人,出來這麼大半天了,什麼都沒換到不說,還把自己給氣的不輕。
沒有藥草,二階魔物的魔核也能再使用最後一次了,阮秋秋真的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怎麼辦。
她有一種,沒辦法回家麵對大灰狼先生的感覺。
或者說,她很擔心,她什麼都沒弄到就回家,等下一次他再出現之前樣體內魔氣蔓延的情況,她就沒有辦法幫他了。
一想到那個可能,阮秋秋渾身的血都快涼了。
她開始遏製不住的思考那種極端的結果,也顧不上擦血、顧不上生氣,匆忙的想趕緊的回去。
“等一下。”
背後陡然傳來一道稚嫩的聲音,阮秋秋頓下腳步,回過頭,在巨木前方不遠處,看到了一個模樣小小的男孩。
他氣喘籲籲的,看起來是匆忙的跑過來的,很瘦弱,看起來隻有七八歲。
小男孩有一頭淺棕色的頭發,穿著破的和她不相上下的獸皮衣,手裡拿著一根看起來不怎麼結實的骨棒,黑溜溜的眼睛正警惕戒備又期待的盯著她。
阮秋秋急著回去看大灰狼先生,沒打算因為彆的人或妖停下腳步。
她隻看了一眼那個小男孩,就繼續往山洞走。
“唉,你,等一等。”莫魚沒想到這個人會理都不理自己,當下有些焦急的叫住了她,“你叫阮秋秋對吧,你不是想要給妖族治療的藥草嗎?”
聽到他提到藥草,還精準的叫了自己的名字,阮秋秋才徹底停了下來,有些疑惑的望向麵前這個小男孩。
男孩在四處望了望,見沒有妖跟上來,才儘可能壓低聲音說,“我知道哪裡有能治妖的藥草。”
阮秋秋有點意外,“你有藥草?”
莫魚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阮秋秋看著那個瘦弱的小男孩,“謝謝你,如果你有藥草,我可以用鹽石和你換。”
她說著就想從背包裡掏出鹽石。
但那個小男孩聽到她的話後,有些結巴,臉也漸漸的漲紅,“現在、現在還沒有。”
阮秋秋拿鹽石的動作頓了頓,她望向那個小男孩,看見他有些慌亂的解釋著,“但是、我知道哪裡有。”
她心底略有些懷疑,探了一絲靈氣出去,繞著那個小男孩轉了一圈,確認他的確隻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小男孩後,緩和下聲音,試探的說,“你是想讓我和你一起去采摘那些藥草嗎?”
莫魚烏溜溜的眼睛閃了閃,還是用力點了點頭,“你一半,我一半。”
阮秋秋頓時感到更加奇怪,她說,“你知道我是大灰狼……你們前任首領的夫人嗎?我身上可能會有詛咒。”
她話音落下,就看到那個小男孩用力的捏緊小拳頭,用力的點頭,“我知道。”
“我知道。”
他連說了兩三遍,才視死如歸的說,“但我想賭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