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是城堡一年當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整個城堡上下被收拾地煥然一新,仆人和奴隸們都儘量穿出了他們最得體的衣服,工
作起來也更加的勤勤懇懇。這不僅僅是因為生日宴會結束後領主大人會按照慣例給予賞賜,也因為他們不希望領主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感到不悅。
——畢竟卡薩爾·莫蘭是個優秀的、受人愛戴的領主。
而到這一天為止,戈爾多已經在廚房裡泡了整整三天了。
經過艱苦卓絕的奮鬥之後,他已經放棄了在廚房裡運用灶爐自己製造麵包的想法。他想的是在其他地方把麵包買到手,然後親手把它切割成一個合適的形狀,再抹上奶油,搭上水果,擺出一個好看的造型......心意到了就差不多了。
但他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動手能力。
最後他總算試著做出了一個表麵還算光滑的、但可以堪稱為簡陋的水果蛋糕。
侍衛馬肖陪伴在他身邊,目睹了他這三天努力的全過程,頗為感慨。但他終於看見一個成功的蛋糕之後,和戈爾多一樣,臉上難掩興奮之情。
“我先吃著試試看。”戈爾多·莫蘭捋起袖子,拿起旁邊的刀割了一小塊下來,嘗了嘗味道。
馬肖好奇地問道:“戈爾多少爺,味道怎麼樣?”
戈爾多沉默了半晌,回答:“......味道挺一般的。”
倒不如說,實在是太一般了。
誠然,能到戈爾多手裡的都幾乎已經是城堡裡最好的材料,但是戈爾多總覺得,這樣的一個蛋糕或許在普通人家裡已經算是非常奢侈的存在,在領主的生日宴上似乎還是不夠看。
努力到現在,他幾乎都已經快放棄了。
如果條件允許的話,他寧願放出兩個烈焰或者冰封來,給領主現場表演一下絢爛的、堪比煙花的魔法。可是如果戈爾多真的這麼做了,那麼等待著他的就是鐵窗淚和火刑架。
這可真是太難了。
戈爾多歎息了一聲,忽然問馬肖:“你有聽說伯裡恩給父親準備了什麼禮物嗎?”
“似乎是一根馬鞭。”馬肖說道,“伯裡恩少爺為了這個也已經折騰了很久了。”
“馬鞭......”戈爾多點了點頭,“實用的東西。”說著又憂傷地看了一眼自己做出來的蛋糕。
馬肖咳嗽了一聲:“其實......您做的蛋糕已經很不錯了。”
至少有個蛋糕的樣子。
像馬肖這樣的人,一輩子隻有很少的幾率會去到廚房裡。戈爾多·莫蘭當然也一樣。但馬肖不覺得戈爾多的想法很幼稚(畢竟從他的年齡來看他還是個孩子),
反倒覺得這樣的心意很可貴。
敬愛父親如伯裡恩少爺,送給領主大人的禮物也是從彆人那裡定製來的。他們最大的煩惱或許就是從哪裡找來最頂尖的手工藝人——馬肖不是輕視伯裡恩這類人的心意,隻是覺得,親手製作蛋糕的戈爾多沒有必要自慚形穢。
“就這樣吧。”馬肖安慰戈爾多,“領主肯定會喜歡您的禮物的。”
“但願如此。”戈爾多抽了抽眼角,“但我總覺得他看見這個蛋糕後會嘲笑我。
”
這下馬肖不說話了。
以領主大人的性格,說不定真的會哈哈哈地嘲笑一番,但心裡肯定是開心的。
可惜即便再不滿意,卡薩爾·莫蘭的生日宴會也已經近在咫尺,於是戈爾多隻能搖了搖頭,把心中多餘的憂慮全都拋在腦後,開始著手重新製作一個新的蛋糕。
*
夜晚,宴會開始。
身為勞模的領主大人,在晚上舉辦自己的生日宴會之前,居然還處理了一整個白天的公務,因此要比較晚才能趕回城堡。
於是正在城堡大廳中盛裝打扮著招待客人的,就隻剩下領主夫人和伯裡恩·莫蘭。
戈爾多沒有主動出現在他們身邊。
雖然經過上次的事,領主夫人對他略有改觀,但這並不代表領主夫人希望戈爾多和他的兒子並列出現在如此重大的場合裡——即使領土偏寵私生子已經不再是秘密。
於是戈爾多就找了個角落靜靜的待著,打算等人群都散儘之後,再把蛋糕單獨捧給領主爹看。
但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即使他不主動往人群裡湊,還是有很多人來主動向他打招呼,然後“順理成章”的認出他是領主寵愛的戈爾多少爺。
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富在深山有人知,有些人從一開始就是衝著他來的,要找到他還真不是什麼難事——倒不如說,他至今還對自己的外貌沒有什麼自覺......
他隻是不聲不響地站在那裡,就成了城堡裡最幽靜美麗的一幅圖畫。
向他搭訕的隻有少數是成年人,戈爾多都隻是禮貌地應付過去,態度頗為敷衍。還有很多人選擇了更加明智的策略——讓家裡和他同齡的孩子來和他接觸。男孩子也就算了,還有幾家人喪心病狂地把女兒往他麵前送......
麻煩您們先看看我的年齡好嗎?
我現在這副殼子的年齡還不到12啊。
有來奉承他的也就罷了,當然還有來找他麻煩的。
例如一位栗色頭發的小姐。
這位小姐和她的年齡差不多大,有著一雙深綠色的瞳孔,不知為何,戈爾多總覺得她的那雙眼睛有些眼熟。少女纖細瘦削的身軀撐起了寬大華麗的衣裙,領口上綴著一串寶石,清秀的麵龐不知為何在接觸到戈爾多的瞬間滿含怒意。
“戈爾多·莫蘭,你怎麼在這裡?”她低聲用極快的語速譏諷地說道,“你怎麼有資格出席這種場合?”
戈爾多不知道她是誰,卻也感覺
沒必要和她置氣。他舉起酒杯,輕輕地碰了碰對方手裡的杯子,露出了一個完美無瑕的笑容,然後錯身離開——
他原本是想這麼做的。
但在他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少女氣急敗壞地將手裡的酒杯往前一丟,紅色的葡萄酒液瞬間傾倒出來,往戈爾多的後背潑了過去。
這一潑不會怎麼樣,卻能讓他臟了衣服。
卻見戈爾多身後一道金色的光屏一閃——之前傾倒出去的酒液瞬間像碰見了什麼
東西似的反彈了過來,撲了少女滿臉。
少女:“......”
少女深吸一口氣,愣在原地,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反應過來之後尖叫了一聲,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瞬間漲紅了臉:“戈爾多,你是故意的!”
少女的這聲尖叫引來了不少人的注意,人們不約而同地望向這個方向,開始竊竊私語。
“這是誰?誰家的小姐?”
“凱蘭斯家的......領主夫人的侄女......”
提起凱蘭斯家,賓客們紛紛在這方的眼裡看見了驚詫,然後轉過頭去,假裝什麼都沒看見。
伯裡恩·莫蘭和戈爾多·莫蘭將來究竟誰會繼承領主之位還是未知數,既然牽扯到了領主夫人的娘家,那麼爭端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換句話說,這也算是領主的家事,他們最好當做沒看見。
戈爾多轉過身去,有些無辜地說:“這是自動防衛魔法。”
少女瞬間噎住了。
戈爾多沒有再理會她。聽剛才人們的議論,他也大概摸清楚了這位少女為什麼會來找自己的麻煩。既然是利益相關,無法打消對方的敵意,那麼他不打算浪費時間去和對方和解。
然而更絕的事還在後頭。
或許是他們這裡的吵鬨多多少少驚動到了宴會廳中央的人們,沒過多久伯裡恩就撥開重重人海找了過來,看見戈爾多的瞬間雙眼一亮,親熱地喊道:“戈爾多!”說著還去拉對方的胳膊,然後又發揚了他的話嘮精神,喋喋不休地說道,“......我和母親都在宴會廳中央站了很久了,你怎麼才來?還是在這裡呆了很久了,怎麼不來找我......我跟你說,我那條馬鞭......”
原本被潑了一身葡萄酒的少女,此刻像一隻鬥雞一樣炸起了渾身的羽毛,咬牙切齒地呼喚:“伯裡恩!”
伯裡恩·莫蘭扭過頭去,這才發現這一身狼狽的少女竟然是自己的堂妹。
“啊,凱迪?你怎麼也在這裡?”
凱迪:“......我、一直、都在!”
喊完這句話之後,凱迪轉身就跑開了。
伯裡恩一頭霧水:“她怎麼了?”
戈爾多:“......”
戈爾多輕輕地歎了口氣,拍了拍伯裡恩的肩膀,說道:“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