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西亞彈了個響指, 接著有華麗的炸彈在空中爆破,像是黑夜中突然綻放起煙火, 隨後黑夜中便有了光。
隻是光源較為黯淡,又散亂,僅能照亮些許範圍, 隨後又消失。
當煙火徹底散去之後,忽然響起了鳥叫聲,黑色的羽毛掉落, 如墨一般的野鳥有著一雙綠色的眼睛, 從深色的雲層中飛出。隨後有一輪彎月出現,淒慘的掛在天邊,周邊還環繞著幾顆星星, 散發出一種偏淡黃色,又很是慘白的光暈。
而且當前的比武場景也同樣發生了變化——
加西亞高舉著雙手, 迎向天空中的月亮, 站在一座高高的尖塔上。他臉上那誇張的妝容,因沾染太多的血跡,當前已經徹底臟了。他僅存的那一隻眼睛,像是處於極度的充血狀態,血絲太過腫脹, 眼白已全被鮮紅所占據,內裡是一根根跳動的絲, 甚至連中間的一點黑色都變得很是詭異。
加西亞的另一隻眼睛, 則已蒙上了一層紗布, 但是血液依舊在下流。太多的汙血染紅了白色的紗,順著他臉龐的邊緣滑下,最後沾到了他的衣服上。
‘阿麗婭——’
黑發的人偶輕輕的喚著,漂浮在空中,‘我感受到了不對勁……’
“我也是。”
阿麗婭微微皺起眉梢,她也察覺到了加西亞的怪異,但是並未收到比武失敗的提示。而且自從伊夫死後,加西亞的一些舉動都難以讓人琢磨。最後阿麗婭壓著嗓音,摸了下懷中的人偶,輕聲道:“當前比武賽繼續。”
‘他是瘋了嗎?’
‘即使隻是精神體,能夠修複,可依舊能感受到痛苦才是?’
‘我以前就覺得加西亞不正常,沒想到他……’
‘我感覺好詭異。’
而自從加西亞,親手挖出了自己的眼睛,並將眼球捏碎之後,台上的一小部分觀眾,已經開始害怕了起來。
地形突然開始晃動,加西亞所在的地麵開始拔高,出現一座山峰。
最後直到一座整體以黑色為主,掛著許多黑色蝙蝠翅膀,外表如同城堡的屋子,徹底具象在加西亞的腳下時。他站在高高的那座華麗尖塔上,沾染血液的雙手高舉著伸向天空,嘴角瘋狂上揚,神色癲狂的笑,僅剩下的一隻眼睛望著那一輪淒慘的月亮,像是在進行某種邪祟的儀式。
“久等了。”
加西亞低下頭,嘻嘻嘻的笑著,他站在高處低垂著頭顱,望著距離自己不算太遙遠的艾德裡安說道:“歡迎來到我的城堡,這是我的幻想世界,有興趣進來坐一坐嗎?”
就在他話音落下之時,整座城堡的窗,在一瞬間同時變為了野獸的眼睛,那黑色的門也同樣變成了野獸的利嘴。四方上下,密密麻麻的純白色獠牙堆積在一起,由門內朝外,吐出的猩紅色舌頭是血色的地毯,漆黑無比的喉管是入口。
城堡扇動著那些黑色的蝙蝠翅膀,猩紅色的舌頭在狂跳,野獸的嘴在搖擺,如他主人一樣在狂妄的叫囂。
精神力無法窺探到城堡的內部中去,但裡麵有亡靈的氣息,很熟悉,艾德裡安能感受到。
是他的一生仇敵。
——精通亡靈魔法、而且精通精神係魔法的道格拉斯。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這裡,但艾德裡安一想到自己也來到了這邊的世界,也就沒有過多的去思考。
“啊啊,啊。”
小·查爾斯伸手指著前方的城堡,隨後拉著艾德裡安的衣服,另一隻手壓下自己頭頂的帽子,像是不想讓艾德裡安進去。
而小·艾德裡安的臉上,倒是沒有什麼過多的表情,而是一直盯著那一條會扭動的紅舌頭,隨著舌尖的搖擺而晃頭。
“沒事的,待會要是有危險,我就直接送你們去查爾斯那裡。”
艾德裡安輕輕的念了一聲,倒是難得的伸手去摸了一下小·查爾斯的腦袋。作為一名亡靈法師,艾德裡安還真沒有什麼害怕的東西,而且城堡裡邊有疑似道格拉斯的氣息。
雖然可以直接炸掉這座城堡,但是艾德裡安必須要進去一躺。當初道格拉斯能以亡靈法師的身份,與神殿之人聯手,協同那些精神法師對付奧斯維德,他的騎士。那麼加西亞當前這幅癲狂的模樣,理應也與他脫不了乾係。
畢竟能學習作為禁忌法術之一的幻想魔法,加西亞自身的天賦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即使他沒有正統的學過精神力的修煉。
“怎麼了,你難道是害怕了嗎?為什麼還站在那裡不動,難道是害怕到不敢進來了嗎?哈哈哈哈!明明剛才還在教訓我,真是好笑啊……”
加西亞挺直了腰杆,依舊站在那座高高的尖塔上,一邊在狂妄的叫囂,一邊在腦中幻想著城堡的內部結構。
教習他新能力的老師就在城堡裡,在加西亞的腦海中引誘。訴說著他的導師沒有死去,隻要讓艾德裡安進去,進到城堡的內部中。
他的口氣太狂妄了,艾德裡安有些想拉開亡靈的門扉,直接送眼前這個令人反感的家夥,成為那些無情亡靈的口糧。
但是艾德裡安沉思了幾秒,決定一點一點,去踩碎加西亞眼中的癲狂。
有勇氣去嘲諷一名高階法師,那他就不要害怕受到應有的懲罰,尤其加西亞還是一位,親手殺死了自己導師的
——垃圾。
艾德裡安已經很久未曾見到過,藏在加西亞靈魂之中,那麼純淨的一抹亡靈了。
既然對方也同樣學習了魔法,但艾德裡安並不認為能稱呼對方為一名法師。他微微抬頭,眺望遠方高處,在自己麵前不遠的山峰上,佇立的那一座偏哥特式風格的城堡,冷漠的揚起了眉梢。
‘想要他進去。
沒問題。
隻要能承受的住代價。’
由於待會可能會見到道格拉斯,艾德裡安摸了下骨戒,一把銀色的法杖,外表閃爍著低調又神秘的光耀,忽然出現,靜靜的橫臥在虛空之中。艾德裡安右手微抬,寬大的黑色法袍輕輕揚起,法杖自動的飛入了他的手中。
艾德裡安指腹感受了一下杖身,隨後漂浮在空中,迎著月光朝城堡飛行。
‘他手中握著的那一個東西是什麼?’
‘武器嗎?’
‘看上去很神秘。’
當那柄法杖出來時,觀眾台上頓時又開始竊竊私語,小聲的議論。
“查爾斯!”
莫裡斯側過頭,望著查爾斯問了句:“樓英手上拿著的那個東西是什麼東西?武器嗎?看上去好帥啊。”
“確實很帥。”
查爾斯先附和了一聲,接著低頭想了幾秒:“應該是法杖。”
艾德裡安手持法杖,飛上了山峰,隨後忽然出現了一座密集的森林,放眼望去漫無邊際。
‘嗷’——
當艾德裡安越來越靠近城堡時,這一座高山,密林中突然響起了獨狼的哀嚎。
“要進去了阿麗婭,你害怕嗎?”
黑發的人偶搖搖頭,於是阿麗婭破開了禁製,觀眾便能聽到比武場中的聲音。隨後她從布偶貓的身上走下,同樣的漂浮在空中,跟在艾德裡安身後,並不影響這一場比武賽的進行。
這張地圖,還是第一次出現在比武場中,測試時並未有發現一場。但是這一場不知道為什麼,城堡內部隔絕了探尋,無法探查到畫麵,阿麗婭得跟著進去才能繼續進行直播。
艾德裡安加速飛行,右手持起法杖,筆直的朝向城堡所在地前進。他無視森林和高山,也無視了此起彼伏的狼嚎。
最後當艾德裡安踏上草地之後,接著在他麵前,出現了一座破木板與細繩相牽的吊橋。
橋的對麵是城堡的入口,橋下是汙濁的黑色水流,河中藏著怪獸,橋旁立了個木牌,上邊寫著禁止飛行。
隨後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將艾德裡安從空中壓在了草地上,他必須從這座吊橋上走過去。
橋搖搖欲墜,黑暗流水中的怪物在嘶吼。身後的森林在輕微的顫抖,林間接連亮起了一雙雙墨綠色的眼睛,在僅有的慘淡月光下,藏在漆黑的夜色中看著你。
“低劣的伎倆。”
都是些拖延時間的小把戲,艾德裡安冷冷的嘲諷了一句,可以想象道格拉斯若真是在城堡中,肯定也是一副極為淒慘的模樣。艾德裡安忍不住抿了下唇角,接著揚起右手的法杖,無邊的風起,化作一團風球,橋旁邊掛著的那一麵木牌頓時破裂成碎塊。
“嘿呀!”
小·查爾斯忽然來了精神,站在艾德裡安的肩膀上,舉著右手,叉腰指向了那座黑暗中的城堡。
受到魔法的衝擊之後,破碎的木塊朝四周飛散,艾德裡安持起法杖踏上橋,神色鎮定的朝前走。
直到艾德裡安走到橋中段的地方,他腳下一節一節,由木板拚接起來的繩索橋梁開始劇烈搖晃。下方的水流在翻滾,隨後橋麵開始崩塌,破碎的木板朝下方掉落,水中的怪物朝著天空張開嘴,露出滿嘴發黃的獸牙。
即使最後整座吊橋斷裂,艾德裡安依舊穩穩的踏步在空氣中,眉眼的神色依舊沒有任何的變化。
“再快點啊,快點過來啊,我都等不及了。”
加西亞一邊說著謊話,也依舊穩穩的站在城堡的尖端上,陰鬱的發出笑聲。
輕鬆走過崩塌的吊橋,身後的河流與森林同時消失。艾德裡安持杖經過這一片突然枯萎的草地,最後在黑色的,那如嘴一般的巨大城門前停下。
“繼續啊——”
加西亞站在上方,瞎了一隻眼睛的他低下頭,死死的盯著艾德裡安的舉動。
艾德裡安真的是,從沒見過如此迫不及待找死之人。他握住右手法杖,看著眼前的利齒,眉眼平靜的一腳踩在了那條偽裝成紅毯的舌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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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腳下去柔軟,腥臭的粘液隨他下腳時濺出,艾德裡安施了個術,讓粘液未曾沾染到自己身上。隨後他腳底踩過的地方開始糜爛,流出類似人血液一般的濁水,落地後變黑。
“啊,好疼啊!啊!”
當艾德裡安無情的走過那條血色長舌時,城堡上的加西亞抽搐的故意扭動起全身,站在尖尖的塔頂上發出扭曲的尖叫。
接著,艾德裡安腳下的舌頭像是觸電了一樣,左右搖擺著抖落那汙濁的血流。
隻可惜整條舌尖前端,忽然被艾德裡安喚出的骨矛,死死的插進了草地裡。隻能由舌中段以及舌根的地方,在空中起伏的猛烈抖動,如海浪波紋一樣。
“啊啊啊!”
小·查爾斯和小·艾德裡安像是在坐過山車一樣,隨著血舌的起伏起落不用,雙手用力拉著艾德裡安的衣服,倒是玩的很嗨。
“聒噪。”
艾德裡安抬了下左手,隨著他魔力的釋放,那條抽動扭打的血色長舌頓時停了下來,平靜的躺在地上。
舌尖不在跳了,小·查爾斯有些失落的趴在艾德裡安的肩頭上。
幻想的控製再一次被對方奪走,塔頂上的加西亞已經氣到臉變形,他維持著一個極度扭曲的姿勢,交互著雙手,後轉著腦勺,陰鬱又喜悅的繼續看著下方。
密集的利齒試圖閉合,艾德裡安右手輕握法杖,於是試圖閉上的利齒瞬間收回。艾德裡安踩在紅舌化作的地攤上,如城堡的主人,神色冷漠平靜的朝著那張如同獸嘴的門走過去。
阿麗婭牽起一根銀色的細絲,懷中抱著黑色的人偶,跟在艾德裡安的身後進入城堡中。
“嘻嘻。”
加西亞直起了腰身,腳下出現了一方黑色的通道,隨後他化作一抹黑色的影子沒入通道中。
在艾德裡安和阿麗婭都進入之後,形如野獸嘴的大門忽然合上,利齒在一瞬咬斷了那條血色的舌頭,隨後重新變為了一扇緊閉上的黑色大門。
高山與森林同時消失,回歸於平底,天上的月光依舊淒涼,詭異的城堡落座在荒原上。
隨後,空中出現了許多角度的直播器,像是一張張平麵水鏡,由阿麗婭放出的機器記錄,同時展現給城堡外的觀眾。
“這種感覺很新奇,明明我是在現場,卻感覺像是在看直播。”
莫裡斯重新拿出一包黃瓜味的薯片,一片一片放入嘴中用力哢嚓哢嚓的咬碎,接著一本正經的側過頭問查爾斯:“他們剛才說的那些話,你覺得有幾分可信度,加西亞真的殺死了他的導師嗎?”
“不說百分百。”
查爾斯側過頭:“百分之99是有的,”
弗格裡看著畫麵上的艾德裡安,“為什麼你這樣確定?”
“因為他能看見亡靈,他知道死人的秘密。”
查爾斯同樣抬頭看向空中:“而且你覺得,除了我們以及帝國,還有誰能輕易見到伊夫先生。”
同時在他們說出那些對話時,查爾斯就已經和現實中的人進行了聯絡。
穿過城堡的大門,內部睜眼和閉眼沒有區彆,艾德裡安和阿麗婭,他們來到了一片極致的黑暗中。
“嘿呀!”
小·查爾斯啊了一聲,手拉著艾德裡安的衣服。
同時像是聲源感應一樣,從高空突然投下來一束光,一束極為明亮的光。
艾德裡安的前方依舊是黑暗,分不清左右,白光照耀在他全身,隻有黑白相交。艾德裡安揚起右手的法杖,光亮在杖尖浮現又熄滅,他的身體靜靜的站在那一束白光中,沒有影子,他像是將要與光同化了一樣。
直到鋼琴的琴鍵被人突然摁下,接著響起了溫柔的樂章。
樂聲太過溫柔,其中摻雜了精神力,呼喚人沉迷放鬆。這裡的黑暗無邊,根本分不清儘頭在哪裡。
雖然無法使用精神力去探尋周邊環境,但艾德裡安依舊能感受到氣息,他持杖朝著樂聲來源的地方走去,那束光也隨著他的行動而變換位置。
‘阿麗婭,你能找到加西亞在哪裡嗎?’
黑發人偶摸不著方向。
阿麗婭的感知同樣被屏蔽了,這張比武賽的地圖有問題。她牽著人偶的手,飄在空中,隨艾德裡安的身後行動。
‘怎麼什麼也看不到?’
‘加西亞呢?’
‘他人在哪裡?’
‘這個音樂聽得我快睡著了。’
屏幕大多是黑的,唯有中間一個是亮的,能看見艾德裡安在那束光柱中。城堡外的觀眾有些懵,而查爾斯他們則緊皺的眉頭,明明是一場比武賽,卻弄成這幅樣子,但是加西亞的能力就是幻想,他們也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直到艾德裡安突然停下,那一束白光也同時消失,視線重歸於黑暗中,音樂聲也消停了。
樂聲無法影響到艾德裡安的精神力,他能感受到,在樂章中混上精神魔法之後,道格拉斯的氣息變得更虛弱了。
最後當艾德裡安突然停下腳步時,突然間又像是有誰打了一個響指,頭頂再次落下一束燈光。在斜圓柱形的燈光之下,由黑白色相融,最後出現了一架黑白色相間的鋼琴。
沒有人坐在鋼琴前,那些琴鍵卻在跳動,繼續彈奏著那悅耳又放鬆人心的樂聲。艾德裡安的手指輕撫過杖身,魔法陣在空中浮現,一刹之間,空中同時出現了十來枚骸骨長矛。
“毀掉這裡——”
艾德裡安揚起右臂,朝前揮動,十來枚骸骨長矛在他的指引之下,一瞬齊齊將尖銳的那一頭,筆直朝向燈光下的鋼琴飆射而去。
色澤偏白的骸骨仿佛劃破了空間,急速飛行的同時,骨尾尖端沾染上了白色的氣流,直到聽見——
‘eng!’的一聲。
像是撞上了什麼東西,又像是玻璃突然被擊碎的聲音。朝前方飛行的骨矛突然停下,尖端將空氣戳破了一個洞,接著空中浮現了一片片破開的裂紋,如蛛網般密布。
頓時,又像是有誰用力的壓下了琴蓋,所有的琴鍵在一瞬被大力摁下,發出一聲極其尖銳刺耳的雜音。
沒多久,當琴鍵複原,鋼琴如先前一樣,開始自動奏響了一曲雜亂無章的琴聲。
“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