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第三十三章(1 / 2)

那高個子叫小乖。

賈珂聽到這名字,袖子裡的手就忍不住抖了一抖,他今天出門的時候還管王憐花叫過“乖寶貝”,這叫他以後怎麼用“乖”這個字。

可他麵上隻能不動聲色的敷衍著這位小乖,不僅得忍著他陰陽怪氣的腔調,還得忍著王憐花用手指撓他的手心。他每和小乖說一個字,王憐花就撓他一下,撓得極癢,好幾次他都險些笑出聲來,最後隻能緊緊抓住王憐花的手,不給他留一絲空隙。

他們走到大廳外麵的時候,就看見廳裡已經坐著十一二個人,這裡麵並沒有陸小鳳。

這些人的衣著都很光鮮亮麗,顯然都是些很有身份的人,甚至賈珂還認得其中一人,身穿黃衫,神情飄逸,竟然是昆侖派的掌門鐵琴先生何太衝。

去年皇帝召集江湖各門各派的掌門到京城商議圍剿明教一事,何太衝也在此列,賈珂是知道這件事的。隻是他自從在昆侖派附近的小鎮上摔落懸崖以後,至今都沒有回過京城,因此並不知道何太衝現在和朝廷是什麼關係,明教一役後他是直接回了昆侖派,還是先去了彆的地方。

又想昆侖派和這裡相距甚遠,何太衝一向很少來中原,怎麼會來這裡給這位富八太爺過壽?天吃星久居西域,也和富家相熟,難道這位富八太爺和富八奶奶從前在西域很有名氣?

他心裡閃過諸多念頭,麵上卻隻是微微笑著,小乖讓他們站在大廳外麵等著,對賈珂拋了個媚眼,然後扭著腰走進了壽堂裡。賈珂和王憐花看過去,就見富八太爺和富八奶奶正坐在壽堂前麵擺著的兩把檀木椅上。

這位富八太爺看起來平平無奇,隻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子,富八奶奶則是一個頗為富態的老婦人,穿著件蝴蝶穿花石青色的衣裳,天氣雖熱,她身上衣服的領口卻高高的立著,整個人捂得嚴嚴實實的,比待嫁的姑娘還怕羞,仿佛一旦她露出塊皮膚,太陽就會透過屋頂將她那塊皮膚曬化了似的。

若說她不怕熱,卻也不是,因為她臉上本就擦了厚厚的脂粉,一張臉白得好像牆皮似的,這會兒因為額頭上沁出的密密的汗珠,她臉上那層厚厚的脂粉

也凝固在了一起,看起來就好像她在額頭上貼了幾塊水泥塊似的。

不知怎麼的,賈珂看著這位慈祥和藹的富八奶奶,隻覺得怎麼看都覺得不對勁,他忍不住多看了富八奶奶幾眼,就看見小乖走到富八奶奶和富八太爺身邊,彎下腰,掩著嘴,輕輕的說了幾句話。

小乖的話一說完,富八奶奶和富八太爺就一起看向門口,目光落在賈珂和王憐花身上,看起來似乎格外的意味深長。

王憐花眨了眨眼,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忍不住噗嗤一笑,賈珂看他一眼,似乎也明白了什麼。

富八太爺跟小乖說了句話,小乖點點頭,又走到賈珂和王憐花麵前,含笑道:“老爺和奶奶說,他們兩位老人家今天一見到你們二位,就和二位一見如故,心中好生歡喜,想請二位壽宴過後留下來,和他們兩人親近親近,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呀?”

賈珂聽到這話,也同樣壓低聲音,微微笑道:“難道富八太爺和富八奶奶,就和我們兩人是一樣的關係?”

小乖笑嘻嘻的道:“哎呀,你們留下來就知道了呀,你們一定要留下來呀,我也很想和你親近親近呀。”一麵說著,一麵伸手去摸賈珂的胸口。

賈珂連忙避開他,笑道:“多謝他二位的厚愛,那我們兩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小乖笑了一笑,又道:“好呀,那你們兩個就跟我來呀。”

賈珂見他並沒有領他們進大廳的意思,微微笑道:“去哪?我們不能進去給富八太爺拜壽嗎?”

小乖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說道:“你們彆以為坐在裡麵是好事呀,老爺和奶奶可從來不會給坐在那間大廳裡的人端上好酒好菜吃,你們跟我來呀,老爺和奶奶可是讓我給你們特意準備一桌好酒好菜的呀。”

他離賈珂太近,聲音又黏又稠,如同膠水一般,就要粘到賈珂的耳朵上。賈珂隻好歪了歪頭,沒想到他又追了過來,賈珂隻好再往旁邊歪,哪想到他居然又追過來。

到了最後,賈珂幾乎是枕在王憐花的肩上,心驚膽戰的聽完了小乖的話,他感到腦袋枕著的王憐花的肩膀在不停的顫抖,就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一樣。好在在火山爆發之前,小乖終於把話說

完了。

他格格笑著走在前麵,賈珂和王憐花走在他身後,被他領進了正院的一間房裡。

這間房間實在不像是招待客人用的,粉荷色的牆壁上,幾扇窗戶糊著油綠描金的窗紙,地上是鵝黃色和灰色相間的地毯,地毯上放著一張很大的床,起碼能同時容納八、九個人。

在這張床的旁邊,其他的東西都變得不起眼起來,比如桌子,椅子,衣櫥,立櫃。賈珂甚至還在地毯上找到了一些毛發,扭曲的,有些細,有些粗,粗的比頭發還要粗一些,當他意識到這是什麼以後,他的臉色立馬變了。

可是他現在臉上正戴著麵具,因此小乖竟然什麼也沒看出來,隻是笑格格的說:“你們兩個現在這裡坐一會兒呀,等一會兒飯菜就送到了呀,我先去一趟廚房呀。”說完,對他們點點頭,離開了這房間。他走出去的時候,倒沒有關門,透過屋門,正好看見院子裡的綠草和碧綠的糾纏在一起的藤蔓。

王憐花等他走了,將門關上,然後走到賈珂麵前,上上下下打量賈珂。

賈珂拿出手帕來,給王憐花擦了擦碰到門柄的手,他現在覺得這裡每一處都好臟。等擦完了手,他抬起頭來,正好和王憐花的目光撞上,見他仍然直著眼看著自己,不由被他看得渾身發毛,笑道:“你這麼看我做什麼?”

王憐花一本正經的道:“本公子正在思考自己究竟和你差在了哪裡,明明咱們兩個都戴著麵具,為什麼他們那麼多人都對你拋媚眼,對我拋媚眼的卻隻有幾個。”

賈珂難以理解的道:“那麼可怕的媚眼,這有什麼好比的。”

王憐花哼了一聲,又道:“你白白給他們看了那麼多眼,我今天真是吃虧吃大發了。”

賈珂親了他一口,笑道:“所以你想要以身飼魔,替我擋去那些人的媚眼,好讓自己少吃點虧?”

王憐花理直氣壯的道:“怎麼,不行?”

賈珂笑道:“行,當然行,其實你有沒有注意到,剛剛咱們站在門口的時候,那位富八奶奶就隻看了我一眼,餘下的時間,一直在盯著你看。”

王憐花臉色一變,苦著臉道:“我可不想讓他看。我扮成女人的時候,也像他這麼滑稽這麼難看

嗎?”

賈珂笑道:“怎麼會,你就算七八十歲了,扮成女人,也一定會是這世上最漂亮的婆婆。”說到這裡,就被王憐花咬了一口,王憐花抬起頭來,看著賈珂,咬牙正色道:“你想得美,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扮成女人了。”

賈珂哈哈一笑,摸摸他的發梢,然後繼續道:“如果沒有拷問天吃星的車夫,單看他們兩個,我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們會和天吃星有關係,並且昆侖派的掌門何太衝竟然也來給他們拜壽,不知道他們有這麼大的本事,是因為什麼原因,才在這個小鎮上裝女人裝了這麼久。”

王憐花道:“如果他們兩個是為了避仇,其中一個才假扮成了女人,那麼他們兩個做事完全不應該如此囂張。每年他們都讓彆人千裡迢迢的給他們送來賀禮,可見他們完全不在意讓其他人知道這世上有富八太爺和富八奶奶這兩個人,也不在意他們的武功招式被人知道。因此他們這麼做,多半不是為了避仇。”

賈珂讚同道:“不錯。”

王憐花道:“可見他們之所以會待在這裡,隻是因為他們喜歡待在這裡。也許當年他們恩愛甚篤,不忍分開,又害怕旁人嘲笑他們,說什麼男人居然有興趣娶男人做老婆,於是他們就一個扮成了女人,另一個仍是男人,一男一女,自然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成親了。”

賈珂輕笑一聲,喃喃道:“恩愛甚篤?”

王憐花挑眉看他,道:“嗯,怎麼?”

賈珂微微笑道:“你猜他們讓小乖把咱們帶到這裡來,是要咱們做什麼?”

王憐花的目光落在房間裡那張巨大無比的床上,聳了聳肩,道:“隻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他忽然一笑,眼睛發亮的道:“何況你擅自撞破了人家的秘密,總要付出一些代價來的。”

酒菜已經端了上來,三菜一湯,一碟桂花糕,還有一壺酒,雖然算不上多麼的豐盛,可是如果讓外麵那些饑腸轆轆的客人瞧見,一定會羨慕不已。隻因他們在外麵吃的隻是一些棒子麵窩窩頭,而他們這桌上起碼還有白麵饅頭和一葷二素。

小乖已經乖乖的坐在了賈珂身邊,他每次伸手想摸一摸賈珂,賈珂立馬就給他倒酒,勸他喝下去,

一壺酒大半都進了他的肚子裡,還有小半仍留在酒壺裡,整個人變得醉眼惺忪,看人時而變成了兩重影,時而變成了三重影。

小乖聽到賈珂提起自己從前見過的最胖的人,不由嗤笑一聲,大聲道:“括哥哥,我敢說呀,你見過的那個人一定沒有我從前見過的最胖的人胖呀,我見過的那個人呀,隻怕劈成一半呀,都要遠遠比你見過的那個人胖呀。”

賈珂聽到他叫自己“括哥哥”,一開始都沒反應過來他是在叫自己,等反應過來以後,不由暗自慶幸起他此刻用的不是自己的真名。如果他聽到小乖叫他“珂哥哥”,豈不是要被肉麻死。

賈珂想到這裡,忍不住看了一眼王憐花。

王憐花正在套小乖說的那個最胖的人的話。他察覺到賈珂的目光,側頭看了賈珂一眼,他以為賈珂是怕他聽到小乖這話會吃醋,因此很不以為意的微微一笑,以示自己心胸寬廣,怎麼會因為這種小事吃醋,賈珂實在太小看自己了,就看見賈珂一麵聽小乖斷斷續續的說天吃星一頓能吃掉多少東西,一麵湊到他耳邊,拉住他的手,壓低聲音的笑道:“你什麼時候能叫我一聲珂哥哥?”

王憐花瞪大眼睛看著他,壓低聲音道:“要叫也應該你叫我花哥哥才對。”

賈珂噗嗤一笑,道:“花哥哥?”

王憐花得意洋洋的應了一聲,就聽到賈珂噗嗤一笑,繼續道:“這稱呼怎麼這麼奇怪?一下就讓我想起花姑娘來了。”

王憐花哼了一聲,心念一轉,微笑道:“那你叫我憐花哥哥好了。”

賈珂鬆開他的手,一言不發的坐了回去。

王憐花反而被這提議勾起了興趣,靠過去,咬著賈珂的耳朵,吹了吹氣,笑吟吟道:”快叫啊。“

賈珂一臉正色道:“彆鬨,正打聽天吃星的事呢。”

王憐花冷哼一聲,道:“剛剛讓我叫你的時候你早把天吃星忘得一乾二淨了,現在倒記得很清楚啊。”

賈珂笑眯眯的並不說話,手指在他肩上打著旋,這時候小乖正好說到天吃星來到富家後就找富八太爺和富八奶奶說話,他們三人說了一晚上的話,到後半夜才回房睡下,第二天天吃星就坐馬車離開了。

賈珂就問

道:“他們說什麼了,竟然能說這麼久?”

小乖搖搖頭,道:“那怎麼知道呀,哎吆,今天怎麼喝酒喝得這麼暈呀。”他說這話時,已經兩眼發昏,頭重腳輕,坐都坐不穩了,賈珂伸手拽住他的肩膀,省的他一下就摔在地上,詢問道:“那個大胖子離開以後,你家主人有沒有做什麼稀奇古怪的舉動?”

小乖迷迷糊糊的道:“沒有呀……沒……對了,我想起來了,他們確實做過一件很古怪的事。”

賈珂道:“什麼事?”

小乖閉著眼睛,忽然開始大口的喘著氣,就好像一隻魚忽然被大風卷到了岸上,呼吸不上來了似的,他喘息著說:“是……”

說到這裡,人忽然一滑,就出溜到了地上,賈珂剛剛雖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但他抓的隻是小乖的衣服,哪想到他的衣服不知是不是為了脫下來方便,稍微一用力,竟然就和身體分開了。

賈珂俯下身,想把小乖從地上撈出來,但是手剛碰到他的皮膚,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他的手搭在小乖的脖頸處,試他脈搏,然後看向王憐花,臉色難看的道:“這酒裡裝著的不是迷藥,是毒藥。”

王憐花聽了這話,臉色也微微變了,他回憶著剛剛富八太爺和富八奶奶的神態,道:“剛剛倒沒看出來,他們竟然直接就要殺了咱們。”

賈珂聳了聳肩,道:“我也沒有。”

王憐花心念一轉,將小乖的屍體從桌子下麵撈了出來,見他神色安詳,似在夢裡,若非他此時既無呼吸,也無心跳,誰能想到他竟然已經死了。王憐花從桌子上拿起一雙筷子,掀了一掀小乖的眼皮,不過剛剛掀開指甲蓋厚的距離,忽然一行血淚就從小乖的眼睛裡流了下來。

王憐花心念一轉,看向賈珂,笑道:“咱們也裝一裝死人怎麼樣?”

賈珂覺得他這主意甚好,點頭笑道:“好啊!”

他二人說做就做,戳破手指,用血水抹在眼角以作血淚,嘴裡還咬著一枚毒針,舌頭一抵,毒針就會飛射出去。他們躺在地上,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忽然有兩人走到房間門口,不過一會兒,就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

賈珂微微睜眼,向來人瞟了一眼,正是富八太爺和

富八奶奶。

隻聽富八奶奶驚訝道:“他們兩個還有小乖怎麼都倒下了?”斜睨著富八太爺,笑道:“你給他們下藥了?”他這時候說話可不是在外麵用的女人的聲音,聲音雖然頗為柔和,但一聽就是男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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