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第七十七章(1 / 2)

許寒封一聲不響地聽他說完,臉上神色嚴峻,說道:“爵爺,你可知道為什麼皇上吩咐我這兩天就全心全意去搜查王憐花,再不管金波旬花的事?為什麼皇上就認定王憐花是被同夥帶走的,而不是被人劫持的嗎?”

不等賈珂回答,便道:“那晚皇上命我將王憐花帶走,是擔心王憐花是吳明的手下,留他在你身邊,會害了你的性命,送他去彆處,他可能會向吳明通風報信,還是天牢裡最安全。我們從客棧離開後,我便送他去了大理寺,大理寺暫時將他關在天牢裡,因為那時候誰也不敢說這位王公子是真的還是假的,我等也不敢怠慢他,他雖然被關在天牢,但牢房是現收拾好的單間,床鋪也是從外麵新買來的。

皇上本想等爵爺你醒過來後,讓你親自去審問王憐花,看看他是真是假,哪想到第二天上午巳時三刻(九點四十五分)前後,便有幾個蒙麵人闖進天牢裡,殺死百多名看守,留下一名活口,讓他帶路,領著他們直奔王憐花所在的牢房,之後那名看守也被他們殺死了。

好在那間牢房的左右對麵一共關押了三十七名犯人,雖然他們也遭了那幾個蒙麵人的毒手,但是有六人原來也是武功高強之輩,勉強護住了要害,雖然身受重傷,居然沒死。

據他們說,當時那幾個蒙麵人走進王憐花住著的牢房裡,王憐花看見他們,笑吟吟問道:‘閣下這般興師動眾來找我,不知有何貴乾?’為首那人便摘下自己臉上的黑布,走到王憐花麵前,低聲和他說了幾句話。他們誰也沒聽見那個蒙麵人說的是什麼,就聽到王憐花道:‘我現在走,豈不要前功儘棄?’”

春笙這幾天一直待在客棧,隻知道王憐花被人救走了,卻不知道事情經過,聽到許寒封最後一句話,不由得喜不自勝,暗道:“賈珂絕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隨即哈哈一笑,說道:“我就知道,他果然是吳明的手下!”

說完斜睨賈珂一眼,本以為賈珂會驚怒交加,傷心欲絕,哪想到賈珂抬頭望著許寒封,臉上既不驚訝,也不惱怒,更不見半點傷心,不禁大感詫異,不知道賈珂究竟在想

什麼。

就聽許寒封繼續道:“那個蒙麵人說:‘賈珂從前沒懷疑過你是假的,現在皇上對你起了疑心,等他醒來,你能保證他聽了皇上的懷疑後,不會懷疑你嗎?你能保證你一定能騙過他?反正王憐花還在咱們手裡,你現在走了,等下一次再見到他,他也不知道你是真的還是假的。’

王憐花就道:‘你說的是。’便跟著那個蒙麵人離開了牢房,剩下那幾個蒙麵人就對牢房附近的犯人下了殺手,唯恐他們剛剛的談話泄露出去。”

賈珂不置可否,許寒封繼續道:“賈爵爺,這六人是我親自帶人審問的,除我以外,其餘七人皆是審訊的行家,大家夥幾經詢問,才敢相信這六人說的是真話。照你前幾天在禦前所說,自你在少林發現吳明的陰謀那天起,王憐花都和你朝夕相處,形影不離,直到你們二位在楚留香的船上中了迷藥,雙雙落入吳明的手中,你們才被迫分開。而這個蒙麵人說的也是王憐花在他們手裡,可見這個意圖栽贓皇上的王憐花,隻是吳明的手下,絕不是真正的王憐花。”

春笙心中一凜,喜悅頓時消失了大半,暗道:“就算那個王憐花是假的,可是……可是這世上總還有一個真的。春梳啊春梳,你怎麼死的這麼早?你既然是吳明的人,怎麼不先幫我殺死那個真的王憐花,再自行了斷呢?”

陳大富知道的比春笙還少,他一聲不響地聽許寒封說完,心下起疑:“許總管說的自然不會是假話,可是春梳公公生前可不是這麼說的。他明明說,吳明帶走王憐花,一來是為了讓皇上相信王憐花是他的同夥,這樣一來,皇上會全力以赴調查王憐花的下落,其他的事無暇顧及;二來是要以王憐花牽製賈爵爺,讓賈爵爺分|身乏術,無力和他對抗。這兩人說的話怎麼對不上?此中定有蹊蹺。”心中一動,凝目望向賈珂。

隻見賈珂微笑道:“青瓷小瓶,金波旬花還有僧袍,這三樣東西,許總管你本來不知道它們和那西域頭陀有關係,是王憐花告訴你它們是西域頭陀留下來的東西,你才將它們交給皇上。既然皇上已經認定王憐花是吳明的手下,那麼這三樣可能指認吳明同夥的身份的

證物,皇上當然也認定是假的了。許總管,我說的是不是?”

許寒封點了點頭,說道:“吳明本不應該知道皇上找那西域頭陀是為了什麼,可是王憐花既然是吳明的人,”頓了頓,繼續道,“還有春梳也是吳明的人,那麼咱們這計劃未必就能瞞過他,說不定那個叫‘沙曼’的妓|女就是他安排的。

他先買通了‘非人間’的人,將這三樣東西放在‘非人間’,然後將這件事告訴王憐花,他知道爵爺你不舍得和王憐花分開,去‘非人間’的時候一定會帶上他。”

那天晚上,咱們到了‘非人間’以後,他就和爵爺你還有李大人按照計劃去取這三件東西,他放任你們四人二死一傷,也許就是為了證明自己對放在木盒中的東西是金波旬花這件事毫不知情。可是他接下來還需要爵爺你幫忙,因此他不能讓你死了,不愁和那個綠衫女的死活他卻全然不放在心上,所以那天晚上,除了他以為,就隻有爵爺你活了下來。

這件事關係甚大,皇上可以信賴的人手並不多,皇上見王憐花想要讓他以為這朵金波旬花就是西域頭陀留下的東西,便想自己如果真在這朵金波旬花上費力氣,多半要中了吳明的陷阱,因此才沒有派人調查金波旬花的事。”

賈珂伸手摸了摸袖中金牌,淡淡一笑,問道:“如果憐花不是吳明的人?”

許寒封一怔,目光中滿是憐憫神色,說道:“事到如今,你還不肯相信嗎?”

賈珂笑道:“陳公公,煩請你將春梳公公生前說的那些話,講給許總管聽。”

陳大富沒料到賈珂會忽然叫他,微微一怔,走上前來,向許寒封行了一禮,然後將先前他在走廊裡聽到的話原原本本地說了。

許寒封哪料到這種偷聽來的話也能有假,沉吟良久,說道:“聽他的意思,王憐花似乎和他們沒有關係,是吳明希望咱們認為王憐花和他有關係。可是獄中發生的事也不是假的,那王憐花確實和吳明是一夥的。如果他們沒有一時粗心,留下活口,咱們也不能確定那王憐花和吳明的關係,也許他就是想要讓你認為王憐花是清白的。

可是……可是當時獄中有人僥幸沒死這件事,沒有幾個人

知道,春梳怎麼就能認定皇上知道王憐花被帶走以後,會堅信他是被同夥帶走的,而不會認為王憐花是被人劫走,那人是要用他來威脅爵爺你呢?這點我可想不通。”

賈珂心想:“你當然想不通了,這些話是我自己編的,我那時候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好說些對憐花有利的話。還好我這麼做了,不然現在可就麻煩了。真沒想到這世上竟然有人和我這般心有靈犀,我這裡剛剛演了一場戲,好給憐花洗清罪名,他那裡居然先演了一場戲,把臟水全潑在了憐花身上。

春梳公公,你活著的時候沒做過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死了卻幫了我和憐花好大的忙。等我找回憐花,一定給你多燒些紙錢,好讓你在陰世做個逍遙快活的大富翁,多娶幾個鬼老婆,生幾個鬼孩子。”正色道:“有什麼說不通的?王憐花是清白的,這一切不就都能說得通了嗎?”

許寒封心下暗暗歎息,心想:“看賈爵爺平日裡多聰明一個人,怎麼一遇上情愛就變成了傻子?”搖了搖頭,說道:“如果他是清白的,那他怎麼會在獄中和那幾個蒙麵人那樣說話?”

賈珂笑著站起身來,說道:“其實這很好解釋,許總管先跟我去見一個人,然後再帶我去見見那幾個犯人,一切就能真相大白了。”

許寒封聽他語音中信心十足,心下倒先信了三分,暗道:“他和吳明多次過招,對吳明自然很有了解,他既然這麼說了,心中一定很有把握,不然豈不墮了一世威名?”當下不再多言,隻是問道:“那人是誰?”

賈珂微微一笑,說道:“丐幫幫主洪七公。”

洪七公先前給了賈珂一隻青銅葫蘆,跟他說如果他有什麼事,要動用京城這幫叫化子,隻管把這隻葫蘆拿給他們看,他們就會聽他發號施令。賈珂拿到葫蘆,想著王憐花現在沒有武功,如果哪天他們失散了,王憐花未必能保護自己,就把這隻葫蘆交給他保管。

前天晚上,王憐花離開之前,不知是不是預料到自己此行凶多吉少,又把這隻葫蘆留給了賈珂,就和金牌一起放在枕邊。賈珂先前用金牌嚇唬春梳的時候,一眼便瞧見了這隻葫蘆,不禁又感動,又難過,想

到王憐花現在不知身在何處,當真心如刀割。

現在賈珂拿著這隻青銅葫蘆,很容易就問到了洪七公的行蹤。

在消息靈通這件事上,丐幫若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洪七公早聽說了前一陣子賈珂被皇帝以保護之名軟禁家中這事,也聽說了王憐花前天不知什麼原因被關入天牢,昨天一夥蒙麵人闖入天牢,就為了把他帶走這事。

洪七公正躺在椅子上曬太陽,忽然眼前一暗,他早已聽到了來人的腳步之聲,毫不驚訝,隻當是哪一個小乞丐有事找他,懶洋洋地睜開眼睛,就見麵前站著兩個人,而不是他以為的一個人。一人三十出頭,身穿棕色長衫,看著麵生,一人十六七歲,身穿寶藍綢衫,正是賈珂。

洪七公驚訝道:“你從家裡出來了?”心念一轉,笑道:“你來找我,是不是要我幫忙找你媳婦兒?”

賈珂聽洪七公這麼說,心道:“看來他隻知道憐花在大牢中被人帶走的事,卻不知道皇上還懷疑憐花和吳明是一夥的。這也難怪,許寒封押送憐花去大理寺,可沒給憐花易容。”

賈珂笑道:“那雖然是要緊事,卻不是頭等要事。七兄,這位是大內侍衛總管許寒封許總管,許總管,這位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丐幫幫主洪七公,他曾經幫官府破獲過上百起案子,皇上從前還跟我提過,如果武林中人人都像他一樣,不仗著自己武功高強就欺淩弱小,而是想著自己武功高強,要為國為民多做些事,那他這皇帝還有什麼好煩心的。”

洪七公這輩子雖然沒讀過書,但是他肚子裡全是些忠君愛國的道理,這時聽賈珂為他大吹法螺,說的還是皇帝對他的讚許,不禁又驚訝,又歡喜,一顆心撲通撲通地亂跳,心道:“沒想到皇上竟然聽過老叫化的名字,還這麼稱讚我老叫化!”臉上微露得意之色。

許寒封心道:“原來皇上這麼關心江湖的事?”恭維道:“洪幫主的大名,許某早就聽過不知多少遍了,可惜一直無緣得見。今日托了賈爵爺的福,終於見到洪幫主,真是件幸事,可惜許某公務繁忙,無暇脫身,不然非要和洪幫主浮一大白。”

洪七公笑道:“許總管這麼說,可真是羞煞我

老叫化了。我老叫化彆的本事沒有,就愛吃吃喝喝,許總管你若要喝酒,什麼時候來找我,我都樂意奉陪。”然後看向賈珂,問道:“你不是找我幫你找媳婦兒的,是不是為了孫老爺的事來的?那名單還差兩天的,你若急著要,我先把查好的給你。”

賈珂笑道:“那感情好,先給我吧。”洪七公轉身走入屋中,不過一會兒,就從屋中出來,手裡拿著一本厚厚的賬簿。賈珂接過賬簿,向他道謝後,又道:“我今天和許總管來找七兄,其實是有件要事想要請七兄幫忙。”

洪七公道:“你說。”

賈珂道:“三年前我曾經去過一趟金陵,在那裡遇上了一樁麻煩,多虧貴幫的彭長老好心幫忙,那件麻煩才順利解決了。不知道這位彭長老現在在哪裡?”

許總管好生奇怪,心道:“賈爵爺不是來查案嗎?怎的忽然敘起舊了?”

洪七公笑道:“前一陣子江湖上各大門派的人都往京城趕,有些人是想向皇上討個說法,有些人卻是想要趁亂生事。我怕會出什麼亂子,就把淨衣派汙衣派那幾個長老都叫到京城來了。他是淨衣派的三大長老之一,現在就在京城。你有事找他嗎?要不要我現在就把人叫來?”

這還真是意外之喜,賈珂正欲點頭,轉念一想,又笑道:“這件事關係甚大,我怕一來二去,會出什麼岔子,彆叫他過來了,咱們去找他吧。”

洪七公聽他說得鄭重,又想如今王憐花失蹤了,他絕不會浪費時間來和自己開什麼無聊玩笑,心中又驚訝,又好奇,暗道:“老彭這是做什麼事了?”

他找來一個小叫化,問道:“彭長老你見沒見到?”

許寒封見這小叫化衣裳穿得整整齊齊,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若非衣裳上補綴很多,隻怕會讓人以為這是哪位富家公子,不由暗暗稱奇,心道:“現在叫化子的生活都這般寬裕了嗎?”

他倒不知道自上任丐幫幫主任慈慘死衡山後,丐幫群龍無首,四分五裂,無數七袋、八袋、九袋的弟子紛紛爭著想當幫主,丐幫漸漸就分化為淨衣和汙衣兩派。

淨衣派除了衣服上打滿補丁之外,平時起居與常人無異。這些人本來就是江湖上的豪傑

,或是看中丐幫的勢力,或是欣賞丐幫的俠義,或是和丐幫弟子交好,投入丐幫,並不以乞討為生。汙衣派則是以行乞為生,並且嚴格遵守丐幫戒律:不得與外人同桌飲食,不得以銀錢購置貨物,不得與不會武功的人動手。

這兩派水火不容,爭鬥不休,後來洪七公力壓群雄,當上幫主,雖然耗費了大量精神力氣,試圖將兩派合二為一,卻始終不見半點成效。最後他為求公正,便一年穿乾淨衣服,一年穿臟汙衣服,隻是要他乞討人家的殘羹冷飯,實在難以辦到。

不止他難以辦到,練功本就是逆天而行之事,便是一點三腳貓功夫,也要花上不少苦功,才能練出來,這般肯下苦功的人,又怎會沒有半點心氣。因此丐幫諸多弟子,會武功的人大多在淨衣派,洪七公之下,有四大長老,淨衣派就占了三人。

中下層弟子好吃懶做慣了,他們雖然身體強健,有手有腳,卻寧願乞討為生,日日吃彆人的殘羹剩飯,也不願出賣力氣,自力更生,這些人人數眾多,又多在汙衣派,才使汙衣派這些年來都和淨衣派打了個平手。

這小叫化就是淨衣派弟子,名叫曲平,從前家裡也是當地大戶,後來家道中落,父母早亡,便投入丐幫。他為人機敏,反應極快,做事從不令人失望,並且特彆擅長交朋友,一入丐幫,就混得風生水起,不過十五六歲,就已經是丐幫的六袋弟子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