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憐花放下半塊蜂巢,用手指蘸了蜂蜜,抹在臉頰上,然後笑吟吟地看向賈珂。
賈珂嘻嘻一笑,湊過去將他臉頰上的蜂蜜舔舐乾淨。等蜂蜜沒了,賈珂也不鬆手,就這樣自身後將王憐花摟在懷中。
不過須臾,鹿肉已經烤好。王憐花本就精於烹飪,抹上蜂蜜,更添一番風味。兩人將鹿肉吃了,將地麵收拾一番,去溪邊洗了手,又找了兩張新的麵具戴上,然後重新登上峰頂那處平坦之地。
適才那幾個綠衫人說要去用午飯,走的是通往山後的小徑。這時賈珂和王憐花也繞過這座石屋,向山後走去。行出裡許,就見好大一片竹林,在陽光下搖曳生姿。
這竹林兩側都是山峰,旁邊沒有小徑,賈珂和王憐花攜手走進竹林,在地上略一尋找,就找到幾排腳印。他二人擔心竹林中設有機關,便沿著腳印前行。
山穀中本就清涼,竹林中更顯幽靜,加之一陣陣微風吹來,風中夾裹著淡淡的花香,吹動竹葉索索作響,令人大感心曠神怡。
賈珂再次見到石屋以後,就在尋思他們穿綠衫的原因,畢竟這世上從沒有無緣無故的特殊習慣。比如滿人入關之前,一直把前麵頭發剃光,後麵頭發結辮,就是因為他們是遊牧民族,以打獵為生,這樣做既可以避免騎馬時頭發垂下來遮住眼睛,也可以避免頭發勾在樹枝上礙事。這些人身穿綠衫,是不是因為他們久居山穀,綠衫就如同後世的迷彩服一般,方便他們隱匿於樹林之中?
若是如此,他們這些人在這座山穀中居住的年頭,一定不會短了。否則這些綠衫人外出之時,絕不會對綠衣服如此執著。既然他們已經在這座山居住了這麼多年,這座山上的動物怎會如此不畏懼人類,難道這些人從來不吃肉嗎?
便在這時,忽聽得王憐花“咦”了一聲,聲音之中,滿是好奇。
賈珂停下腳步,問道:“怎麼了?”
王憐花看看左右,饒有興趣地道:“我還從沒聞到過這種香味,不知道這是什麼花的香味。”
賈珂聽到這話,也看看左右,但是觸目所及,儘是一大片綠油油的竹林,又哪裡有花?適才那處平坦之地倒是種滿了花,但是那些花卉都是尋常可見的花卉,賈珂可沒有看見什麼珍稀品種。
不過賈珂知道王憐花嗅覺十分敏銳,他既然說他聞到花香了,那肯定不會說錯,當下笑了一笑,說道:“說不定咱們過來之前,剛有一位姑娘經過這片竹林,她身上搽的香粉太多,所以在這竹林之中,留下了一點香味。”
王憐花噗嗤一笑,說道:“香粉有香粉的味道,鮮花有鮮花的味道,這兩者豈可混為一談?”但是他找了片刻,也沒有找到鮮花,想來這種他從未見過的鮮花,應該盛開在竹林附近
賈珂聽到這話,反倒來了興趣,說道:“這片竹林這麼大,你說的這種鮮花,若是開在竹林外麵,咱們和它相距甚遠,它的香味,咱們怎麼會聞到?依我看來,這種鮮花一定就在這一大片竹林之中,隻是咱們沒有找到。”
便在此時,忽聽得身後腳步聲響,顯是有人走了過來。
賈珂和王憐花登時縱身躍起,立在綠竹頂端。
王憐花掃視四周,放眼望去,仍然隻有綠油油的竹葉,不見鮮花的影子,於是向賈珂一笑,輕聲道:“這種花既不開在竹林之中,也不開在竹林之上,難道開在竹林之下嗎?嘿,開在泥土中的花朵,果然少見。”
賈珂開玩笑道:“說不定是生在竹子裡麵呢,嗯,竹中花,聽起來怪好聽的。”
說話之間,三個綠衫人走進竹林。
他二人立時停下說笑,低頭去看來人。
隻見這三人懷中各抱著十一二件衣裳,卻不是他們身上穿的綠色衣衫,而是市麵上最普通,也最便宜的麻布衣裳。
賈珂見這些衣裳不像是新的,心想:“這些衣服是做什麼用的?莫非是給那些被他們抓到的人穿的?哈,若是這樣,那咱倆跟著他們,不就能找到那些人了?”當即向王憐花打了個手勢,示意跟著他們。
王憐花點了點頭,兩人躍下竹林,輕手輕腳地跟在這三個綠衫人身後,這三個綠衫人竟然毫無察覺,自己身後多了兩人。
隻聽其中一人道:“周師兄,這次咱們要送多少封信出去?”
這三人之中,年紀最長的一人道:“咱們這次從洛陽一共帶回四十三人,其中七人是美貌女子,算起來,應該是三十六封信。不過師父今日便要大婚,大夥忙著布置禮堂新房,準備嫁衣酒席,一時半會兒,倒顧不上審問他們姓甚名誰,師從何派,家中有多少資產。”
另一人歎了口氣,說道:“唉,師父新婚在即,布置禮堂新房,準備嫁衣酒席,當然是最重要的事。但是再過半個月,他們就要過來了,倘若到那時候,咱們還沒把這些人送走,萬一讓他們知道,咱們一直瞞著他們做這種事,怕是會受到嚴懲。”
那周師兄笑道:“這有什麼好擔心的?這些人又沒有和姑娘們關在一處,他們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第一個人笑了笑,說道:“何況咱們那位新師娘生得這樣貌美,倘若她還是一個姑娘,給他們瞧見了,他們又怎會讓師父留下她?現在可不同了,明天一過,她就是師父的夫人,他們再怎麼囂張跋扈,也總要給師父幾分薄麵,自然不可能當著師父的麵,帶走咱們師娘吧!”
第三個人道:“可惜師娘身在福中不知福,她被師父帶回來後,便天天不肯吃飯,非要彆人強灌下去。每天都冷冰冰的,從不肯正眼看人,好不容易開口說話,也隻知道喊打喊殺,非要咱們把她殺了。真不知道師父看中她哪一點了。她固然生得花容月貌,但是咱們穀中什麼時候缺過美女了?尤其是剛送過來的那兩人,當真稱得上國色天香,比師娘還要勝過一籌,師父怎就對師娘死心塌地了呢?”
那周師兄笑了笑,說道:“縱使那兩個小姑娘生得天香國色,又有什麼用處?難道你不知道,咱們師娘是大理國的郡主嗎?”
賈珂聽到這話,向王憐花瞧了一眼,臉上頗有得意之色,畢竟他先前猜測的事情,件件都猜中了。
王憐花覺得他臉上的得意十分礙眼,於是伸出手,在他的臉頰上捏了一把。
第三個人奇道:“我當然知道她是大理國的郡主,但她又不是自願嫁給師父的,現在她和師父鬨得這樣僵,成親以後,難道兩人的關係就能好轉嗎?倘若她不肯幫咱們師父的忙,縱使她是衛國的公主,對師父也沒有什麼幫助啊!到時師父興衝衝地送她回到大理,她見到大理國的皇帝和皇後,說不定還會向他們告師父的狀,那師父不就慘了?”
周師兄微笑搖頭,說道:“你都能想到這些事情,難道你以為師父會想不到嗎?嘿,正所謂:‘山人自有妙計!’你放心吧,師娘很快就會死心塌地地愛上師父了!”
說話之間,一行人已經來到竹林儘頭,花香更為馥鬱。
賈珂和王憐花向前一看,隻見眼前密密層層地全是花樹。這些花樹約有一人高,上麵開滿了花朵,花朵既似玫瑰,又像山茶,格外嬌嫩鮮豔。
王憐花先前從沒見過這種花樹,不禁多看幾眼。
賈珂卻對花樹沒什麼興趣,隻掃了一眼,便去環顧左右,唯恐有人躲在花樹之中放哨,正好看見他和王憐花。
那三人依舊沒有察覺身後有人,徑自走進花林。其中一人伸出手,隨手在生著尖刺的樹枝上摘了一朵花,放入口中,咀嚼幾下。賈珂和王憐花緊隨其後,走進花林。
王憐花雖然很想停下腳步,欣賞一下這種從未見過的花樹,不過這片花林十分茂密,每兩棵花樹之間,僅能容一個四五歲的小孩通行,隻有這三人走的這條小道,才能容許一人通行,並且走路之時,不會碰到花樹。但是這條小道十分曲折蜿蜒,還生著幾條岔路,不知會通向哪裡,他們若是不緊跟其後,隻怕一會兒便會失去這些綠衫人的行蹤。
便是如此,王憐花並沒有停留,隻是在前麵那人又一次伸手去摘樹上的花朵之時,趁著他抓住花朵,引起樹葉晃動,王憐花也飛快地伸出手,從枝頭摘下兩朵花來。
這樹枝上生滿了尖尖的小刺,王憐花摘花之時,自然小心避開樹枝上的小刺。誰想這種花的背後也生著小刺,他一碰到這兩朵花,立時三四根小刺刺入指尖,將他的手指刺破了。
不過這麼一點小口,王憐花自然沒有放在心上。他拿著這兩朵花,在手中打量片刻,然後學著前麵那人的動作,撕下來一片花瓣,送進口中,隻覺入口香甜,猶似飲蜜,甜中甚至還透著細微的酒氣。
王憐花生性善飲,也喜歡自己釀酒,他一嘗出這醺醺然的酒氣,就在心中尋思:“不知用這種花釀酒,釀出的酒,會不會好喝?”於是決定離開這座山穀之時,定要挖幾棵花樹帶走。隨即撕下幾片花瓣,遞到賈珂嘴邊,賈珂自然一口吃了。
但是王憐花又嚼幾下,隻覺花瓣由甜轉苦,很不好吃,忙將花瓣吐了出來。
也是巧了,王憐花這邊剛剛吐出花瓣,賈珂這邊剛要去嚼花瓣。王憐花從前做過不少故意拿難吃的東西喂賈珂,以便看他愁眉苦臉的模樣來取樂的事情,因此賈珂一見王憐花這模樣,隻道王憐花又在捉弄自己,當即將花瓣吞進肚裡,連嚼也沒嚼一下,然後看向王憐花,臉上滿是控訴。
王憐花滿臉無辜,向他打手勢:“這花很好吃。”
賈珂滿臉鄙視,打手勢道:“那你吐出來乾嗎?”
王憐花滿臉無辜,打手勢道:“因為太苦了。”
賈珂滿臉鄙視,打手勢道:“這花苦得你都受不了了,還叫‘很好吃’?”
王憐花滿臉無辜,打手勢道:“這花一開始是甜的,後來就變苦了。你若不信,就嘗一嘗啊!”說完又遞給賈珂幾片花瓣。
賈珂這次將花瓣和王憐花的手指,一並吞進口中。
王憐花感到賈珂的舌頭舔自己的手指,不禁向他一笑,突然之間,手指那幾處被小刺紮破的小口傳來一陣劇痛,心臟也仿佛被一個無形的大鐵錘狠狠地砸了幾下,他猝不及防之下,忍不住“啊”的叫了一聲,聲音之中滿是痛苦。
賈珂嚇了一跳,閃身追上前麵那三個綠衫人。那三人聽到王憐花這一聲慘叫,正要回頭,但是不等他們回頭,賈珂已經伸手點住他們的穴道。
然後賈珂回到王憐花麵前,滿臉關切地問道:“怎麼了?”
王憐花將手指伸到賈珂麵前,臉上猶有痛苦之色,說道:“這花上有毒。”
賈珂仔細一看,就見他手指上有幾個小小的圓孔,料來是被花刺刺破的傷口。但是這幾處傷口流出的血都是鮮紅色,不像是中毒的樣子,真不知這究竟是什麼毒,居然這樣厲害。
賈珂正待拿出**丹,但是手剛伸入懷中,一個念頭就如閃電般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他心想:“難道這花是《神雕俠侶》的情花?這裡是絕情穀?”
他上輩子隻看過這本書的電視劇,看時覺得這本寫得水準大失,很不感興趣,因此隻看了小半本便沒繼續看下去,連楊過進絕情穀的劇情都不到。
他本就對細節記不太清,加之絕情穀在書裡是個世代隱居的門派,從沒做過拐賣婦女,綁架武功高手這種事,因此他一直都沒有想過,這座山穀居然會是絕情穀。但是仔細想想,隱居山穀,身著綠衫,不吃動物,花樹有毒,這座山穀中的人是這樣做的,絕情穀中的人也是這樣做的,就算這裡不是絕情穀,也一定和絕情穀脫不了乾係。
賈珂取出**丹,喂王憐花服下,正待問他怎麼樣,忽聽得嗤嗤嗤連著十數道破空之聲,在不遠處響起,似乎有人在投擲什麼東西。
賈珂深知情花的厲害,他們在這裡和彆人打架,一旦碰到情花的刺,那可就大事不妙了。當即拉著王憐花的手,兩人展開輕功,原路返回,打算先回竹林,再做打算。豈知兩人剛走七八步,繞過一個彎,就見一張漁網攔在麵前。
這張漁網將近三米高,以極為柔韌的金絲混以鋼絲鑄成,網上遍生倒鉤和匕首,掛滿了磁石,還纏滿了生著尖刺的樹枝,樹枝和旁邊的花樹的樹枝一模一樣。這張漁網後麵,不過幾步距離,就有一張漁網,過個幾步,又有一張漁網。這一張張漁網將小道封住,當真密不透風,壯觀非常。
便在此時,又聽得嗤嗤嗤連著十數道破空之聲,自身後響起。
兩人回頭一看,隻見十六七支弓箭自左疾飛而來,箭上掛著一條繩子,繩子另一端係著一張漁網,隨著這十六七支弓箭向右飛去,深深釘在遠處的十幾棵花樹上,這十六七張漁網就這樣橫在道上,倒鉤和匕首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看上去牢不可摧。
這樣一來,兩人的來路和去路都被漁網封住,兩旁又有生滿尖刺的花樹阻礙,隻能在這不到一米的地方活動。
身當如此險境,賈珂和王憐花卻不見驚慌。
王憐花笑道:“賈珂,你當年若是練劍,而不是練什麼九陰白骨爪,今日咱們便是要當柴夫,又哪會這樣麻煩?”一麵說著,一麵悠悠閒閒地伸出食指,指向左手邊的一棵花樹的樹乾。
隻聽嗤的一聲響,一股內力自他食指湧出,射向樹乾,這棵花樹立時折為兩半,向後倒去。他用的武功,正是六脈神劍。
這棵花樹雖然生滿尖刺,但是尖刺隻能生在最外麵的樹皮上,如今花樹自中間折斷,已然變為樹樁,斷口處平坦光滑,自然可以放心地踩在上麵。
王憐花縱身躍起,踩在樹樁上,然後抬手用六脈神劍向另一棵花樹射去。
賈珂知道王憐花這是遺憾沒把倚天劍帶出來,不禁一笑,說道:“我雖然不會劍法,但王公子不是練過好幾門劍法嗎?好不容易得了這柄神兵利器,還特意新給它做了劍鞘,怎地不拿出來顯擺顯擺?”
王憐花回過頭來,向他一笑,說道:“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你著想?”
賈珂跟在王憐花身後,跳上樹樁,故作驚奇地“咦”了一聲,笑道:“你且說說,你這麼做,為何是為我著想。”
王憐花理直氣壯地道:“我腰上懸著一柄劍,你還怎麼抱我?”說完這話,又倒吸一口涼氣,麵露痛苦之色,顯然是手指上的毒又發作了。
賈珂連忙伸手扶住他,以防他毒發之時,無力保持平衡,從樹樁上掉了下來,心疼道:“你快彆想我了!”
王憐花心中奇怪,笑道:“我中了這花的毒,和想你有什麼關係?”
賈珂真想親一親他,卻又不敢碰他,以防他體內花毒再次發作,隻得微微一笑,說道:“我從前聽彆人說過,這世上有一種花,名叫情花,花枝上和花瓣後麵都生滿了尖刺,刺上有毒。一旦被花刺刺中,倘若隻是幾根花刺,那倒不要緊,隻須十二個時辰之內,心中不生情思,否則就會花毒發作,立時痛苦難當。
倘若是被很多根情花的花刺刺中了,那麼這人不僅心中生出情思之時,會如萬箭穿心,萬蟻噬身,當真痛不欲生,並且無論這人生不生出情思,都會在幾十天內毒發身亡。
不過我從前隻當是個故事,沒把它當真,現在見你每次和我說笑,手指就會突然一陣劇痛,和這個故事中描述的情花毒發作時的模樣很像,所以才想起來這件事的。”其實賈珂對情花毒發以後,究竟會怎麼樣,可記不太清了,隻記得楊過中了情花毒後,是用斷腸草解的毒,這時隻好挑著自己記得的說。
王憐花聽得興致勃勃,說道:“沒想到世上還有這樣的奇花,等咱們離開,記得帶上幾棵。嘿嘿,用這種花來煉製丹藥,得到的丸藥十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