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珂聽到丹房外麵傳來騷動之聲,學著公孫止的聲音,說道:“你們去做自己的事吧。”
眾綠衫弟子聽到這話,不疑有他,立時四散而去。
賈珂待眾綠衫弟子離開,問道:“怎麼‘原來如此’了?”
王憐花看著白飛飛,臉上似笑非笑,說道:“先前公孫止問她,她既已從地牢裡逃了出來,為何不僅不逃走,反倒主動來找他們。她反問公孫止,她為何要離開,然後念了五句詩句,卻是《長恨歌》中描述楊玉環進宮以後,唐玄宗如何恩寵她的五句詩句。
我那時隻當她提起《長恨歌》,是因為她沒讀過幾本書,隻看得見楊玉環身為唐玄宗的寵妃的驕奢淫逸的生活,卻不知道楊玉環是唐玄宗的兒媳,兩人的結合,其實是亂|倫,她用楊玉環來打比方,實在不妥得很。
但她既然是秦南琴,那她那時提起《長恨歌》,顯然是故意的了。畢竟她是柴玉關的親生女兒,她嫁給柴玉關,其實是父女亂|倫,比楊玉環嫁給唐玄宗還要過分。所以我說了第一個‘原來如此’。
我說第二個‘原來如此’,則是因為我終於明白她為什麼想嫁給柴玉關,甚至打算用你的項上人頭來收買公孫止,就為了讓公孫止向柴玉關說幾句她的好話。
無論如何,柴玉關到底也是一個人,當他發現他的情人,他的妻子竟然是他的親生女兒時,其中痛苦,隻怕比砍他一千刀,一萬刀還要讓他痛苦!唉,賈珂,我可真舍不得殺死她了,我真想瞧瞧,柴玉關發現她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時,臉上會露出什麼表情來。”
王憐花這般心情激蕩地說完這一番話,霎時之間,丹房中登時寂靜無聲,就好像房中隻有他一個人似的。
王憐花心下納悶,看向賈珂,隻見賈珂盤腿坐在地上,鼓著腮幫,仰頭看他,滿臉擔憂之色,就好像在看一隻誤闖入狼窩的羔羊。
王憐花更覺納悶,奇道:“你這麼看我乾嗎?”
賈珂慢慢放出口中的空氣,仍沒說話,向他招了招手。
王憐花當即坐在地上,向後一仰,靠到賈珂懷裡,動作熟練之極,顯然做過不知千萬次了。然後他美美地道:“你這小鬼現在中著情花毒,還是一刻都離不開我嗎?”
賈珂長長歎了口氣,說道:“是啊,我不僅一刻都離不開你,並且我一刻都不敢讓你離開我。老婆,你有柴玉關和王雲夢這樣的父母,怎麼還會如此天真無邪呢?”
王憐花臉上登時火辣辣的,咬了賈珂一口,忿忿地道:“老子怎麼天真無邪了?”
賈珂不急著回答,先低下頭,去吻王憐花的頭頂。
王憐花接受賄賂,鬆開了口,繼續靠在賈珂懷裡,嘟囔道:“哼,本公子油鹽不進,軟硬不吃,你就是再親我一百口,我該咬你時,還要咬你!”
賈珂微微一笑,說道:“提起秦南琴,我一點也不天真無邪的王公子,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被她暗算的呢。”
王憐花臉上一紅,隻覺這件事實在令他顏麵掃地,真不想告訴賈珂,但是賈珂都問起他了,他總不好不告訴賈珂,當下聳了聳肩,說道:“先前我摸進地牢,把那一十八名姑娘救了出來,帶她們來到幾塊巨石後麵,讓她們躲在那裡,然後就想去找你。
這一十八名姑娘之中,有兩名姑娘是今天剛送來的,體內迷藥的藥效還沒過去,既沒法走路,也沒法說話。其中一名姑娘聽我提到你的名字,就在地上寫字:‘我知道賈公子在哪……被送去地牢之前,遇見了他,他跟我說……’她寫到這裡,就昏了過去。
我當時急著找你,心想她剛從地牢出來,絕不可能是絕情穀的人,當然也不可能害我,就對她的話信以為真。又見她昏倒過去,我想著公孫止這間丹房中一定會有解藥,就抱起她來,打算先到丹房,設法把她弄醒,從她口中問出你的下落,就去找你。誰想沒走幾步,她就用針尖塗了迷藥的細針刺我,等我反應過來時,整個人已經直直地倒在地上,全身都動彈不得了。”
賈珂默不作聲地聽完他的話,將他越抱越緊,說道:“小傻瓜,你也不想想,咱倆是為了調查絕情穀的秘密來的,臉上都有易容,我怎麼會隨便把自己的真麵目,告訴彆人?我又怎麼會把自己的行蹤,告訴彆人?更不用說這個彆人,還是一個身陷囹圄,動彈不得,毫無自保之力的陌生人了。”
王憐花臉上越來越熱,但是就這樣認錯,實在太沒麵子,於是狡辯道:“那也不一定。我先前去見木婉清,就除下了易容,用真麵目去見她。誰知道你會不會這麼做……”
賈珂笑道:“你用真麵目去見木婉清,為的是什麼?”
王憐花已經明白賈珂為什麼要這樣問,乾笑一聲,說道:“為了賣她人情。”
賈珂點了點頭,微笑道:“是呀!你用真麵目去見木婉清這個大理郡主,是為了向她賣個人情,那我用真麵目去見一個陌生女子,是為了什麼?”
王憐花眼珠一轉,說道:“那誰知道?說不定你是見她生得漂亮,就——”
賈珂咬了王憐花一口,截斷他的話頭,說道:“咱們在說正經事呢,你在這裡胡說八道,又有什麼意思?難道你不知道,在我心裡,這世上再沒人比王公子漂亮了嗎?”
王憐花回咬一口,鄙視道:“‘漂亮’這二字是形容姑娘的,和本公子有和關係?本公子這叫俊俏!”
他說完這話,頓了一頓,笑道:“其實我也知道你不會見她生得漂亮,就告訴她你是誰,所以當時我聽到她的話,隻當你是因為什麼事情,不得不在某個地方露出你的真正麵目,當時她也在場,所以就知道你是賈珂了。但是——”
他加重語氣,繼續道:“我中了她的迷藥後,立馬做了一回事後諸葛亮,瞧出我這個猜測中的破綻來了。畢竟她被某個綠衫弟子帶進絕情穀,送進地牢,一路上應該沒見過幾個人,並且她這一路上見過的人,應該都是絕情穀中的綠衫弟子。
倘若她在某個地方見過你,知道你是賈珂,那麼她身邊的綠衫弟子也應該見過你,知道你是賈珂,公孫止當然也應該知道你現在就在絕情穀。但是我卻一點風聲都沒有聽說、可見絕情穀中根本沒人知道你現在在絕情穀,她一個身中迷藥,動彈不得的人卻知道,實在古怪之極。”
賈珂點了點頭,柔聲道:“是啊!其實這些事情,隻要你仔細想想,就能發現問題所在了。老婆,你就是太愛輕視彆人了。你看人家中了迷藥,動彈不了,就覺得人家好似一隻螞蟻,你一捏就死了,所以根本不去提防她,這才吃了大虧。”
說到這裡,賈珂忽地想起原著裡王憐花也是這樣,費儘心思設了一個陷阱,將金無望打成重傷,然後認定金無望在劫難逃,連傷勢都懶得檢查,還在金無望麵前大談特談自己的計劃,這才讓金無望得了可乘之機,最後拚死打了王憐花一掌,將他打成重傷。
於是賈珂在王憐花臉頰上輕輕一吻,繼續道:“江湖向來爭鬥不休,風波險惡,那些行走江湖的人,誰沒經過千錘百煉?幾個人會是傻瓜?幾個人不會演戲?幾個人不會騙人?什麼弱小可憐,忠厚憨直,都不一定是真的,你若是太過相信自己的眼睛,往後還是會上彆人的當的。”
王憐花越聽越好笑,等賈珂說完,他點了點頭,嬉皮笑臉地道:“賈爸爸,你好囉嗦啊!”
賈珂橫了他一眼,心裡有點生氣,說道:“乖兒子!”
王憐花見賈珂叫完自己“乖兒子”以後,就始終不說話,怔怔地望著地麵出神,於是伸手推了推賈珂,笑道:“你占了我這樣一個大便宜,怎地不說話了?”
賈珂“哼”了一聲,說道:“你不是嫌我囉嗦嗎?”
王憐花輕輕一笑,說道:“誰說我嫌你囉嗦了?唉,我長這麼大,除了你以外,再沒人會跟我囉嗦這些話,我隻是覺得有趣罷了。”說著輕輕歎了口氣,抱著賈珂的手臂,將臉埋在上麵,說道:“賈珂,倘若你有孩子,你一定會是一個好父親。”
賈珂乾笑一聲,說道:“不要了吧!我真的討厭小孩!幸好你不會生孩子,嘿嘿!”
王憐花“呸”了一聲,說道:“要生孩子,也是你生孩子,憑什麼我來生孩子!”然後問道:“那你當年怎麼不討厭我?”
賈珂也笑了,說道:“幾個小孩像你一樣啊?我到現在還記得,當時我從趙王府回來,你是怎麼寬慰我的呢。”
王憐花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心想:“我也到現在還記得,當時你是怎麼在被子下麵,握住我的手的。”
賈珂笑道:“說起好父親,憐花,你知不知道我剛剛為什麼說你天真無邪?”
王憐花哈哈一笑,一本正經地自欺欺人:“因為你心裡愛極了我,覺得我哪裡都很好,自然覺得我天真無邪,和我媽與柴玉關大不相同了。嗯,這就叫‘情人眼裡出西施’。”
賈珂微笑搖頭,說道:“我確實覺得你哪裡都很好,但是這個哪裡,也包括你所有的缺點。我越了解你,就越愛你,可不會自欺欺人地把你當成一個仁義無雙的大善人。”
王憐花色眯眯地一笑,說道:“你說的了解,是說了解我這個人,還是了解……我……這……個……人?”這一前一後的“了解我這個人”,意思顯然並不一樣。
賈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但是他隻笑了一下,就皺起眉頭,臉露痛苦之色,說道:“你這個小色鬼!”
王憐花伸了伸舌頭,開玩笑道:“我現在知道,你說的:‘我越了解你,就越愛你’,指的是後一種‘了解’了。”
他一麵說話,一麵伸出一根手指,搭在白飛飛的脈搏上,略一沉吟,說道:“賈珂,她受傷太重,若是放任不管,她很快便會一命嗚呼。你先往她“少海”、“通裡”、“神門”、“極泉”四處穴道輸入一些真氣,護住她的心脈,我再給她喂斷腸草。”
賈珂嗯了一聲,伸出右手,掌心依次貼在白飛飛這四處穴道上,將真氣送入她的體內。
王憐花待他做完,又伸出一根手指,脈在白飛飛的脈搏上,然後收回手指,拿起那隻放了一小段斷腸草的銀碗,抬起白飛飛的腦袋,將碗中藥湯灌進她的肚裡。
王憐花放下銀碗,看向賈珂,微笑道:“她服下這斷腸草後,多半再過小半個時辰,斷腸草方能奏效。這段時間,應該足夠你跟我講,我為什麼天真無邪了吧。”
賈珂笑道:“夠了,夠了。”說著張開雙臂,王憐花重新靠在他的懷裡,熟練地找到最舒服的位置。
賈珂伸臂將王憐花抱得很緊,微笑著歎了口氣,說道:“我說你天真無邪,是因為你說:‘無論如何,柴玉關到底也是一個人,當他發現他的情人,他的妻子竟然是他的親生女兒時,其中痛苦,隻怕比砍他一千刀,一萬刀還要讓他痛苦!’唉,你怎麼會這樣想呢?”
王憐花一怔,難以置信地道:“難道你想說,柴玉關發現他的情人,他的妻子,其實是他的親生女兒以後,心裡一點也不會痛苦?這……這怎麼可能?”
賈珂點了點頭,說道:“我敢跟你打賭,他絕不會多麼痛苦。”
王憐花見賈珂語氣篤定,不得不信服。但他到底是柴玉關的兒子,儘管柴玉關從沒愛過他這個兒子,可是他身體裡總歸流著柴玉關一半的血,他兒女天性,自然不希望自己的父親,是一個罔顧人倫的畜生。當下怔怔地望著賈珂,突然問道:“你怎麼知道的?難道柴玉關從前做過這種事情?”
賈珂噗嗤一笑,說道:“柴玉關有沒有做過這種事情,你應該比我清楚啊。”
王憐花緊咬嘴唇,臉上神色陰晴不定,說道:“那你怎麼這般篤定,柴玉關絕不會多麼痛苦?他身為父親,娶了自己的女兒做老婆,這等父女亂|倫的惡事,難道不會令他威信掃地,顏麵無存,淪為天下人的笑柄嗎?”
賈珂歎了口氣,說道:“倘若柴玉關還是當年仁義無雙的‘萬家生佛’,那麼這件事確實足以令他威信掃地,顏麵無存,可是他現在早就不是‘萬家生佛’了。
人人都知道柴玉關是衡山一役的主謀,利用無敵和尚的《無敵寶鑒》害死了數以萬計的江湖豪客,他作惡多端,臭名昭著,在中原仇家無數,逼不得已,隻能遠逃西域,這樣的人,不論他做什麼事,大家都不會覺得多麼驚訝。這就是所謂的‘聲妓晚景從良,一世煙花無礙;貞婦白頭失守,半生清苦俱非’。”
王憐花遲疑道:“但是……他現在在西方魔教中地位不低,西方魔教雖然聚集了一堆邪魔外道,卻也不至於將父女亂|倫視作尋常。他總得顧及幾分自己的顏麵吧。”
賈珂覺得他這副絞儘腦汁想要證明柴玉關並不是一個畜生的模樣,實在是又可憐,又可愛,忍不住親了他一口,然後歎了口氣,說道:“真是個傻孩子,你麵前不就有一個這樣的人嗎?”
王憐花一怔,當即看向白飛飛,畢竟白飛飛屢次對他這個弟弟下狠手,怎麼看都和殺妻棄子的柴玉關很像。
賈珂噗嗤一笑,說道:“你也知道像榮國府這樣的人家,婚姻大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你我呢,不僅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並且同為男人,結為夫夫,也算是違背三綱五常。
但是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就用自己的功勞,向皇上換了一道賜婚的聖旨。皇上看我立下這麼大的功勞,於是遂了我的心願,下了有史以來第一道給兩個男人賜婚的聖旨。
之後咱倆在街上牽手,擁抱,親吻,我抱著你跑動跑西,大家都從最初的驚訝變為習以為常,甚至有好多年輕人效仿咱倆當眾親熱,無論咱倆再當眾做出什麼親昵的舉動,大家習以為常,隻怕再不會覺得驚訝。
柴玉關也是這樣,他身邊有那麼多來曆不明的漢人美女,西方魔教的人又不是傻瓜,怎麼會想不到她們是怎麼去的柴玉關身邊?這些年來,柴玉關從中原綁架了那麼多漢人美女,西方魔教的人都不在乎,可見對他們而言,柴玉關的私德究竟多差,都不會影響他在西方魔教中的地位。既是如此,娶親生女兒為妻,又怎麼會讓柴玉關威信掃地,顏麵無存?”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7-2223:15:51~2020-07-2322:45: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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