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命中注定(5)(1 / 2)

賈珂向來討厭小孩,王憐花這句“誰要懷你的孩子”,正合他的心意,在他看來,他若能與王憐花在一起,一輩子不生孩子,那才是生平至福。隻可惜懷沒懷上孩子,全憑老天決定,哪能他們說不懷孩子,就不懷孩子啊!

賈珂心想:“倘若他真懷上了孩子,總不能把孩子打了,畢竟古代技術落後,怕是會出人命吧。我還是得勸他喝下這碗湯。老天,我明明天生喜歡男人,為什麼還是要有這種煩惱!”

他心中一陣崩潰,但也不能放著難題不去解決,不由得臉上露出尷尬之色,上排牙齒一咬下唇,向王憐花瞥了一眼,王憐花也正斜睨著他,似是在看他會不會被自己那句話傷到。兩人目光相觸,王憐花立刻移開目光,賈珂卻忍不住一笑,雙手按住王憐花的臉頰,將他的臉轉向自己。

王憐花極其不滿,說道:“你是嫉妒本公子英俊瀟灑,玉樹臨風,所以故意用手在我臉上揉出這樣一個醜樣來嗎?”

賈珂噗嗤一笑,說道:“這裡又沒有鏡子,王公子是從哪裡看到自己的模樣的?”

王憐花微微一笑,說道:“賈兄的眼睛,天生又大又亮,宛若兩麵明鏡,有這兩麵明鏡映著我的臉,我若還看不見自己的模樣,豈不成了瞎子?”

賈珂大笑道:“原來我的眼睛還有這一樣好處,我從前竟沒發現。我明察秋毫的王公子,除了你的臉以外,你還從我的眼睛裡看到什麼了嗎?”

王憐花聽了這話,不由心中一蕩,極是煩惱:“還看到了什麼?老子什麼也沒有看到,老子隻想吻你!倘若我明知自己可能……”餘光瞥見桌上那碗安胎藥,忍不住在心中罵了一句,接著想:“……卻還繼續吻你,那我還怎麼狠下心來與你劃清界限?我若不與你劃清界限,豈不是要做你的坤澤做一輩子了?我才不要這樣!”當下移開目光,淡淡地道:“除了我的臉以外,還有什麼東西嗎?我倒沒有看見。”

他說完這話,便要掙脫賈珂的手,誰想他剛一轉頭,賈珂就是一笑,在他嘴唇上輕輕一吻,然後咬住他的耳朵,低聲道:“你沒有看出我想親你嗎?”

王憐花隻覺耳朵熱騰騰的,一顆心也跟著熱起來,暗道:“原來不止我想親他,他也想親我,唉!”心中不禁一陣歡喜,一陣惆悵。但隨即轉念,又想:“哼,倘若我是乾陽,他是坤澤,那我也會肆無忌憚地親他。反正他親不親我,自己都不會有什麼損失,那他便是親我一百口,又有什麼好稀罕的!”

王憐花隻覺賈珂這人實在可怕,一次又一次鬆動他下定的決心,這時他也不想要賈珂陪他去找鬼隱婆了,最好他與賈珂就此分開,再不見麵,隻有離開賈珂,他才能做回從前那個王憐花。可是賈珂臉皮太厚,人太聰明,每次都能看出他那藏在口是心非後麵的真心,他該如何擺脫賈珂?

王憐花略一沉吟,心想:“他對我窮追不舍,不過是因為他認為我待他與眾不同,為今之計,隻有做些過分之事,惹他傷心。我就不信他對我心灰意冷了,還能繼續跟我說這些俏皮話!”

當下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就好像賈珂在他嘴唇上輕輕一吻,和露珠在他嘴唇上輕輕一碰,沒有絲毫差彆似的,懶洋洋地道:“是嗎,這怎麼看得出來?要不把你家丫鬟叫來,讓我瞧瞧你看她們的眼神,和看我的眼神有什麼不同。”

賈珂見王憐花隻要丫鬟,不要小廝,眼中光芒一閃,微笑道:“好啊!反正我家裡的人,你總得見一見。”

王憐花隻當沒有聽懂他的言下之意,笑道:“妙極,妙極!早聽說賈兄府上美女如雲,今日能得一見,可算是不虛此行了。”

賈珂微笑道:“王公子客氣了,我家隻有我自己,仆人實在不多,就算把已經五十七歲的丁廚算上,也用不上‘雲’這個字。”站起身來,推開屋門,走了出去。

王憐花雙手互握,放在桌上,兩根小手指在桌上敲來敲去,心道:“他見我對他家丫鬟如此感興趣,心中一定很不痛快。很好,我這第一步已經做成了,接下來就等他把丫鬟叫過來,我再做第二步。”眼見成功就在眼前,他本該激動的,但想到那時候賈珂會生他的氣,會再也不理他,心中卻不禁一陣刺痛。

便在此時,屋門打開,賈珂走進屋來,將屋門關上,然後坐在他的旁邊。

王憐花連忙擠出笑容,裝作興致極高,笑道:“你把人叫來了?”

賈珂道:“叫過來了。”

王憐花笑道:“那便好了。不知你家丫鬟都叫什麼名字?你且跟我說說,我也好心裡有數。”

賈珂淡淡地道:“這有什麼急的?一會兒她們過來,我挨個把她們的名字告訴你就是,不然現在跟你說一遍,一會兒還要再跟你說一遍,怪麻煩的。”

王憐花見他臉上神情淡得仿佛伸手便可以抹去,心中不禁一痛,暗道:“他果然生我的氣了,我隻需再接再厲,總能讓他對我心灰意冷,那時候我想要走,他決不會留我。我計謀得逞,應該歡喜才是,乾嗎痛成這樣?對,我歡喜極了,我歡喜極了!”

他十根手指無意識地緊緊扣在一起,指根生生作痛,麵上卻顯得若無其事,笑道:“我好奇啊!好馬須得好鞍配,美人若是名字不好聽,就好像是一匹日行千裡的神駿,配了一個破破爛爛的舊皮鞍,誰看見了,不得說一聲暴殄天物?”

賈珂索性不去睬他,從書架上拿了本書,坐在椅中自行翻看。

一時之間,屋裡寂然無聲,隻聽到書頁偶爾翻動,發出輕微異常的聲響。

屋中有兩處地方熱氣繚繞,一處是屏風後麵的浴桶,一處是桌上的那碗安胎藥,王憐花看著桌上的安胎藥,心中想的卻是屏風後麵的浴桶,暗道:“倘若管家沒送來這碗藥,那我這時候會在做什麼事呢?會和賈珂在浴桶裡快快樂樂地玩水吧!”

王憐花想到這裡,突然間很想看賈珂一眼,但他剛一轉頭,便毫不停留地轉了回來。他睜大了眼,怔怔地望著牆壁,心道:“我絕不能因為一時心軟,就害得自己前功儘棄了!”

正惆悵間,忽聽得門外幾個人踏著厚厚的地毯走了過來。王憐花心知這幾人十有八|九是賈珂叫來的丫鬟,自覺找到了去看賈珂的理由,不由心中一喜,轉頭向賈珂瞧去,賈珂卻仍在翻書,並不睬他。

王憐花微微一笑,說道:“賈兄在看什麼書,竟然這樣入迷?”

賈珂仍不抬頭,淡淡地道:“我沒入迷啊,是王兄太著急看到美人,連一刻也不想等,才覺得我看得入迷吧。眼下美人已經到了,王兄想看,自己開門便是。”

王憐花大笑道:“賈兄果然好客,一聽我說想看你家丫鬟,就把丫鬟叫到麵前,還讓我自己去看她們。但是賈兄,你莫要忘了,我也是一個男人,你就不怕我背著你,對她們動手動腳嗎?”

賈珂道:“嗯,你會嗎?”語氣仍是淡漠異常,似乎半點也不在意王憐花會做什麼事情。

王憐花笑道:“你若不放心我,就在旁邊看著我不就好了?”

賈珂道:“我若是放心你呢?”

王憐花微微一笑,並不回答。

他走到門前,將門拉開,隻見門外站著七八個丫鬟,都眉目清秀,其中兩個丫鬟,一個丹鳳眼,一個水杏眼,模樣尤其標致。

眾丫鬟瞧見王憐花,都嘻嘻哈哈地走上前來,向他福了一福。

王憐花微微一笑,伸手抓住那生著水杏眼的丫鬟的手腕,將她拽到自己麵前。

這一下大出眾人意料之外,那丫鬟嚇得花容失色,驚呼道:“王公子,你這是做什麼?”其他丫鬟也都驚得呆了,一齊看向賈珂,眼光中滿是茫然無助。

賈珂將書放下,走到王憐花麵前,凝視著王憐花的眼睛,問道:“王兄這是在做什麼?可是這丫頭得罪你了?”

王憐花大笑道:“賈兄,在下早就跟你說過,在下也是一個男人。一個男人遇到漂亮的女人,為她們心動,說幾句俏皮話,做幾件輕薄事,也是在所難免的吧。賈兄,你有這麼多個丫鬟,個個都生得花容月貌,你自己一人,消受得了嗎?不如讓在下幫你代勞吧!”說著低下頭去,便要在那水杏眼的丫鬟的臉上親上一親。

賈珂伸手抓住那丫鬟的肩膀,輕輕一拽,便將那丫鬟拽到自己身後。

王憐花一吻落空,也不生氣,抬起頭來,神色自若地向賈珂一笑,說道:“賈兄還真是小氣,一個也不肯給兄弟嗎?”

賈珂臉一沉,冷冷地道:“我家裡的丫鬟,都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她們在我家裡,做的都是洗衣灑掃這樣再正經不過的事情。王憐花,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也不必牽扯到彆人!”

王憐花見賈珂對自己絲毫不假辭色,一顆心登時涼了大半截,明明這是他自己想出的計策,明明他的目的就是要賈珂對他心灰意冷,再不來找他,眼看他的計策已然大獲成功,為什麼他的心卻會這樣痛?

王憐花強忍心痛,淡淡一笑,說道:“王某倒不是不想跟你在一起,才故意做出這種事來惹你生氣,隻不過王某本性如此,看到漂亮女人,便會忘乎所以。王某從前也因為這種事,得罪過朋友,不想這次又在你麵前暴露了本性,實在對不住了。

有句俗話不是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嗎?王某三歲就是如此,想來這輩子都改不了了,既然賈兄不喜歡,那王某告辭便是!”說著向賈珂拱手,轉身揚長而去。

王憐花走出節度使府,回到客棧,見房中陳設還是離開時的模樣,隻是浴桶中的水已然變得冰涼。他站在房中,不可避免地看見淩亂的被褥,用過的毛巾,放在桌上的茶杯,漂著東西的洗澡水,到處都是賈珂留下的痕跡,滿目儘是溫柔繾綣之氣。這時他迫切得想要忘記賈珂,看到這些東西,不由心中一煩。

王憐花走了幾步,驀地裡見到自己映在洗澡水中的倒影,想起適才他和賈珂坐在浴桶裡,恩愛纏綿,好不親熱,更襯得自己現在孤孤單單,淒淒冷冷。

王憐花心中一陣酸楚,回過神時,人已經趴在浴桶壁上,一隻手抓著桶壁,一隻手向前伸去,手指在水麵上無意識地打轉,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他的手指寫的是“賈珂”兩個字。

王憐花大是羞愧:賈珂那小子是比彆人多了一個眼睛,還是少了一個鼻子,自己乾嗎要這樣惦記他?自己也太沒出息了!難怪媽當年發現自己是個坤澤,就要自己跟著染香一起學那些伺候人的手段,然後和白飛飛一起去做西施勾引柴玉關!

直到現在,王憐花還記得當年他聽到王雲夢要他去做西施勾引柴玉關,心中有多麼痛苦,有多麼絕望,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小小年紀,就從家裡逃了出來。

他還記得那天淩晨,他從家裡逃出來,看著天邊一彎眉月,在心中暗暗發誓,他絕不會像其他坤澤那樣成為乾陽的所有物,他永遠是他自己的,他王憐花永遠是他自己的。

王憐花怔怔地看著水中倒影,倒影一會兒是他自己的臉,一會兒變成賈珂的臉,一會兒又變成王雲夢的臉。這三張臉孔在他眼前來回變換,他越看越羞愧,越看越惱恨,忍不住揮出一掌,擊得洗澡水四散飛濺,水中倒影散為一塊塊碎片,他也被洗澡水淋了一頭一身。

王憐花閉上眼睛,摸索著去找毛巾,忽覺臉上一沉,竟是有人拿著毛巾去擦他的臉。

王憐花渾沒察覺屋裡有人,不由嚇一大跳。他不假思索地抓住那人的手腕,同時睜開眼睛,隻見身前站著一個少年,手中握著一條毛巾,不是賈珂又是誰?

王憐花這次受的驚嚇,倒比適才還要多上幾分。他怔怔地望著賈珂,任由賈珂用毛巾將他臉上的水珠擦乾淨,又去擦他頭發上的水珠,這才回過神來,顫聲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賈珂微笑道:“你落了一樣東西,我給你送過來。”

王憐花又是一怔,說道:“是嗎,我落什麼東西了?”

賈珂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遞給王憐花。王憐花接來一看,原來是自己的汗巾子,不由一怔,問道:“它怎麼會在你那裡?”

賈珂微笑道:“今天早上,我其實醒的比你要早,但我一直打不定主意,如何與你相處,便決定閉上眼睛,假裝大睡,看你醒來以後,都會做什麼事情。”

王憐花一聽這話,登時想起今天早上發生的一件事,倘若這件事也給賈珂看見了,那他可真是沒臉見人了。他不由臉上一紅,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比我醒得早?那我起來以後……”

賈珂吃吃一笑,說道:“嗯,你下床以後,雙腿一軟,險些跪在地上的模樣,還有你小心翼翼地扶著床在地上走的模樣,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王憐花臉上一陣紅,一陣更紅,窘得隻想挖個地洞鑽進去算了,恨恨地道:“賈珂,你還真是沉得住氣啊!換做是我——”

賈珂笑道:“當時就得笑出聲來?”

王憐花心中一樂,笑道:“可不是麼!換做是我,我不僅當時就要躺在床上哈哈大笑,把你笑得無地自容,之後還要把你當時的模樣畫下來,時不時就來個溫故知新。”隨即露出懊悔的神色,乾笑兩聲,說道:“我開玩笑的,你可不要當真!”顯然是擔心賈珂聽了他的話,受到啟發,便決定把他那時候的狼狽模樣畫下來,若是如此,他王大公子的臉還要不要了?

賈珂笑道:“你這是擔心我把你那時候的模樣畫出來,是嗎?這個好辦,我給你指條明路,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你快想個法子,好好賄賂我,我收下你的賄賂,自然不會將你那時候的模樣畫出來。”

王憐花可不知以賈珂那糟糕的畫技,最多隻能畫出一個樹枝似的人站在床邊,就算王雲夢看見這幅畫,也不會認出這個樹枝人,就是照著她的親生兒子畫的。

他見賈珂用這件事勒索他,倒真有些擔心賈珂會畫出他那時候的模樣,當下“哼”了一聲,笑道:“你想要我怎麼賄賂你,且說來聽聽。”

賈珂笑道:“我都說的這麼明白了,你還聽不懂啊?莫非你這張聰明麵孔下,生的竟是一副小笨蛋的肚腸嗎?想想也是,你若不是小笨蛋,又怎會做事不給自己留下後路,怎麼難看怎麼做,等把自己的路堵死了,再拿沒招你也沒惹你的洗澡水出氣呢?”

王憐花給賈珂說得渾身不自在,心中也亂糟糟的,什麼都有,什麼都想不明白。一時之間,他也不知說什麼才好。

也許什麼都不用說,因為他不用說出口,賈珂就已明白。

也許什麼都應該說,因為他還沒有想明白的事情,賈珂卻已看得清清楚楚。

但他總覺得應該說點什麼,隻好挑了一句賈珂話中的漏洞,說道:“你都說我已經把自己的路堵死了,那你乾嗎要過來?咱倆就此彆過,餘生不複相見,不才符合你口中的我已經把自己的路堵死了嗎?”

賈珂正在用毛巾擦王憐花頭發上的水,聽了這句話,將毛巾留在王憐花的頭上,一手握住他的手掌,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凝視著他雙眼,對他微微一笑,神色十分溫柔,說道:“誰叫我向來喜歡見山開山,見水搭橋呢?你把路堵死了,我再挖開就是了。”

王憐花隻覺賈珂的話宛若一個無形鐵錘在自己胸口重重地錘了一下,霎時之間,什麼西施,什麼王雲夢,什麼柴玉關,什麼坤澤,什麼乾陽,都通通被他丟到了九霄雲外。他隻知道他是王憐花,他隻知道那是賈珂,他隻知道他想要親吻賈珂,回過神時,人已經摟住賈珂的脖頸,緊緊地吻住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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