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1 / 2)

這一眼幾乎要了朱長齡大半條命,他呆呆站著,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朱九真的臉蛋在這片茫茫白色中若隱若現。朱九真自小肌膚白嫩,容貌嬌媚,此時她的模樣停留在死前的那一刹那,臉蛋上充滿了驚懼和怨恨,麵目再不複從前的豔麗,反倒顯得可憎可怕起來。

朱長齡雙腿發軟,向後踉蹌一步,武烈正好站在他的身後,見他這副模樣,連忙上前扶住了他,心中暗暗好笑:“屋裡都是自己人,大哥何必把戲演的這樣到位!”隨即裝出一副詫異的模樣,叫道:“大哥,發生什麼事了?”

朱、武兩家本就是世交,又一起從大理逃來西域,一路上同甘苦,共患難,幾次死裡逃生,可謂親上加親,交情自然非比尋常。

朱長齡和武烈身為家中獨子,更是情逾手足。來到西域以後,朱長齡拜入昆侖派,常年不在家,家人全靠武烈照顧,武烈從沒有半句怨言,後來朱長齡成為逍遙侯的手下,沒少以權謀私,提攜武烈,朱家門創立以後,也沒忘了武烈。

武烈向來將朱長齡的家人視為自己的親人,朱長齡也一直將武烈視為自己的手足。但這時朱長齡聽到武烈的聲音,卻覺得武烈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刺耳,隨即想起朱九真身上有三道劍傷,何氏夫婦隻有兩個人,兩柄劍,以他們的劍法,想要殺死朱九真,無須刺完一劍以後,再刺一劍,那麼第三道劍傷是誰留下來的?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朱長齡心想:“真兒是你看著長大的,你怎會認不出她來?不錯,你決不會認不出她來,你眼睜睜地看著何太衝和班淑嫻挺劍去殺真兒,不僅不喝止他們,反倒自己也刺了一劍,你一定是故意這樣做的!為什麼?為什麼?真兒哪裡得罪你了?你為什麼要殺她?”

他想到這裡,一口怨氣堵住胸口,呼吸不上來,轉過頭去,伸手抓住武烈的肩膀,一雙眼如要噴出烈火,惡狠狠地瞪著武烈。

武烈見這個對自己向來和善的結義大哥,突然間變成了一頭凶神惡煞的野獸,緊緊抓住他的肩頭,將他的骨頭捏的咯咯作響,不由得又驚恐,又茫然,又惱怒。陣陣劇痛自肩頭傳來,武烈眼前發黑,痛得險些便要暈倒,伸手去推朱長齡的胸口,喝道:“朱大哥,你這是做什麼?”

朱長齡見武烈滿臉迷茫,又想:“這小子現在還在這裡惺惺作態,看來是我想的太簡單了,他要對付的不是真兒,而是我!哼,這小子有什麼本事,我再清楚不過了,隻憑他自己,就算有這賊心,也沒這賊膽,定是有人暗中吩咐他這麼做的!

是誰?是誰吩咐他這麼做的?這是哥舒冰的床,為什麼床上躺的人卻是真兒?難道吩咐他這麼做的人,竟是哥舒冰?難道哥舒冰早已看穿我的計劃了?”

朱長齡知道,倘若這件事的幕後主使是哥舒冰,也就是說,哥舒冰已經知道自己打算殺她奪刀了,那她決不會放過自己。言念及此,悲痛之心稍減,恐懼之心激增,略一沉吟,心想:“我現在還不能出手,還得再等等,看看這究竟是誰的陰謀。”

於是鬆開武烈的肩膀,眼圈一紅,說道:“抱歉,我也是一時激動,才……唉,你自己看看吧。”說著搖了搖頭,緩步走出牆壁之前,看著牆上的一幅畫,默默流下眼淚。

武烈見朱長齡這般作態,登時發現事情有些不對。畢竟朱長齡和哥舒冰本就沒有什麼交情,他看到哥舒冰的屍體,驚訝一下,也就罷了,何必裝出這樣一副悲痛模樣?

武烈心下惴惴,上前一步,正要向床上看去,忽聽得一道清脆的女子聲音,自身後響起:“人好多啊!你們聚在這裡做什麼?”

武烈一聽這聲音,險些嚇得暈過去,這聲音不是已經死在他和何氏夫婦劍下的哥舒冰是誰?

他連忙轉過身,向門口望去,隻見一個白衣女子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個黑衣人,臉上戴著麵具。這一眼看得明明白,這白衣女子確是已經死在他們劍下的哥舒冰。

黃蓉走進廂房,見地上一大灘已經乾涸的鮮血,“咦”的一聲,問道:“這是誰的血?”向前看去,見武烈直勾勾地望著她,仿佛她是個死而複生的惡鬼似的,不由一笑,問道:“你這樣看我乾嗎?疑心我是從地獄回來找你索命的嗎?”

武烈隻覺她這句話之中,隱藏著無窮無儘的惡意,嚇得打了個寒噤,叫道:“不是!”

他太過驚恐,不自禁地向後退了一步,膝蓋碰到床鋪,怔了一怔,回過頭,低頭一看,朱九真那猙獰的麵目立時映入他的眼簾。

武烈大驚,叫道:“真兒!你怎麼在這裡?”

朱長齡聽到這句話,隻恨不能立刻衝上去打破武烈的頭,暗道:“真兒已經死了,被你殺死了!你要她如何回答你?你殺她的時候毫不留情,這時乾嗎裝模作樣?哼,很好,很好,你本事這樣大,這些年跟在我身邊,做一個小小的堂主,太也委屈你了!”

武烈一句話說完,便即反應過來,朱九真已經死了,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他向朱長齡瞧了一眼,心想:“難怪朱大哥會做出這等反應。”突然間想起一事,不由得臉色大變,暗道:“不好!真兒身上這三道劍傷,我也有份,不知朱大哥會不會怪我。”

黃蓉向朱長齡和武烈各瞧了一眼,快步走到床邊,低頭一看,見朱九真模樣淒慘,不由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地抓住了身旁那黑衣人的手,問道:“是誰殺的她?”

黃蓉這吃驚其實半點也不作偽,她雖在看到地上有一大灘血,朱長齡臉上神色又淒然,又憤怒的時候,便已猜到朱九真可能出事了,但她全沒想到,朱九真竟然已經死了,而且死相這樣淒慘,她還以為朱九真和朱長齡在使苦肉計呢。

黃蓉向武烈瞧了一眼,心想:“死的人明明是朱九真,他為何用看惡鬼的目光看我?難道他來了這麼久了,直到現在才發現床上躺的人不是我嗎?不會吧,這世上哪有這麼蠢的人!一點好奇心都沒有嗎?

也不一定,他也許有好奇心,但他的好奇心,不需要用在這件事上。因為打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床上這人已經死了,他懶得去看這個死人,哪怕隻看一眼,所以一直沒有發現,床上這人不是我。”

朱長齡早已認定朱九真的死,和黃蓉、武烈二人脫不了乾係,這時見黃蓉說完這話,臉上驚訝之色尚未消失,便向武烈看去,更加認定這兩人就是罪魁禍首。

朱長齡又痛恨,又憤怒,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是作出一副悲痛的模樣,緩步走到黃蓉麵前,垂淚道:“小姐也不知道殺死真兒的凶手是誰嗎?我見真兒睡在小姐的床上,還以為小姐一定知道凶手是誰呢。”

黃蓉心想:“哼,凶手不就是你的好兄弟嗎?即使他沒有親手殺死朱九真,朱九真的死也和他脫不了乾係。”說道:“我哪會知道凶手是誰?今天一天,令愛都跟在我身邊,到了晚上,我要休息了,她還不舍得離開。

我見她好像有些戀戀不舍,於是問她要不要留在這裡過夜,她就高高興興地答應了。我們倆在床上說了一會兒話,他——”

她說到這裡,向身旁那黑衣人斜睨一眼,眼波流轉,嘴角含笑,臉上雖因塗了一層脂粉,顯得蒼白異常,眉目之間的情意卻是藏不了的,顯然這個黑衣人,就是她的心上人,“——過來找我。我就和他出去說話了,這會兒才回來。”

黃蓉這一番話,倒不是假話。

先前朱九真遭到父親一通毒打,雖然事後明白了父親的良苦用心,但還是不可避免地將這切膚之痛,記到了賈珂和張無忌的頭上。

她知道“哥舒冰”打算親手殺死賈珂,絕不可能將賈珂的性命讓給她,自然不敢打賈珂的主意,一心隻想討得“哥舒冰”歡心,好讓“哥舒冰”將張無忌送給她。因此這兩天她傷勢好轉,便一直湊在黃蓉身邊,與黃蓉談天說地。

黃蓉要準備接下來的屠珂英雄會,更要和小魚兒談情說愛,正覺時間不夠用,隻恨自己不能劈成兩半,哪有時間應付這位蠻橫的大小姐?她對朱九真煩不勝煩,於是到得傍晚,她主動開口,挽留朱九真在這裡過夜,到了半夜,她就借著和小魚兒月下散步的名義,將朱九真自己留在了廂房。

倘若朱九真乖巧聽話,不去打開地牢的門,那就罷了,但若她見屋裡沒人,擅自打開地牢的門,打算溜進地牢,將張無忌殺了,黃藥師準備的那些機關,定會讓這位大小姐吃儘苦頭。

黃蓉平時睡在這裡,旁邊都會另放一張床,黃藥師就睡在這張床上。但她今晚要教訓朱九真,黃藥師聽說了女兒的計劃,知道女兒不打算在這裡過夜,索性回自己的廂房休息了。

後來黃蓉離開廂房,和小魚兒攜手在月下散步。

兩人難得擺脫了黃藥師那關切的注視,又是久彆重逢,自不免十分激動。

他們先是你親親我,我親親你,然後你抱抱我,我抱抱你,在空地上搓起雪球,打起雪仗,最後在地上堆了一個雪洞。

兩人鑽進雪洞裡,點燃一支蠟燭,小魚兒拿出三個憨態可掬的大胖娃娃,放在黃蓉麵前,黃蓉又驚又喜,笑道:“真可愛!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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