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憐花坐在椅上,打量一會兒房間,忽然道:“這間屋子連窗戶都沒有,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那兩支紅燭,已經熄滅多時,想來時候應該不會早了。賈珂,我真希望現在是半夜,咱們去柴玉關房裡,把他從床上揪出來,跟他說咱們要吃飯,他隻能強忍困意,伺候咱們大吃大喝。哈哈,想想就痛快!”
賈珂不禁一笑,說道:“大王,你這是報你小時候半夜大哭,他不起床給你喂奶的仇嗎?”
王憐花臉上一紅,說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怎會找他報這種仇?退一萬步說,就算我真會對此事耿耿於懷,他又不是女人,怎麼給我喂奶?”
賈珂笑道:“可以喂你喝牛奶啊。”
王憐花白了賈珂一眼,說道:“不好意思,賈二爺,我小時候有好幾個乳母呢,乾嗎要去和小牛犢搶奶喝?”
賈珂笑道:“好吧,好吧,咱們王公子氣大財粗,半夜要喝奶,有好幾個乳母排著隊照顧,不稀罕柴玉關過來湊熱鬨。那你是報你小時候半夜大哭,他不起床給你換尿布的仇了?”
王憐花聽到這話,登時滿臉通紅,說道:“賈珂,其實你才是柴玉關的親生兒子吧!”
賈珂一怔之下,噗嗤一笑,問道:“柴玉關也跟你說過尿布的事啊?”
王憐花用力地點了點頭,恨恨地道:“你簡直想象不出他有多麼無恥!他一說不過我,就在那裡念叨在我的小時候,他給我換過尿布。而且他不止跟我一個人念叨,他經常當著好多人的麵念叨這件事。我跟他相處幾天,身邊的人就都知道,在我小的時候,他給我換過尿布了!”
賈珂又好氣,又好笑,說道:“他也太無恥了!為了讓大家知道,他與你有舊,竟然拿這種事四處宣揚!這樣一來,你對他動手,倒像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了。”
王憐花“呸”了一聲,滿臉不以為然,說道:“就算他真給我換過尿布,區區一個尿布,算什麼恩情?何況我早在快活林中,就當著眾人的麵說過,他雖然不是我的親生父親,但畢竟在我三歲以前,對我略有照顧。我饒他三次性命,三次以後,我和他的交情一筆勾銷,我殺他也不是忘恩。他在快活林中,對我使了無藥可救的‘血蠍花粉’——”
賈珂大驚失色,手中的梳子也停下不動了,問道:“那你怎麼樣了?”
王憐花溫柔一笑,說道:“你放心。當時我技高一籌,躲了過去,柴玉關狠毒反被狠毒誤,將大量血蠍花粉吸入體內,若非我出手相救,他早就命喪快活林了。這便算是第一次。等我給他拔除了生死符,這便算是第二次。隻要我再救他一次,就算他對我有天大的恩情,也該兩相抵消了,我才不管他有沒有給我換過尿布呢!”
賈珂長長地歎了口氣,將王憐花抱在懷裡,說道:“心裡難受嗎?”
王憐花沉默片刻,搖了搖頭,說道:“我那時候心裡挺難受的,現在就沒什麼感覺了。賈珂,你剛剛不是說,我瘦了好多嗎?其實我這一個月來,每天吃得好,睡得香,按說不會這麼瘦的,可能就是跟著我媽的那段時間,餓過頭了,所以肉一直長不回來。
那天我從‘**攝心催夢**’中醒過來,揮掌將那上百支箭拍飛,走出破廟,夜風吹了過來,我鼻子裡全是惡臭。這陣陣惡臭,全來自我自己,我甚至從懷裡摸出幾根滑膩膩的土豆絲來。
我也不知道那幾根土豆絲是怎麼跑到我懷裡的,但它們就是出現在了我懷裡,就像我也不知道我媽為什麼會對我那麼狠心無情,但她就是這麼做了。其實早在我看到她將我給你準備的禮物,一個一個地摔到地上的時候,我就對她徹底死心了。她再做出什麼事情,我都不會奇怪,更不會傷心。
本來我對柴玉關的恨,有一大半是源於你,餘下那一小半則是源於我媽,我媽總是跟我說,柴玉關如何對她不起,我身為她的兒子,應該幫她找柴玉關報仇這樣的話,其實我自己沒有那麼恨柴玉關。
那時我對我媽死心了,自然不會像從前那樣仇視柴玉關了。我雖然還是想要殺死柴玉關,但那是因為你,和我媽沒有任何關係了。
那時候我明知柴玉關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也知他對我恨之入骨,還是不自禁對他報以期待,直到他聽說我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就對我用‘血蠍花毒’,我這一點期待,也就宛若風流雲散,消失不見了。
唉,他們願意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我已經懶得去想他們的事了。”然後翹起嘴角,似乎很是高興:“不過他們氣急敗壞的模樣,我還是挺想看看的。”
王憐花說話之時,一直垂著眼簾,沒有去看鏡子,說到最後這句俏皮話,才向鏡子看去,一瞥眼間,就從立在梳妝台上的銅鏡中見到了賈珂臉上的悲傷。
王憐花一呆,笑道:“我想開了,你不應該高興嗎?乾嗎這樣看我?”
賈珂搖了搖頭,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他知道王憐花天性涼薄,一生中唯三放在心上的人,就隻有他和柴玉關、王雲夢這兩個親生父母。便是如此,雖然王雲夢總是與他作對,一心隻想害死他,他卻始終舍不得逼迫王憐花,在他和王雲夢之間做出選擇。
賈珂一直以為,自己總能想出辦法,解決他和王雲夢之間的矛盾,或是找到合適的人,借這人之手,將王雲夢殺了。王雲夢若是死了,王憐花仍然可以在心裡保留母親的位置,偶爾午夜夢回,想到的也都是母親好的一麵。
哪知還沒等他想出辦法來,王憐花就已經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自己將心上那兩個屬於父母的位置,生生地剜掉了。
這得有多疼啊?
為什麼他的心肝寶貝,要受這樣的苦?
王憐花見賈珂不說話,微微一笑,閉上眼睛,靠在賈珂懷裡,說道:“這沒什麼。我從前就隻有,現在也隻有你,從前現在,哪有什麼差彆?”
賈珂不禁一笑,歎了口氣,說道:“也是。我小時候一直覺得,你既把我當成你的爸爸,又把我當成你的兄弟,把我當成你的朋友,甚至把我當成你決不允許任何人染指的玩具,所以你連平一指的醋都喝。我從前就是身兼數職,現在也是身兼數職,從前現在,確實沒有什麼差彆。”
王憐花睜開眼來,咬了賈珂一口,然後望著銅鏡中的賈珂,鄙視道:“臭美嗎?小時候我一根手指就能把你推倒,你那麼弱不禁風,冬天掉進湖裡就發燒,看到趙敏起死回生就嚇得哇哇大哭,我怎麼可能把你當成爸爸?把你當成兒子還差不多!”
賈珂也沒在意他在這裡斷章取義地編排自己,噗嗤一笑,說道:“你隻說小時候,卻不說現在,難道是說,你現在把我當成爸爸了?”
王憐花微微一笑,說道:“等你什麼時候武功勝過我了,再說這種事吧。現在,我是你爸爸!”
賈珂從銅鏡中瞧見王憐花臉上滿是得意,不禁一笑,低頭去吻王憐花,然後直起身來,給王憐花束好頭發,將王憐花打橫抱在手中。
兩人走出白飛飛的房間,四下裡十分安靜,似乎大家都已進入夢鄉。
走廊裡光線十分昏暗,全靠懸在壁上的幾盞油燈照亮。
他們走進房間的時候,還是下午,外麵風雪再大,也能看出時候很早,等到他們離開房間,竟已是深夜,難怪王憐花的肚子都餓得叫了起來。
王憐花四下張望,輕聲道:“我記得楚留香說,柴玉關住在西北角,離秦南琴的房間挺近的。西北方是這裡,”他伸手指了一個方向,繼續道:“去那裡看看。”
柴玉關這些天來飽受生死符折磨,沒有一天睡過安穩覺。他和急風第二十七騎士從白飛飛的房間出來,吃過飯後,就感到一陣睡意襲來,於是洗漱休息,然後派人叫來那急風第二十七騎士,命他今晚守在自己身邊,保護自己的安全。
那急風第二十七騎士得了這個命令,略一收拾,就去了柴玉關的臥室,打算給柴玉關守夜。
哪知他走到臥室之前,還沒推門,就聽到一個女子的浪笑之聲,嬌聲道:“好相公,你再親一下我。”跟著另一個女子嘻嘻笑道:“好相公,你彆理她,你來親我!”
那急風第二十七騎士一聽便知,這是妓院中的妓|女的聲音,顯是柴玉關這些天來一直修身養性,不能像從前那樣日禦兩女,實在把他憋壞了,如今他體內的生死符暫時不會發作,他心情放鬆,就有了召妓的閒情逸致。
那急風第二十七騎士氣得渾身發抖,心想:“這些庸脂俗粉,虧你也看得上!你怎能這樣沒出息?”
他伸出手,似是想將屋門推開,但指尖還沒碰到屋門,便即縮了回去,略一沉吟,說道:“王爺,如今飛飛小姐下落不明,咱們是否需要集結人手,搜尋她的下落?”
柴玉關沒有立刻回答他,那兩個女子的笑聲卻越來越放蕩,就好像是在回答他這個問題似的。
過了一會兒,柴玉關懶洋洋地道:“那小子說的話,你也聽見了,他見本王向他詢問飛飛的下落,就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搪塞過去。哼,飛飛一定就在那小子手中若那小子若是不肯將飛飛交出來,咱們便是在這附近掘地三尺,也未必能找到飛飛。”
那急風第二十七騎士不願柴玉關繼續與那兩個妓|女廝混,隻得隨便找些話題來拖延時間,說道:“王爺,屬下實在想不明白,他們抓住飛飛小姐以後,已經以飛飛小姐的名義,將您請了過去,對他們而言,飛飛小姐已經沒有什麼用處了,他們為何還是不肯放飛飛小姐離開。”
柴玉關“哼”了一聲,說道:“我和王憐花的事情,你半點也不知道,當然想不明白。王憐花這小子,是在為他母親鳴不平呢!他母親喜歡本王,他就認為本王應該為他母親守節。哼,飛飛是本王最心愛的女人,這世上的女人,哪能與她相比?”
那急風第二十七騎士聽著這一番話,憤恨之下,將牙齒咬得咯咯響,幾乎將一口細牙咬碎了。
他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說道:“王爺,屬下從前聽人說過,王憐花的長相酷似他母親‘雲夢仙子’,當然了,他是個男人,比不上他母親一半好看。
飛飛小姐雖然年輕貌美,但與王憐花相比,卻仿佛一個是濁臭逼人的魚眼珠,一個是熠熠生輝的大珍珠。
不及‘雲夢仙子’一半好看的王憐花,都能將飛飛小姐遠遠比過去,飛飛小姐若與‘雲夢仙子’相比,隻怕是汙泥和彩霞的區彆吧。
王爺身邊美人數不勝數,更有‘雲夢仙子’這樣的天下第一美女喜歡王爺,王爺為何會對飛飛小姐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女人如此特彆?隻是因為她比‘雲夢仙子’年輕嗎?”:,,.,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