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1 / 2)

賈珂從沒想到這個貪心的小鬼,有一天會竟變得無欲無求起來,不禁一笑,低頭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說道:“那就先記在賬上,等哪天你想到要我做什麼了,再來找我討賬就是。”

王憐花仰頭看向賈珂,笑道:“賈珂,大丈夫當言而有信,到時你不會賴賬吧。”

賈珂去咬王憐花的鼻尖,笑道:“王公子,原來你也知道‘大丈夫當言而有信’啊!你也彆隻在這裡問我,到時我會不會賴賬,你欠我的六百一十聲‘老公’,打算什麼時候還啊?”

王憐花嘿嘿一笑,理直氣壯地道:“我又不是大丈夫,大丈夫當言而有信,和我這個男子漢賈珂的丈夫有什麼關係?”

賈珂哈哈一笑,去吻王憐花的嘴唇。

兩人相擁著坐在高鬆之巔,聽著山風吹得鬆樹搖擺不定,簌簌作響,鬆枝上的積雪飄飄揚揚地落下來,落在他們皮靴的靴尖上,深色的靴子沒一會兒就變成了白色。

良久良久,兩人都沒說話,他們溫熱的呼吸交纏在一起,唇舌始終沒有分開。

正吻得難分難舍,山莊方向忽地傳來腳步聲,有三人走了過來。

賈珂蹭了蹭王憐花的鼻尖,笑道:“今天這裡還真是熱鬨,一波剛走,一波又來,跟約好了過來看咱倆親熱似的。”

王憐花哈哈大笑,說道:“咱倆親熱的模樣,豈是隨便給他們看的?我這就廢了他們的招子!”一麵說話,一麵解開賈珂腰間的袋子,取出兩枚果子,遞給賈珂一枚,另一枚送入自己口中。

他靠在賈珂懷裡,咬著果子,兩隻腳一蕩一蕩的,一雙眼睛往下瞅,在走過來的五人臉上來回轉悠,仿佛這五人都是站在戲台上唱戲的戲子,就等著他這個坐在戲台下的公子爺打賞似的。

賈珂兩隻手攬著王憐花,不得空閒,於是就著王憐花的手咬了一口果子,便即向那五人望去。待得看清其中一人的麵目,不禁“咦”了一聲,說道:“是她!”

王憐花側頭看向賈珂,問道:“是誰?”

賈珂揚了揚下頦,指向其中一人,說道:“你看見那個四十五六歲年紀,身披一件白色狐裘的婦人了嗎?她是武烈的夫人。”隨即笑道:“看來住在山莊裡的人著實不少,大家想要說點私密話,都不敢在屋裡說,隻能跑到這裡來說。”

王憐花一笑,逐一打量樹下另外四人。

走在武夫人左手邊的是一男一女,男的瞎了左眼,女的瞎了右眼,都是四十來歲年紀。他們身上穿的,都是再普通不過的皮襖棉衣,身邊卻各倚著一條黃澄澄的拐杖,拐杖甚粗,不知是不是用黃金所鑄。

走在武夫人右手邊的是一個道人和一個婦人。那道人身材高大,背上負著一個八角狼牙錘,那婦人五十來歲年紀,頭發花白,滿臉狠戾之色,半邊嘴唇皺巴巴的,張嘴說話,方知她嘴裡少了半邊牙齒,手上提著一對半月形的虎頭戒刀。

王憐花一眼就看中了那一對拐杖,笑道:“這對拐杖我喜歡,黃澄澄,金燦燦,這才配得上我那些鑲滿了珍珠寶石的旗子。

賈珂,先前我去快活林找柴玉關。我去快活林之前,先讓我那些手下做了幾十麵錦旗,在上麵鑲滿了珍珠寶石,還寫了‘王’這個字。

那天早上,我那些手下,一路高舉錦旗,大搖大擺地走進快活林,陽光照在那數十麵錦旗之上,錦旗上的寶石閃閃發亮,照得在場所有人都睜不開眼。我那時可威風了,隻可惜你不在。”

賈珂聽到這話,望向那兩條拐杖,陽光映照著兩條拐杖,發出金燦燦的璀璨光彩。

遙想快活林中,王憐花率領群豪,大搖大擺地闖了進來,滿地寶光,人影晃動,粉衣如花,瀟然而立,說話時像是個濁世佳公子,一出手卻是個笑麵活閻王,不知將柴玉關多少手下打得東倒西歪,滿地找牙。

賈珂不禁歎了口氣,說道:“可不是麼,我寧願做會兒柴玉關,這樣我也能夠親眼瞧見,我的王公子當時是何等威風了。”

王憐花咯咯笑了起來,說道:“你要做柴玉關?我當時就是去揍柴玉關的,你是想要我揍你一頓嗎?這個好辦,你不用去做柴玉關,我現在就可以滿足你。”然後一手拿著一枚咬過的果子,伸臂摟住賈珂的頭頸,歪著頭笑道:“小賈珂,你想要我揍你哪裡啊?”

賈珂一笑,說道:“我想要你幫我揍我的王公子的屁股,怎麼樣?”

王憐花鬆開賈珂的脖頸,用左手的果子堵住賈珂的嘴,笑道:“你要我幫你揍你的王公子的屁股,這件事可不大好辦,但你要我揍你的屁股,這件事倒是輕而易舉,我現在就可以幫你!”說著將右手的果子送入自己口中,咬住果子,伸手去打賈珂的屁股。

賈珂本就將他抱在懷裡,這時見他在樹上亂動,連忙雙臂一收,將他緊緊固定在懷裡,因為嘴裡咬著果子,隻能含糊不清地道:“敢們還過在褲上呢,一國要願動!”他說的其實是:“咱們還坐在樹上呢,你不要亂動!”

王憐花咬著果子,笑道:“一蓋說恨嗎,我聽爸狗。”他說的其實是:“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賈珂一笑,正要用腹語跟王憐花說話,忽聽得腳步聲停了下來。

賈珂側頭向那五人望去,武夫人歎了口氣,說道:“幾位應該知道,我約你們在這裡見麵,是為了什麼吧。”

她說話之時,微微揚起下頦,陽光照在她的臉上,隻見她臉頰消瘦,神色黯然,眼圈紅腫,臉色蒼白異常,顯是武烈和武青嬰失蹤以後,她就再沒過過一天安穩日子。

那中年婦人冷冷地道:“我們都跟你來這裡了,哪會不知這是怎麼回事?廢話也不必多說,你說帶我們去後院偷走賈珂,這樣我們就可以用賈珂跟西方魔教交換屠龍寶刀,你想要什麼,就直說了吧!看地上這些亂糟糟的腳印,咱們絕不是雪停了以後,第一夥來這裡的人,這裡現在沒有人,一會兒未必不會有人過來。”

那眇目男子點了點頭,說道:“張夫人說的不錯。武夫人,咱倆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你若信不過我們,也不會來找我們,有什麼事,就直說了吧,難道我們偷走賈珂以後,還會將你出賣了嗎?”

武夫人歎了口氣,說道:“這件事說來話長。前些時候,我女兒和我家老爺先後失蹤,我幾次去求朱大伯,希望他能派點人手,幫我去山下找找他倆。

按說我家老爺和朱大伯是結義兄弟,感情十分要好,換作從前,甚至不用我跟朱大伯說,朱大伯就會派弟子去山下找人,哪知我每次去找朱大伯,懇求他幫我去找他們父女倆,朱大伯都會拿出一堆理由搪塞我。

諸如哥舒冰給他分派下來的事情實在太多,他門下的弟子,個個都有很多事情要忙,實在抽不開身,讓我安心在家裡等著,說不定哪天,我家老爺就帶我女兒回來了。

可是我知道我家老爺和我女兒的脾氣,我女兒再傷心,也不至於離家出走這麼多天,她從小到大,從沒和我分開過這麼久啊。我家老爺雖然疼愛女兒,但如今有大事要做,他決不會為了找到女兒,就待在外麵不回來了。

朱大伯那漠不關心的態度,更讓我十分茫然。我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從前好好的,突然就對他的兄弟和侄女的死活,如此漠不關心了。我找了朱大伯好幾次,見朱大伯始終不肯幫我去找我女兒和我家老爺,我明知這件事絕無可能,卻還是忍不住疑心……疑心……”

那眇目女子見她聲音發澀,便接口道:“你便疑心你家老爺和女兒都給朱長齡害死了?”

武夫人全身一顫,說道:“不,不!我家老爺和朱大伯是好兄弟,我女兒更是朱大伯看著長大的,他怎麼忍心殺死他們?我是疑心他們被朱大伯關起來了!”

那眇目男子“嗯”了一聲,說道:“你是想要我們幫你找到你家老爺和你女兒?”

武夫人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朱大伯武功很高,我這點微末武功,自然不是他的對手,隻怕還沒找到線索,我就先給朱大伯發現了。”

那中年婦人冷冷地道:“你說的倒是輕巧。你一直住在這裡,始終沒有找到你家老爺和你女兒,他們就算還活著,也是被朱長齡關在哪個隱秘的地方了。我們都是頭一回來這裡,連路都不知道怎麼走,你都找不到人,我們又如何幫你找人?”

武夫人陪笑道:“這個不難。你們幫我找人,我自然在旁邊陪著,你們說要去哪裡,我就領你們去哪,和我自己找他們也沒什麼差彆。”

那道人眉頭一皺,說道:“你們莊子裡的人可不少,咱們五個就這麼大喇喇地進去找人,隻怕很快就給人發現了。給人發現了是小事,但是我們要的賈珂,你要的你老公和你女兒,他們三人怕是會給人移到某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去。”

王憐花聽到“我們要的賈珂”這六字,心中一惱,一口將果子最後一塊果肉咬了下來,然後將果核吐在手心,凝目望著那道人,掂了兩下果核,似是想用果核打破那道人的腦袋。

賈珂湊過臉去,用咬在嘴裡的那枚果子去碰王憐花的額頭。

王憐花伸手接過那枚果子,看向賈珂。

賈珂笑道:“王公子先心慈手軟一會兒,武烈和武青嬰現在在哪,我也好奇得很。”

王憐花奇道:“你想知道這件事,乾嗎不抓來朱長齡逼問?”

賈珂笑道:“那樣多沒意思啊。”

他接過王憐花手中那枚果核,放進袋子裡,笑吟吟地瞧著王憐花,說道:“咱們武功太高,江湖上已經沒有幾個人,是咱們的對手了。做什麼事情都輕而易舉,要什麼東西都唾手可得,這世上的樂趣就已經少了一大半,咱們總得想辦法給自己找點樂子,不然生活多無趣啊。”

王憐花撲哧一笑,說道:“你現在找的樂子,就是看這幾個膿包角色,打算如何在朱長齡的手中找到武烈父女?”

賈珂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是啊!”又見樹下那五人沉默不語,顯是在思索他們應該如何找人,笑道:“王公子,倘若你是他們中的一個,你打算怎麼找到武烈父女啊?”

王憐花略一沉吟,微笑道:“武烈不是朱家門的堂主麼,他這些年來,收了不少弟子,總有弟子,對他忠心耿耿吧。其實這些忠心耿耿的弟子也不用多了,十五六個就足夠了。

第一,我要武夫人出麵,召集這些對武烈忠心耿耿的弟子,告訴他們,朱長齡不分青紅皂白,就將武烈和武青嬰抓了起來,囚禁在某處,朱長齡今天可以抓武烈和武青嬰,明天就可以抓他們,以此說服他們跟隨武夫人,一起去找朱長齡要個說法。

再者,我要武夫人將這件事鬨得沸沸揚揚,在那十幾個弟子去找朱長齡討要說法的時候,這件事就得在莊子裡傳得人儘皆知,去看熱鬨的人越多越好。

到時各門各派的人聚在一起,看那十幾個弟子找朱長齡討要說法,武夫人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念叨武烈和朱長齡如何兄弟情深,武青嬰和朱長嶺如何叔侄情深,明明他們武家從沒做過一件對不起朱家的事情,朱長齡為何要這麼對待他們。

有這些外人在,朱長齡決不敢用武力脅迫武夫人閉嘴,或者趕武夫人回去,無論他心裡有沒有鬼,他都隻能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要武夫人和那十幾個弟子搜查山莊,還他一個清白。

當然啦,倘若武烈和武青嬰眼下還在山莊裡,朱長齡定是將他們拘禁在一個非常隱蔽的地方,十有八|九是一間密室,隻有他和他的心腹知道這件密室的所在。

隻是搜查山莊,多半沒法找到武烈和武青嬰,所以我會在搜查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安排幾個人叫道:‘找到了!找到了!他們在這裡呢!’

隻要朱長齡心裡有鬼,他聽到這句話,第一反應,定是向那間密室瞧去。這樣一來,我便知道那間密室的大概方位,以及武烈和武青嬰確實在朱長齡的手上了。

我既已知道這兩件事,剩下的事就好辦了。我先逼迫朱長齡承認這件事,然後帶我們去找武烈父女,倘若朱長齡堅決不從,我就讓武夫人帶人沿著這個方位搜尋,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這間密室了。”

王憐花越說越得意,一番話說完了,先在心裡稱讚了一下自己,他可真是太厲害了!

他本來和賈珂麵對麵地說話,這時為了擺出高人的派頭,特意側過頭,揚起下頦,斜眼向賈珂瞧去,笑道:“怎樣,我這個法子不錯吧?”

賈珂見王憐花這般故作姿態,忍不住噗嗤一笑,說道:“王公子的側臉可真是不錯。”

王憐花一聽這話,哪還裝得下去?

他笑著罵了賈珂一句,下頦也不揚了,側回頭,倒在賈珂懷裡,說道:“老子就隻有側臉不錯嗎?”

賈珂笑眯眯地道:“正臉也很不錯,靈活的脖子、下巴和眼珠,就更不錯了。”

王憐花臉上一紅,去咬賈珂的脖子,力氣很輕,嘴唇仿佛花瓣似的,在賈珂的脖子上掃來掃去。

賈珂被他咬得渾身發癢,險些從樹上掉下去,連忙求饒,咯咯笑道:“除了這些以外,王公子這個法子,也非常不錯。”

王憐花“哼”了一聲,得意之極,也不再咬賈珂了。

他靠在賈珂懷裡,側頭望著站在雪地裡的那五人,笑道:“隻可惜這些膿包角色,比不上本公子一半聰明,這個法子,他們一定想不出來。”

賈珂親了親王憐花的頭頂,笑道:“不知他們會想出什麼笨法子來。”

那四人都是老道的武林中人,沉吟一會兒,心中已有主意,隻是人人都認為,自己的主意是好主意,他人的主意是餿主意,兀自爭執不休。

驀地裡聽得一個柔弱的聲音說道:“你們要進莊子找人,哪用這樣麻煩?我帶你們進去。”

武夫人等人嚇了一跳,循聲向莊子瞧去。隻見一個披著白色狐裘的中年婦人走了過來,和武夫人年紀相仿,容貌甚美,隻是身形太過消瘦。她全身雪白,在雪地中緩緩而來,便如一朵雪花一般,風一吹就要消散了。

武夫人瞧清這婦人的麵目,霎時間全無血色,顫聲道:“朱……朱大嫂,你怎的過……過來了?”

那沒了一半牙齒的中年婦人道:“哦?這是朱長齡的老婆?”

武夫人點了點頭,臉上滿是驚慌之色。

那中年婦人眼露凶光,說道:“這不正好!咱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抓了朱長齡的老婆,用她脅迫朱長齡交出你老公和你女兒來,不就好了?”

那眇目男子道:“張夫人且慢動手。我聽朱夫人的意思,倒像是來相助咱們的。朱夫人若能賜予援手,那真是再好也沒有了,朱長齡能對自己結義兄弟動手,焉知他會在意朱夫人的性命?倘若他不在意朱夫人的性命,甚至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咱們拿他沒轍,豈不糟糕?”

張夫人雖覺他說得有理,仍是嘴巴一扁,麵上露出不屑的神色,說道:“拿他沒轍就拿他沒轍,大不了一刀宰了他,也不見得有什麼糟糕的。”

這時朱夫人已經走到他們麵前,神色木然,淡淡地道:“你們要進莊子找人,我帶你們去。朱長齡現在還沒休了我,我還是莊主夫人,帶幾個人在莊裡閒逛,沒人敢說我的。你們不必在這裡發愁。”

朱長齡和朱夫人做了幾十年的夫妻,一直對朱夫人忠貞不二。朱夫人年老色衰,又隻生了一個女兒,好些人勸朱長齡納個小妾,不要斷了朱家的香火,朱長齡也從不答應,還說他有女兒就足夠了,日後女兒生了孩子,過繼到朱家一個,就不算是斷了香火。

武夫人看著武烈一個小妾接著一個小妾娶回家裡,對朱夫人自然是又羨慕,又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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