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第一百八十九章(1 / 2)

眼看那個點住他們穴道的黑衣道姑,已經走到他的身側,伸手解開他的穴道,鮮於通暗暗叫苦不迭,全身冷汗淋漓,卻也無可奈何,站起身來,向假賈珂走去。

鮮於通一來幾天都沒有活動,二來幾天沒有吃過一頓好飯,三來體內毒素未消,提不起半點內力,四來心中悲憤欲絕,恨不得自己從沒學過武功,沒拜入華山派,身體和心理的雙重影響下,此刻走起路來,難免腿腳僵硬,重心不穩,腳步蹣跚,宛如七八十歲的老頭。

但他和那道人之間,隻有四五步的距離,他走得再慢,總有走到的時候。

鮮於通走到那道人身前,立定腳步,額上冷汗直流,拱手說道:“閣下胸懷天下,思慮深遠,在下佩服之至。既然閣下不嫌棄在下智謀淺短,武功低微,在下自然願效犬馬之勞,跟隨閣下成就一番大業。隻是歃血為盟這種事……”

那道人不讓鮮於通說下去,“嘿嘿”一聲冷笑,說道:“‘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主父偃這句話我一直很喜歡。鮮於掌門,今日諸位也隻有這兩個選擇,或是喝下這杯結盟酒,隨我成就大業,共享榮華富貴,或是喝下那杯斷頭酒,生入蛇窟,成為數千條毒蛇的晚餐。你現下就做出選擇吧。”

鮮於通從前貪圖榮華富貴,見當時的華山派掌門枯梅師太不喜歡自己,便將寶押在了後來的華山派掌門秦非水的身上。

為了討得秦非水歡心,鮮於通拋棄了自己懷有身孕的發妻胡青羊,與秦非水的獨生愛女成親,以致胡青羊羞憤自儘,一屍兩命。後來秦非水當上掌門,鮮於通為了得到掌門之位,暗算了好幾個同門師兄,秦非水察覺這幾樁命案似乎和他有關,尚未調查此事,鮮於通便已聽到風聲,然後毒死了秦非水。

此刻見這道人說得斬釘截鐵,鮮於通知道此事再無轉圜餘地,心中立起毒念:“我若聽從這道人的吩咐,向他砍上一刀,雖說一生都要受這道人驅使,總算性命無憂。我若不聽從這道人的吩咐,那我即刻便會葬身蛇腹。

何況這裡有這麼多人,總有人會為了活命,向他砍這一刀,他一樣會死,我豈不是白死了?嘿,就算他是我爹,我也不願為他賠上自己的性命,何況他和我非親非故,我憑什麼為他去死?”

霎時之間神定氣閒,走到那黑衣道姑身前,拿起那柄鑲著寶石的匕首,寶光一閃,匕首已從假賈珂右肩透入。

假賈珂全身一顫,猛地從昏迷中驚醒,睜開眼睛,臉上露出痛苦和驚懼之色,似乎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張開了嘴,下意識地發出慘叫,但半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他看著鮮於通,漸漸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眼中神色古怪之極,誰也不明白他在想什麼,隻見他瞪大了雙眼,眼中撐出了血絲來,顯然他想要逃離這裡。

但他眼睛睜得再大,他的身子還是一動不動,就像是一個木頭人,給人釘在了椅子上似的。

他顯然也被人點住了穴道。

鮮於通一站起來,黃蓉便轉頭去看賈珂,她想這個假的賈珂,要麼是玉無缺,要麼是賈珂的手下,賈珂想必是要救他。豈知賈珂竟似完全不在意那人的性命,兀自麵露微笑,和王憐花無聲說話。

王憐花正側頭看著賈珂,留給黃蓉一個後腦勺,賈珂也正側頭看著王憐花,他大半張臉都被王憐花的腦袋擋住,黃蓉隻能看見他的眼睛,突然笑得眯了起來,眯成一條彎彎的線,長長的睫毛不住顫動,卻看不見他的嘴,自然不知他在跟王憐花說些什麼。

黃蓉見賈珂和王憐花渾不在意,料想其中必定大有蹊蹺,便放寬了心,回頭繼續窺看廳中情景。待得鮮於通的匕首真的刺入假賈珂的肩頭,黃蓉暗暗心驚,咬住嘴唇,側頭向王憐花和賈珂望去,就見他倆也湊在小孔之上,窺看廳中情景。

在黃蓉的視線之中,賈珂完全被王憐花擋住,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王憐花笑吟吟地瞧了過去,滿臉都是幸災樂禍的嘲弄之意,竟比廳中那個戴著古怪麵具的道人,更像一個心狠手辣的惡毒角色。

鮮於通這一刀竟然這般痛快地刺了出去,不止黃蓉,誰都出乎意料之外。縱然有人和黃蓉一樣,早已料到他為了活命,會向賈珂刺這一刀,也以為他會再三權衡利弊,然後向賈珂刺這一刀,哪裡想到眨眼之間,他就刺了出去。旁觀眾人的啞穴被那黑衣道姑點住,無法說話,一時廳上呼吸聲又重又急,顯然人人心情激動異常。

那道人撫掌笑道:“很好,很好!還不給鮮於掌門倒酒?”

鮮於掌門聽到這話,放開匕首,站到一邊。

一個白衣道姑走了過來,拿起另一個白衣道姑捧著的白玉做的酒杯,在假賈珂麵前站定,握住刀柄,將匕首拔了出來,傷口中鮮血噴湧而出。

那白衣道姑將玉杯抵在假賈珂的傷口上,接了小半杯鮮血,然後點住假賈珂的穴道,勉強止住了血。

她又回到那個白衣道姑身前,拿起白玉做的酒壺,斟了大半杯白酒,與那小半杯鮮血混在一起,晃了幾下酒杯,然後遞到鮮於通麵前。

白酒本來是無色的,混上小半杯鮮血,就變成了淡淡的紅色。

這淡淡的紅色,在白玉杯中格外明顯。

鮮於通接過酒杯,一股夾著血腥氣的酒氣撲麵而來,聞著幾欲作嘔。

那道人舉起酒杯,微笑道:“請!”

鮮於通屏住呼吸,一口乾了杯中的酒,笑道:“好酒!”

先前那白衣道姑接過他的酒杯,用手帕在杯口擦了一圈,放回托盤,又當先引路,請鮮於通回到座位坐下。

鮮於通也知自己的所作所為,定會引得眾人瞧自己不起,一路上目不斜視,隻盯著自己的椅子看。幸而這一段路隻有幾步之遠,他三步並作兩步,快步來到座位之前,正襟危坐,誰也不看。

那道人放下了手,酒杯連嘴唇都沒碰,兩道冷電般的目光在人群中掃來掃去,連著點了二十餘個見風使舵,趨炎附勢之輩。

既然已有先例,這二十餘人也不再惺惺作態,直接拿起匕首,在假賈珂身上刺了一刀,然後拿起血酒,與那道人喝了一杯。

他們早餓得肚子乾癟,喝完酒後,回到座位,心想他們已與那道人結盟,那道人應該不會在飯菜中做手腳,他們再不吃飯,一點力氣都沒有,若是一會兒發生變故,隻怕應付不來,便即拿起筷子吃飯。

那道人又點了三十餘個猶豫不決的掌門人,這三十餘人見鮮於通等人都選擇向那道人投誠,心中的天平,本已偏向那道人。又見賈珂癱在椅上,渾身是血,傷痕累累,顯然活不過今天了,心中的天平便徹底偏向了那道人。他們有一個是一個,紛紛拿起匕首,向假賈珂刺了一刀,然後飲儘了那白衣道姑遞過來的血酒。

陸陸續續又有二三十人,格外知情識趣,不用那道人點名,就主動舉手,示意自己要向那道人效忠。

過了一會兒,再沒人舉手了,那道人微笑道:“左掌門,不知你意下如何?”

那黑衣道姑走到左冷禪身側,伸手解開他的穴道。

左冷禪一句話也不說,徑自走到黑衣道姑麵前,拿起了匕首。

那道人笑道:“左掌門倒是很識時務!”

左冷禪素來冷麵冷口,這時也是麵無表情,說道:“閣下的所作所為,雖然大出在下意料之外,但閣下剛剛那一番話,當真合了在下的心意。在下身為嵩山派掌門,從拜入嵩山派那天算起,已在嵩山住了四十年有餘。

嵩山派後院更上二百步,便是古時皇帝封禪的封禪台。那地方地勢寬闊,風景極好,但我嵩山派的人,很少在那裡聚會,隻因我等布衣草莽,去封禪台上聚會,流傳出去,隻怕會引來無數人非議,說我等太過僭越了,朝廷說不定也會來找我嵩山派的麻煩。

諸位若是嵩山派掌門,遇到這樣的事,心中會不會憋屈,會不會憤憤不平?閣下剛剛說:‘這樣的差彆,我怎麼能忍?這樣的差彆,諸位怎麼能忍?’嘿嘿,這一句話,當真說到在下的心坎上了!這樣的差彆,在下決不能忍!”說罷,右手向前疾送,匕首已刺入假賈珂的手臂。

按照左冷禪的性格,他本來會將匕首刺入假賈珂的心口的,但他知道那道人的心思,因此避開要害,避開假賈珂的要害,刺入他的手臂。

那道人拍手叫好,笑道:“左掌門果然是有大智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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