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子江道:“那你為什麼會相信我的話?我自己都不覺得自己可信。”
玉無缺微笑道:“我不覺得一個奸詐小人,會記得我手臂上有傷。我自己都忘了這件事了,直接將手臂伸進了被子裡,你卻還記得這件事。”
楊子江看了他一會兒,笑道:“這當然了,畢竟我是你老公。”
玉無缺笑容一僵,說道:“這就不必了。”
楊子江笑道:“你若是喜歡叫我老婆,我也無所謂。”
玉無缺苦笑道:“這也不必了。”
楊子江笑道:“但你跟你師父發過誓,你忘了嗎?你不舍得殺死我,當然了,就算你舍得殺死我,你也不可能殺死我。那你不是隻有與我成親和被我殺死這兩條路可以走了嗎?我殺人隻殺該殺的人,不該殺的人,就算求我殺他,我也懶得動手。所以你休想死在我手上。這麼一來,你就隻有與我成親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玉無缺很不喜歡這種被人步步緊逼的感覺,忍不住反駁道:“那也未必,我還可以自殺!”
楊子江凝視著他的雙目,微笑道:“你真的舍得自殺?”
玉無缺長歎一口氣,說道:“不舍得又能怎樣?我做下這等惡事,縱使沒有這樣的誓言,我也應該以死謝罪。”
楊子江聽到這話,忍不住問道:“你殺過人嗎?”
玉無缺點了點頭。
楊子江道:“既然你殺過人,那你為什麼覺得,這樣一件小事,就值得你以死謝罪?”
玉無缺神色黯然,說道:“這怎能是一件小事?采花淫賊,人人得而誅之。”
楊子江猛地坐了起來,說道:“采花淫賊?誰是淫賊?你?”
他說到“你”的時候,伸手指向玉無缺。
玉無缺羞愧地點了點頭。
楊子江又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那被采的花是誰?是我?”
玉無缺道:“嗯……難道不是嗎?”
楊子江仰天大笑,說道:“我楊子江原來是朵隨便就可以采的花麼,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然後看向玉無缺,問道:“你知道淫賊是怎麼采花的嗎?”
玉無缺聽到楊子江的話,一顆心怦怦直跳,心中隻想:
原來他從一開始就想錯了嗎?
原來他是清白的?
原來他不是采花賊?
他沉默一會兒,說道:“我自然知道。”
楊子江卻懶洋洋地道:“不,你不知道。你若是知道,你就不會覺得,你已經把我采了。”說著捧住玉無缺的臉頰,湊了過去,吻住他的嘴唇。
玉無缺看著楊子江的臉在眼前不斷放大,還未來得及閃開,就覺兩片薄薄的嘴唇,貼在了他的嘴唇上,一道溫熱的呼吸,噴在了他的臉頰上,跟著一條靈活的舌頭,伸進了他的嘴唇之間,撬開了他的兩排牙齒。
他登時覺得全身熱血,一齊湧到了頭上。
他身上是涼的,腦袋卻是熱的,實在太熱了,所以楊子江的舌頭經過的每一處地方,都是那樣的清晰。
他的心臟再一次猛烈地跳動,冰涼的手足也顫抖起來。
他仿佛要暈倒了,又仿佛要爆炸了,靈魂也被楊子江的舌頭攪得暈頭轉向,最後和他的舌頭緊緊纏在一起,他的舌頭去哪裡,他的靈魂就去了哪裡。
楊子江很快就放開了玉無缺,笑道:“我親你一下,你都這麼大的反應,你是怎麼覺得,你能把我采了的?要不要我教教你,什麼才叫采花?”
玉無缺聽到這話,心中有點生氣,但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生氣楊子江親了他的嘴,還是生氣楊子江親完他以後,態度如此輕慢。
他心中老大不是滋味,沉下臉來,說道:“不必了。楊兄,多謝你告訴我,我沒有做下那等惡事。”
楊子江淡淡一笑,說道:“不必客氣。我也是為了我自己的名聲,隨便就被人當花采了,我以後還在江湖上混不混了?”然後搭住玉無缺的肩膀,問道:“那你要不要跟我成個親?”
玉無缺愣了一下,說道:“既然我沒有做下采花賊的勾當,那我為何要與你成親?”說罷,想起向師父發下的誓言,忍不住垂下頭去,心情十分沉重。
楊子江微笑道:“咱倆可以先成親,過上幾天,我就給你寫封休書,或是你給我封休書,然後一拍兩散。這麼一來,你沒有違背誓言,不會被你師父責罰,咱倆也不用一直在一起,豈不是兩全其美?”
玉無缺聽到這話,不由得又感激,又詫異,抬起頭來,問道:“這麼做對我來說,確實是兩全其美。可是對你來說,豈不是隻有麻煩,沒有好處?你為何要這麼做?”
楊子江笑了笑,說道:“我這人既不喜歡彆人欠我的債,也不喜歡欠彆人的債。你的麵具是我摘下來,倘若我當時就知道,把你的麵具摘下來,會惹出這麼大的麻煩,我是絕對不會碰你的麵具的。如今木已成舟,米已成炊,我也隻好儘量彌補一下我的過失了。”
玉無缺心裡亂糟糟的,知道楊子江說的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但他實在不想就這樣成親了,沉吟半晌,終於點了點頭,說道:“多謝你了。”
楊子江笑了笑,問道:“你師父對於成親有沒有什麼要求?是你上下嘴唇一碰,說你已經成過親了,你師父就算你沒有違背誓言。還是得照著正常的婚禮流程走上一遍,才算是沒有違背誓言?”
玉無缺歎了口氣,說道:“家師會怎麼想,我也不清楚。但我現在急著去救人,縱使家師覺得這樣成親不算成親,我也顧不上這麼多了。楊兄,請問江玉郎現在在哪裡?”
楊子江走到窗前,掀開窗簾,說道:“你過來看。”
玉無缺坐在床上,向揚子江看去,隻見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的身上,他赤著上身,身上隻穿一條犢鼻褲。
玉無缺發現他的肩很寬,腰很細,腿很長,屁股……
他不敢再看下去,連忙移開目光。
可是那一幕卻如生了根一般,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玉無缺下了床,站在地上,隻覺渾身骨頭鬆散,猶如大病一場一般,提不起一絲力氣來。
他走到窗前,就見院子裡橫著好些屍身,都是江玉郎的手下,卻沒有江玉郎的身影。
玉無缺微微皺眉,問道:“這些人都是你殺的?”
楊子江淡淡地道:“當然不是。我從來也沒有殺過人,也不願為這些人開殺戒。”然後側過頭來,向玉無缺一笑,說道:“其實我很想嘗嘗殺人的滋味,但我踏入江湖以來,從來沒有遇到過一個值得我親自出手的人呢。”
玉無缺聽到這樣一句傲慢的話,不禁一笑,問道:“要什麼樣的人才值得你親自出手?”
楊子江想了想,神情突然有些嚴肅,說道:“極樂丸的主人。”
玉無缺奇道:“極樂丸?”
楊子江道:“你還記得你昏迷之前,發生了什麼事嗎?”
玉無缺點了點頭,緩緩地道:“記得不太多,大概記得一些。”
楊子江沉聲道:“你變成那副模樣,都是極樂丸害的。這東西準確來說,不是毒藥,而是用罌粟花的果實,煉成的一種丹藥。連續服食幾天,就會染上毒癮,從此再也離不開它。
當年石觀音就是靠這東西在江湖上興風作浪,將無數英雄豪傑變成了她的奴隸。石觀音去世以後,極樂丸就在江湖上銷聲匿跡,再也不曾出現,沒想到十三年過去了,石觀音早已化為枯骨,極樂丸竟然又重現江湖了。”
玉無缺怔在原地,臉色蒼白,說道:“那我……那我以後也離不開它了嗎?”
他想起昏迷之前,他為了一點香味,就在衣櫃裡瘋狂地翻找衣服,撕扯衣服,最後忍耐不住痛苦,隻能去咬手臂的癲狂模樣,不由心中發毛。
倘若他一輩子都會是那樣的模樣,那他還不如就這樣死了。
楊子江道:“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據我所知,這極樂丸的毒性,雖然厲害無比,每次發作的時候,雖然痛苦難當,但隻要忍上一段時間,而且這段時間裡,始終不去碰極樂丸,毒癮就會慢慢消失的。當年也有人吃過極樂丸,染上了毒癮,靠著自己的意誌,終於擺脫了石觀音的控製。隻要你能忍住。”
他頓了一頓,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笑道:“而且每次毒癮發作的時候,都能找到我這麼好的人陪在你身邊。”
玉無缺隻覺得自己的心跳的好厲害,忍不住一笑,說道:“你身上這些傷,都是我毒癮發作的時候,留下來的?”
楊子江點頭笑道:“你剛剛那副模樣,你一定不想看見。”
玉無缺嘴角動了動,似乎想笑,又似乎想歎氣,說道:“楊兄,咱倆萍水相逢,你看見我毒癮發作了,將我綁在床上,在我嘴裡塞上手帕,以免我咬斷舌頭,已是仁至義儘了,你為什麼要給我傷害到你的機會?莫非你是衝著極樂丸來的?”
楊子江微笑著看著他,說道:“不錯。”
玉無缺問道:“我可否請教你一件事。你是怎麼知道極樂丸重現江湖的?”
楊子江想了想,說道:“現在這任極樂丸的主人,要比石觀音當年低調很多,也謹慎很多。中原染上極樂丸的毒癮的人,遠遠超乎你的想象,不僅有武林高手,一派掌門,一幫之主,有朝廷官員,甚至還有妓院、酒樓、賭坊等地方的老板。
這些染上毒癮的人,為了得到極樂丸,心甘情願地做了極樂丸的主人的狗,主人要他們做什麼,他們就去做什麼,要他們手刃自己的父母妻兒,他們也在所不辭。
這些癮君子雖然人數很多,但因為極樂丸的特殊性,他們和尋常的江湖組織不同。他們一直和主人單線聯係,主人發布命令,他們照著命令行事。他們不認識主人,也不認識其他癮君子,甚至無法主動與主人聯係。
便是如此,縱使有癮君子落在我的手裡,我也隻能端掉他們的勢力,根本沒法順藤摸瓜,找到他們的主人,於他們的主人而言,他不過損失了幾條狗而已,連皮毛都不算傷到。”
玉無缺隻聽得目瞪口呆,沒想到中原武林看著風平浪靜,其實水麵之下,暗波洶湧,凶險之極,問道:“江玉郎也是這樣一個癮君子嗎?”
楊子江淡淡地道:“我雖不知道,江玉郎在這件事裡,扮演的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不過江玉郎應該不是一個癮君子。”說著伸出手去,指向院子裡一人的屍體。
玉無缺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就見葡萄藤下麵,趴著一個滿身是血的白衣人。葡萄藤上堆滿了積雪,葡萄藤在風中顫動,積雪簌簌而下,落在那白衣人的身上,將他身上的一小片血漬蓋住。
楊子江道:“其實我是跟著這人來的。我半年前就發現這人是個癮君子,一直沒有動他。我想既然我沒法順藤摸瓜,找出極樂丸的主人,那我隻能等著極樂丸的主人,自己露出馬腳來了。
這人本來一直待在江南,前段時間,突然吩咐家人打點行李,說是有急事要出遠門。我就跟著他一路到了這裡,發現江玉郎似乎知道的更多一點,於是決定假扮江玉郎的手下,跟著江玉郎四處轉轉,說不定能查出極樂丸的主人的真正麵目。”
玉無缺靜靜的看著他,歎了口氣,說道:“既然你是如此打算的,那你何必救我?”
楊子江笑道:“難道我見死不救,你才覺得高興嗎?”
玉無缺歎道:“江玉郎一定不會殺我,不然他早就可以動手了。你不理睬我,不算是見死不救,而你的計劃還可以繼續進行。”
楊子江笑道:“我的計劃現在也可以繼續進行。你打過獵嗎?”
玉無缺微微一怔,說道:“不曾打過。”
楊子江笑嘻嘻地道:“那我來教你一手。你應該知道,大熊身上的東西才值錢,小熊身上的東西值不了幾個錢。有時候出去打獵,沒有找到大熊,隻找到了小熊,應該怎麼辦?將小熊打傷,然後將它放走,它就會跑去母熊身邊。
我剛剛審問過江玉郎這些手下,他們隻知道江玉郎做過什麼事情,不知道江玉郎將要做什麼事情。不過從他們的三言兩語中,我已經聽出來,江玉郎應該是極樂丸的主人的同夥,而不是普通的走狗,但江玉郎能做極樂丸的主人的同夥,仰仗的應該不是他自己,而是他背後的人。
所以我命令一個癮君子,將這些人通通殺了,而江玉郎還在那間客房裡昏迷不醒。到了晚上,他才會醒過來,你猜他走出客房,看見這滿地屍骸,發現你被人帶走了,他的手下也被人殺死了,他會做出什麼反應?我想他一定會和小熊一樣,為了活命,逃到大熊身邊去。到時咱們就跟在他的後麵,他去哪裡,咱們就去哪裡。我想咱們一定能見到他背後的人,說不定還能找到你要找的人。”:,,.,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