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珂向離他最近的兩個人瞧了一眼,說道：“你們倆捂住口鼻，進去看看，趙無忌是否在裡麵。”
兩人隻得去了,片刻間便跌跌撞撞地衝了出來,其中一人太過驚慌,腳在地上崴了一下,跌倒在地,叫道：“啊喲！”
另一人臉色慘白，就像一隻驚弓之鳥，叫道：“你怎麼啦？也中毒了嗎？”
第一個人也疑心自己已經中了厲害毒藥，所以走了幾步，便跌倒在地,連還在學步的孩子也不如，不由得麵如土色，說道：“我……我……”一邊說話,一邊去搭自己的脈搏，見自己脈象正常,這才放下半顆心來，說道：“我好像沒事。”
第二個人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說道：“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咱倆小命都不保了呢。”
賈珂鑒貌辨色，已猜到了屋裡至少有一個死人,問道：“趙無忌呢？”
兩人聽到“趙無忌”這個名字,臉上又露出了恐懼之色。
第二個人忍不住回頭望了屋子一眼,然後向賈珂道：“他……他已經死了。”
賈珂雖然已經猜到有人死在了屋裡,但沒想到死的人竟然是趙無忌，他還以為趙無忌和九幽侯、衛鳳娘在一起，不由一怔,說道：“他也死了？”
第一個人補充道：“他和陳杏一樣，都是倒在地上，眼睛、鼻子和嘴巴都流出了黑紅色的汙血。”
旁邊有人忍不住“啊”的一聲驚呼，然後壓低聲音，惴惴不安地道：“殺死他們的人，一定就是侯爺。這次絕對錯不了了。”
有人讚同道：“定是侯爺帶著衛鳳娘去找趙無忌，本是想要趙無忌幫助他離開這裡，卻被趙無忌看出了他與衛鳳娘不清不楚的關係，直接說了出來，侯爺惱羞成怒之下，就把趙無忌也殺死了。”
還有人臉色煞白，下意識地向王憐花的方向挪了幾步，顫聲道：“侯爺……你們說侯爺現在在哪呢？”
王憐花冷笑道：“你們現在改口叫他侯爺，未免也太遲了吧，剛剛你們是怎麼稱呼他的，你們若是忘了，我不介意幫你們回憶一下。”
這番話充滿了威脅之意，眾人無不噤若寒蟬，都暗暗懊悔：“我以為侯爺已經是甕中之鱉了，哪想到他還能逃出來，還殺死了這麼多人，早知如此，先前我說什麼也不會順著他們的話，叫侯爺‘老僵屍’的。”
王憐花向他們掃了一眼，說道：“哼，一個半死不活的老僵屍，也值得你們怕成這樣？進去把趙無忌抬出來，如果裡麵還有其他屍體，也一並抬出來。”
眾人已經得罪了九幽侯，萬萬不敢再得罪王憐花，齊聲應道：“是！”然後一窩蜂地衝進屋裡，不一會又一窩蜂地衝了出來，兩個灰衣男子抬著一具屍體，向王憐花走來。
這具屍體是個成年男子，已經瘦得不成人形，披頭散發，滿身滿臉汙垢，臉上長滿了粗粗黑黑的胡子，胡子和頭發都打結在了一起，眼角、鼻孔、嘴角都有黑血流了出來，順著臟兮兮的臉頰，流進了那一把臟兮兮的胡子裡。
這具屍體離著王憐花二十幾步遠的時候，王憐花就已被他身上的臭味熏得眉頭緊皺，胸口又生出一陣煩惡，擔心自己又要嘔吐出來，連忙將臉埋在賈珂的肩頭，去聞他身上的味道。
賈珂忍不住一笑，問道：“你這麼怕臭，還怎麼看他是怎麼死的？”
王憐花也不抬頭，歎道：“還能怎麼看，當然是捏著鼻子看了。”
黃蓉捏著鼻子，向趙無忌瞧了一眼，覺得他有點可憐，老婆跟著彆人走了，他還死了，而且死相如此淒慘，說道：“玉堂殿前麵不就有一個水塘嘛。咱們不如把趙無忌帶去那裡，先把他扔進水裡泡一泡，然後把他撈起來，檢查他的屍體。”
王憐花仍然不肯抬頭，說道：“咱們把他扔進水裡容易，但若他身上有什麼會被水衝走的線索，等到咱們把他從水裡撈上來，這些線索可就找不回來了。”
賈珂笑道：“你們倆說的都有道理，我看咱們還是先去池邊吧。省得一會兒要用水了，咱們還要再抬著他過去。”
其實他們本該走進屋裡，看看裡麵是否有什麼線索，但賈珂畢竟是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聽說趙無忌這幾個月來，吃飯解手都在屋裡解決，而且沒人進去清理，也就是說，這幾個月來的殘羹剩飯和大小便都留在屋裡，實在沒有勇氣進去。
一行人來到池邊，那兩個人將趙無忌放到池畔的草地上。
王憐花在池邊洗了洗手，用金針給自己刺了兩下，暫時閉住自己的嗅覺，折了一根樹枝，走到趙無忌身旁，蹲下身去，用樹枝撥弄趙無忌的身子。
趙無忌的半張臉都被胡子擋住，身上還穿著衣服，王憐花看了一會兒，隻能確定趙無忌露出來的這半張臉沒有傷口，全身骨頭沒有受傷，於是站起身來，向旁邊的人道：“你們把趙無忌的胡子刮乾淨，然後把他的衣服脫下來，我要看看他身上有沒有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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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幽侯聽到衛鳳娘這句質問，目光閃動，說道：“我隻是說如果這件事發生了，你會怎麼做，你何必如此激動？”
衛鳳娘也覺得自己失態了，這些日子以來，九幽侯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她自小在大風堂長大，大風堂的人都待她很好，九幽侯待她，卻比這很好還要好上十倍。她早已把九幽侯當成了好朋友。
何況九幽侯身邊隻有她一個說得上話的朋友，他是這樣的孤獨，這樣的痛苦，自己怎能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假設，就這樣對他說話？
衛鳳娘臉上露出歉疚之色，說道：“對不起，剛剛是我太激動了。”
九幽侯突然移開了目光，竟似不敢繼續看她，說道：“我不會怪你。我早就知道，你心裡一直掛念趙無忌。”
衛鳳娘微笑道：“他是我的丈夫，我當然一直掛念他。”
九幽侯看著她，突然道：“你還沒有回答我呢，如果有人殺死了趙無忌，你會怎麼待他。”
衛鳳娘不知九幽侯為何一再問自己這個問題，沉吟片刻，搖頭道：“我不知道。”
九幽侯道：“你不會想要給趙無忌報仇嗎？”
衛鳳娘自小到大，學的都是如何做好趙家的兒媳婦。
她第一次見到趙無忌的時候，就下定決心，她一定要做趙家的兒媳婦了。
那時候她才七歲。
她學女紅，學烹飪，學管家。
現在她做出來的衣服，已經可以媲美神針山莊的“針神”薛夫人年輕時候做出來的衣服，她來往的那些夫人小姐，都對她的針線活讚不絕口。
魯、川、粵、蘇、閩、浙、湘、徽這八大菜係，她都會做，而且做得很好，那些禦廚的手藝，也未必能比得上她。
她嫁進趙家的那一天，趙簡就死在了上官刃的手上，趙無忌給趙簡過完頭七，就離開了大風堂，而且離開之前，並沒有說，以後趙家就交給她了，因此在趙家管家的人還是趙千千。不過她有信心，以後趙無忌把趙家交給她了，她一定能幫趙無忌管好家。
一個妻子應該會的事情，她都已經會了。
但是她從來沒有學過，怎麼給丈夫報仇。
她也從來沒有想過，她需要給彆人報仇。
她一點武功也不會啊。
衛鳳娘聽到這話，嚇了一跳，說道：“你……你說我應該為無忌報仇？”
九幽侯眼睛一亮，問道：“你從來沒有想過，你應該殺死這個人，為趙無忌報仇嗎？”
衛鳳娘已經嚇得臉色慘白，說道：“我當然沒有想過。我……我從來沒有殺過人。”
九幽侯眼睛更亮了，正待說話，就聽衛鳳娘道：“我想你說的對，如果真的發生了這種事，我當然要為無忌報仇，就算我不會武功，我也得為無忌報仇。”
九幽侯臉色慘白，說道：“我跟你說這些，並不是要你給趙無忌報仇。”
衛鳳娘溫柔一笑，說道：“我知道，你隻是告訴我，這樣做更好，而不是強硬地告訴我，我必須這樣做。這兩者的區彆，我心裡清楚。”
九幽侯沉默片刻，仰起頭來，看著上方，說道：“時間過去這麼久了，屋裡的人，應該都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