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憐花見賈珂笑得十分意味深長,心下奇怪,寫道:“你想到什麼了?”
賈珂笑著拉過王憐花的手,在他的手背上寫道:“我在想咱們家的假山是不是也應該挖個山洞,山洞裡最好還有一個洞,也不用大了,能把小豬卡住就好。”
王憐花嘿嘿一笑,寫道:“這你放心,我早就想好怎麼弄了,等咱們回家了就施工,保管教你滿意。”
賈珂忍不住又是一笑,握住王憐花的手。
王憐花寫道:“衛鳳娘聽到黃蓉說趙無忌是被老僵屍殺死的,正在那裡質問老僵屍呢。老僵屍肯定不承認這件事,我再來添一勺油,幫她把火燒熱一點。”
當即說了那番趙無忌嘴裡沒有毒藥的殘留物,身上沒有中毒的痕跡,中的一定是毒煙一類的毒藥的分析,然後跟賈珂轉述洞裡的情況,直到石門打開,衛鳳娘走了出來,這才停下寫字。這時聽到衛鳳娘這麼說,王憐花也沒回答,看著衛鳳娘身後的人影,臉上似笑非笑。
九幽侯那些仆人可沒王憐花這般淡定,他們初時見到衛鳳娘,見她獨自一人,身邊沒有九幽侯,隻道九幽侯是自己離開的,並沒有把她帶上,她是自己從屋裡逃出來的。正想問她剛剛去了哪裡,知不知道裡麵發生了什麼事,忽聽得水聲輕響,似是幾隻蜻蜓落到了水麵上,跟著各人眼前一花,衛鳳娘身後已經多了一個白衣人。
隻見這人身材高大,身形消瘦,臉上沒什麼表情,全身白衣白襪白鞋,手中握著一柄長劍,一雙目光如冷電般向眾人射來,卻不是九幽侯又是誰?
眾人猛地見到九幽侯,無不嚇得肝膽俱裂,魂飛魄散,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兩步,顫聲道:“侯……侯爺……”
衛鳳娘吃了一驚,回過身來,見九幽侯果然站在自己麵前,又是一怔,心中有些感動,說道:“你不必出來的。”
九幽侯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目光掃過賈珂、王憐花和黃蓉的臉龐。
這三人臉上都畫著彩繪,九幽侯看不出他們的真正麵目,但見三人見到了自己,都沒有退縮,反而氣定神閒地站在原地,心想他們三個應該就是自己的仇家。再仔細一看,隻覺他們三人裝扮類似,給人的感覺卻各不相同。
黃蓉臉上一片天真無邪,似乎就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王憐花臉上似笑非笑,眼中頗有幾分輕蔑之意,令九幽侯看著便覺火大,而賈珂臉上模樣雖然古怪,卻掩不住眉目間沉著的雍容威嚴,和一身華貴尊榮之氣,這是常年身居高位、手握重權的人,才有的氣度。
九幽侯隻看一眼,就認定賈珂是這三人中的頭目,看向賈珂,冷冷地道:“你是來找我報仇的?既然是來報仇的,何不堂堂正正地找我報仇?在臉上畫上這些東西,遮擋自己的本來麵目,算什麼大丈夫?”
賈珂深知做事要“打蛇打七寸”,眼前就有九幽侯好大一個把柄,他若不利用這個把柄來對付九幽侯,而是跟九幽侯就大丈夫一事唇槍舌戰,那實在是犯傻。
當下哈哈一笑,說道:“我這人向來隨和,你若是大丈夫,我自然也是個大丈夫,你若是小人,那我也好做個小人了。”
然後指著趙無忌的屍體,笑道:“有一個傻小子,為了報仇,拜了一個高手為師,留在高手這裡學武,過了幾天,這個傻小子的媳婦竟然找到了這裡。這個高手見到傻小子的媳婦就動了心,但這傻小子的媳婦對這傻小子一心一意,而且這個高手因為各種原因,已經沒法做傻小子的媳婦真正的丈夫了。但他還是想要傻小子的媳婦跟著自己,你想得怎麼做才好?”
王憐花笑道:“如果我是這個高手,我若直接殺了這個傻小子,傻小子的媳婦豈非要恨我一輩子,就算她和我在一起了,和一個恨我的人過一輩子,實在沒什麼滋味。何況傻小子的媳婦如果真的愛極了傻小子,見傻小子已經死了,不免要自殺殉情,或是自殺之前,先殺了我,給傻小子報仇。這樣做萬萬不可。
要我說啊,反正傻小子的媳婦其實不確定,傻小子是否在這裡,傻小子更是不知道,他的媳婦過來找他了。我就先找個由頭,把傻小子關在一間屋裡,禁止他離開屋子半步,同時嚴令禁止其他人告訴傻小子的媳婦,傻小子就在這裡,然後用傻小子的下落為由,將傻小子的媳婦留下來。
她根本不知道,傻小子現在在哪裡,我是她唯一的線索,她為了找到傻小子,當然會心甘情願地留在這裡。她既然留在這裡了,我就可以與她朝夕相處,想辦法讓她愛上我。但這樣還不夠,因為她的心裡想的還是傻小子,而不是我。所以接下來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想辦法毀掉傻小子在他媳婦心裡的形象。
傻小子的媳婦與我朝夕相處的這些天,傻小子一直自己住在一間屋裡,我不僅要他不許離開那間屋子,我還不許仆人與他見麵,仆人每次把飯送過去,就匆匆離開了,至於傻小子吃剩的飯菜,用過的便桶,穿臟的衣服,因為沒人收拾,就全堆在屋子裡。屋子裡又臟又臭,生滿了蛆蟲,傻小子在這樣的屋子裡,連著住上好幾個月,你說會是什麼模樣?”
賈珂拍手笑道:“好主意!到時候我再選個陰雨連綿的日子,帶著傻小子的媳婦去見傻小子,而且我不會告訴傻小子的媳婦,她將要見到的人是傻小子。那間屋裡堆滿了便桶和殘羹剩飯,氣味臭不可聞,陰雨天氣,氣味比平時還要難聞數倍。
傻小子的媳婦從沒過過苦日子,肯定受不了這味,如果她能當著傻小子的麵,惡心的吐出來,那就太好了。他們見過以後,我就找了理由,帶著傻小子的媳婦離開這裡,然後在路上告訴她,那個把她惡心到吐的人,就是她的丈夫,她的丈夫練武功練傻了,什麼都不知道了,總而言之,屋裡那麼臟那麼臭,都是傻小子的錯,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傻小子的媳婦若是要回去,我就跟她說,傻小子現在需要專心致誌,如果她回去打擾傻小子,可能會讓傻小子走火入魔,她隻要愛惜傻小子,就不該回去打擾傻小子。她又不會武功,當然是我說什麼,她就信什麼,何況她性情溫順軟弱,我隻要表現得可憐一點,她就不忍心離開我,回去找傻小子了。”
王憐花笑道:“我見她決定不回去了,就安排手下殺了傻小子,反正她已經親眼見過,傻小子是如何練武功練得走火入魔,變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傻小子的。傻小子已經走火入魔了一次,當然也能走火入魔第二次。
而傻小子死的時候,我不在家裡,他的死當然和我沒有半點關係。我先和傻小子的媳婦在外麵轉悠幾年,見她對傻小子情愛轉淡了,再帶她回去。等我們回家以後,我再假裝剛剛才知道,傻小子已經死了。她和我在一起這麼多年,早就習慣我對她的照顧了,傻小子又已經死了,她不跟我在一起,難道還會去找彆人嗎?”
衛鳳娘站在九幽侯和賈珂之間,她雖說要親眼過來看看,死去的人是不是趙無忌,但她心裡其實已經認定,死去的人就是趙無忌,她隻是不願相信也不敢相信罷了。她怎麼能接受這件事,自己的丈夫,竟然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點燃那些毒蠟燭的人,確實是她,但要她點燃那些毒蠟燭的人,卻是九幽侯。
何況她並不知道趙無忌在這裡,不然她絕不會點燃那些毒蠟燭的,起碼不會把點燃的毒蠟燭,送去趙無忌住的那間屋子,但是九幽侯知道。
他明知道趙無忌就在這裡,明知道這些毒蠟燭會害死趙無忌,卻還是要她這麼做。
衛鳳娘心裡對九幽侯不是不恨的。
但她也沒法怪他,畢竟九幽侯是為了他自己的性命,還有對她的感情,才決定殺死趙無忌的。
每個人難免會有私心,九幽侯也是一個人,他當然也會有私心。
衛鳳娘想,既然自己也有私心,那麼自己就不能去怪“地藏”。
這時聽了賈珂和王憐花的話,衛鳳娘才知道九幽侯的打算,還有趙無忌這幾個月來,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她傷心到了極處,也憤怒到了極處,再也寬容不起來了。
衛鳳娘撲到趙無忌的身邊,伸手去摸趙無忌的臉頰,看了好一會兒,終於從趙無忌那張瘦脫了形的臉上,找到了跟從前相似的地方,知道這必是趙無忌無疑了。
她的眼淚一滴滴地流了下來,流滿了趙無忌的臉頰和旁邊的草地,見趙無忌的臉頰實在太臟,於是站起身來,走到池邊,洗乾淨手帕,然後細細擦拭趙無忌的臉龐。
沒有人阻攔她,連九幽侯也沒有。
衛鳳娘費了好大的力氣,終於擦乾淨趙無忌的臉蛋,見趙無忌的頭發又臟又亂,取下頭發上的玉梳,用以給趙無忌梳頭發,沒梳兩下,就聽到喀的一聲響,玉梳的梳齒斷了。
衛鳳娘看著手中的玉梳,怔了一怔,然後取下發簪,去梳理趙無忌的頭發,去梳理趙無忌的頭發,勉強讓趙無忌的頭發看上去沒有這麼亂了。
衛鳳娘抬起趙無忌的腦袋,讓他枕在自己的腿上,然後仰頭看向賈珂和王憐花,說道:“兩位公子,我可否求你們一件事?”
賈珂和王憐花對望一眼。
賈珂道:“什麼事?”
衛鳳娘道:“我聽你們的口音,你們應該是中原人吧。日後你們回到了中原,可否幫我給大風堂帶個口信,就說趙無忌和衛鳳娘都已經死在昆侖山巔了,請他們不必再派人四處找我們了。”
九幽侯臉色大變,來到衛鳳娘身前。
王憐花警惕地上前一步,將賈珂護在身後。
九幽侯卻沒有看他,一低頭,就見衛鳳娘的腹部插著一根發簪,身上滿是鮮血,發簪處現在還有鮮血不斷流出。原來適才她用發簪給趙無忌梳理頭發,梳理完了,就默不作聲地將發簪刺入了自己的腹部。
九幽侯臉色煞白,顫聲道:“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知道你恨我,你為什麼不用發簪傷我,為什麼要傷你自己?”一麵說話,一麵伸手去抓衛鳳娘的肩頭。
他自從劍法小有所成之後,無論遇到什麼危險,雙手一直穩如磐石,但是現在,他的雙手卻不住顫抖,就像是兩片狂風中的樹葉。
衛鳳娘卻不看他,低下了頭,輕輕撫摸趙無忌的臉頰,說道:“咱們認識以來,你一直對我很好,我也早就把你當成了朋友。殺你,我做不到,原諒你,我更做不到。好在其他事情,我都做不到,但有一件事,我是能做到的。‘地藏’,你本事再大,也沒法阻止一個人,結束她自己的性命。
何況……何況無忌已經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小時候見到無忌的第一眼,就發誓要做趙家的兒媳婦,我本來以為,我這個願望,已經成真了,哪想到後麵會發生這麼多事。害死無忌的人是我,趙家應該不會要我這個兒媳婦了吧。”頓了一頓,輕聲道:“無忌,你還會要我嗎……”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垂下了頭,倒在了趙無忌的身上。:,,.,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