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誌敬見甄誌丙認下了這件事,而且是當著峨嵋掌門的麵認下的,縱是掌教師伯等人平時對他十分偏心,這次也非處死他不可,這樣一來,自己離著第三代首座弟子之位,可就大大地走近了一步。
正自得意,忽然想起這件事是甄誌丙三天前做的,自己當時就知道這件事,卻一直沒有告訴師父師伯,豈不是犯了包庇之罪?忙道:“弟子見他們三人這副情狀,一時不知他們三個是說好這麼做的,還是甄師弟竟然冒充彆人,玷人清白,遲疑片刻,還是沒去打擾他們,先行回了帳篷。
過了很久,甄師弟才回到帳篷。帳篷裡沒有點燈,四下一片漆黑,甄師弟以為我睡著了,就在帳篷裡唉聲歎氣,我實在忍不住了,點亮了燈,問他剛剛去做什麼了。他還不知道,他剛剛做了什麼事情,其實我和他一樣心知肚明,隻跟我百般狡辯,直到我跟他說,我剛剛去營地外麵轉了一圈,看見了一個山洞,他才終於泄了氣,再不跟我狡辯了。
我就問他,他和蘇姑娘到底是你情我願,還是他強迫人家行那苟且之事。他一開始不肯說,但我連著問了他好幾遍,他突然就經受不住我的審問,像現在這樣痛哭流涕。他說他本不該這麼做的,都是蘇姑娘坐在山洞裡,閉上眼睛,嘴角含笑,露出那副可愛溫柔的模樣來勾引他——”
甄誌丙怒道:“趙師兄,你日夜用汙言穢語向我詆毀蘇姑娘還不夠,竟然還在人家掌門麵前這麼說?”
趙誌敬這幾天確實說了不少汙言穢語,來編排甄誌丙和那位被甄誌丙玷汙了清白的蘇姑娘,他想自己比甄誌丙年長幾歲,因為恪守門規,到現在還是一個童子雞,甄誌丙卻已經開了葷,心中不免有些妒忌,但他胸中有宏圖大誌,一心想做全真教的掌教。
全真教是正統的道教門派,教中弟子都是出家人,丹陽子馬鈺和清靜散人孫不二從前本是夫妻,馬鈺遇到王重陽以後,先回家給孫不二寫了一封和離書,和她斷絕了夫妻關係,王重陽才把馬鈺收為徒弟。馬鈺這樣從前有家室的人,想要拜入全真教,都得先斷了這些世俗牽掛,趙誌敬這等從前沒有家室,自小拜入全真教的道士,自然更不能與異性親密來往。
趙誌敬當然不肯為了一時的情|欲,斷送自己的掌教之位,他一向在女色上律己嚴謹,從不與女子親近,但他不過比甄誌丙年長幾歲,年輕人血氣方剛,又不是真的清心寡欲,哪能對美色無動於衷,不過是勉強壓抑內心的情|欲罷了。
他自從抓住甄誌丙這個把柄以後,三不五時便跟甄誌丙提起這件事,滿嘴汙言穢語,越說越離譜,還經常痛罵甄誌丙一通。
甄誌丙始終逆來順受,每次都配合趙誌敬講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決不漏掉一點細節,生怕趙誌敬不知道他都做了什麼似的,然後哭哭啼啼地說蘇姑娘是天仙化身,都是自己不好,竟然對她做那種事,他還是死了算了。但是沒過多久,趙誌敬又用汙言穢語打趣甄誌丙和蘇姑娘,甄誌丙便又無比投入地跟趙誌敬說起那天晚上,他都對蘇姑娘做了什麼事。
趙誌敬每次跟甄誌丙說起這件事,無論說得多麼離譜,甄誌丙始終逆來順受,不加反駁,趙誌敬早已習慣甄誌丙的態度,沒料這次他竟會反駁自己,先是吃了一驚,明知自己就是在胡說八道,卻還是想:“好啊,你竟有膽子反駁我。”
隨即想起自己現在的處境,如果滅絕師太和掌教師伯等人相信了甄誌丙的話,認定自己剛剛是在誣陷甄誌丙,那自己可就麻煩了,心下又急又怒,臉都紅了,罵道:“都這時候了,你還敢胡說!”
甄誌丙嘶啞著嗓子,叫道:“我沒胡說!蘇姑娘是天仙化身,可愛溫柔是她天生的模樣,絕不會因為我而增一分或是減一分,我隻敢五體投地地敬她拜她,怎敢說她勾引我?你莫要在這裡信口開河,褻瀆了仙子的清譽,這一切罪過,都在我身上,是我管不住自己,是我玷汙了她的清白,我該死,受什麼罪都應當。
這幾天來,我輾轉反側,夜不能寐,一直想要去找蘇姑娘,求她一劍殺了我,可是她……她一直不知道……不知道那天晚上和她親熱的人,是我。她以為是宋尋玉,宋尋玉被我點住了昏睡穴,醒來以後,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也沒有說破此事,所以她一直被我們蒙在鼓裡,我不忍見她傷心,也不敢說破此事。”
“可是我……師太,”甄誌丙突然看向滅絕師太,說道,“求你讓我去見蘇姑娘,讓她一劍把我殺了吧!我犯下的罪過,唯有鮮血才能洗清,若是洗不清,就讓我生生世世,給蘇姑娘做牛做馬吧。”
滅絕師太聽了趙誌敬和甄誌丙的話,臉色越來越青,一是生氣甄誌丙竟敢玷辱自己的弟子的清白,二是生氣自己竟有如此不知廉恥的弟子,還沒成親,就敢和男人在荒郊野外,行那苟且之事。
當年紀曉芙就是和楊逍在一座無人的破廟裡行那周公之禮,才被事先就藏在破廟裡的江燕離撞破了奸情,他們的奸情很快便傳遍了大江南北。
峨嵋派本是佛門善地,曆代掌門都是守身如玉的處女,雖然派中男女弟子,若非剃發出家,門派並不會禁止他們嫁娶,但是每一名女弟子拜師之時,都會在手臂上點上一枚守宮砂,而且每年祖師壽辰之時,掌門都會檢查每名女弟子手臂上的守宮砂是否還在,可見峨嵋派對“貞潔”二字何等看重。
江湖群豪也因為峨嵋派這些規矩,一直對峨嵋女弟子甚是敬重,認為她們是時下這男男女女看對了眼,就去客棧睡上一覺,醒來便各奔東西的江湖的一股清流。
紀曉芙這個冰清玉潔的峨嵋女弟子,明明有婚約在身,卻和楊逍在破廟苟合,這件事便如一枚石頭,投進了湖裡,激起了千層浪,當時不知有多少人用淫猥齷齪的目光打量那些尚未婚嫁,或是已經出家的峨嵋女弟子,不知有多少人給她們編排曲折離奇的香豔情史,滅絕師太都沒有逃過這些流言蜚語,峨嵋派的聲名也險些斷送了。
便是如此,滅絕師太對那些尚未婚嫁,就已經不是處女的女弟子尤其痛恨。
倘若那蘇姓弟子是在做彆的事情的時候,為甄誌丙所擒,**於他,滅絕師太必定對她十分憐惜,但她是在和情人行那苟且之事之時,被甄誌丙尋到機會,頂替了她的情人,才得以玷辱了她,滅絕師太絲毫不覺憐惜,隻覺得她落得如此下場,實在活該,這就是她明知門中第三戒是戒淫邪放蕩,絕不能與男人私相授受,卻還是違背門規,和情人行那苟且之事的報應。
不過滅絕師太雖然覺得那蘇姓弟子活該,但絕不是對甄誌丙的所作所為無動於衷,聽到甄誌丙最後這句話,心想這惡賊壞了自己弟子的清白,竟然還敢癡心妄想,生生世世都要纏著自己弟子不放,可真是厚顏無恥!登時怒氣上衝,苦於自己雙手不能活動,厲聲喝道:“敏君,你去把這小子的滿嘴牙齒打下來,看他還敢繼續說這些癡心妄想的瘋話麼!”
丁敏君心想:“他犯下這等大罪,全真教非把他逐出師門不可了,但是全真教現在還沒有把他逐出師門,他還是全真教的弟子,我當著他這些師長的麵,把他滿嘴牙齒全都打下來,全真教這些道士,豈不會認為我給他們沒臉,記恨上我了?”不禁暗暗叫苦。但是滅絕師太積威所在,她也不敢不照辦,隻得緩緩走到甄誌丙麵前,左手抽出長劍,右手拿起劍鞘,便向甄誌丙的嘴巴刺去。
甄誌丙自知罪孽深重,見丁敏君手中劍鞘向自己刺來,閉上眼睛,竟不反抗。
眼見劍鞘已到甄誌丙麵前,忽聽得一人說道:“且慢!”同時丁敏君感到手肘上傳來一股溫和的勁力,拉住了她的手臂,隨即手掌一酸,劍鞘就被一隻手掌奪了過去。
丁敏君吃了一驚,急忙轉身,就見馬鈺拿著劍鞘,看著自己,臉上微露歉疚之意,便知適才攔住自己,不讓自己把甄誌丙的牙齒敲掉的人,就是馬鈺。
她實在想不通馬鈺為什麼這麼做,難道是要不顧全真教的名聲力保甄誌丙嗎?甄誌丙何德何能,竟讓馬鈺寧可得罪峨嵋派,也要保住他的性命?不由大感奇怪。
滅絕師太也是這樣想的,冷笑一聲,說道:“馬道長,這樣一個□□|婦女、玷人清白的惡徒,你也要維護嗎?眼下之事若是傳揚出去,豈不讓天下英雄都以為,全真教是一個專門培養采花淫賊的地方?”
全真教眾人聽到這話,紛紛變了臉色,但這件事是他們理虧在先,哪好意思反駁,隻能偷偷在心裡罵了這老尼姑幾句。
馬鈺道:“師太誤會了。誌丙玷人清白,全真教豈能容他?貧道攔住丁姑娘,絕不是不忍看見誌丙受傷,而是有些事情,咱們還沒有問清楚呢。丁姑娘現在打掉誌丙滿嘴的牙齒,打得是痛快了,可是誌丙嘴裡沒有牙齒,一會兒咱們有事問他,他滿嘴漏風,如何回答咱們?師太莫要忘了,靜玄師太是怎麼死的,咱們還沒有查出來呢。“
滅絕師太恍然大悟,心想:“是了,還得問這兩個小賊靜玄的事呢,我竟把靜玄忘得一乾二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