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5章 第三十二章(1 / 2)

賈珂從密道中出來以後,見王憐花還沒回來,就站在床邊,靜下心來,思量今天發生的這許多事情,都會帶來什麼影響。

他和王憐花躲在禦書房裡,見到沒葬遇乞將王語嫣從麻袋中放出來,還是今天上午的事,現在隻是下午,連三個時辰都不到,王語嫣遇刺了,池貴妃等幾個妃子死了,李訛龐死了,赫連鐵樹死了,唐玉被通緝了,還有他假扮成李訛龐了。這短短的三個時辰,發生了這麼多事情,簡直比坐過山車還要刺激。

無數人夢寐以求的皇位,就這樣到了自己手上,賈珂不可能不感到興奮,但是那股興奮勁過去以後,他想起知道自己就在興州城的陸小鳳,想起那些跟著自己一起來興州城的手下,想起和自己一起來興州城,素來口無遮攔的周伯通,隻覺這些麻煩,一個比一個棘手。

說到底還是這三個時辰內,發生的這些事情,委實出乎他的意料,他沒有事先做好準備,看到機會就在麵前,他又不肯放棄,以致於給自己留下了這麼一個爛攤子。

賈珂正自思量對策,就聽到都羅繼捧在外麵求見,叫他進來,聽到他說官兵找到了一頭白老虎,心中半點也不意外,臉上卻露出驚訝之色,皺起了眉,說道:“老虎?那頭老虎多大了?”

都羅繼捧道:“卑職還沒親眼見過那頭老虎,聽他們說,大約有兩尺來長,十二三斤重,也就一條半大的狼犬那麼大。如果再大一點,放不進馬車裡,早在他們進城的時候,就被守城的官兵攔住了。”

武林中與猛獸毒物朝夕相伴的奇人數不勝數,諸如十二星相這些強盜,行走江湖的時候,身邊都會帶著一隻或者一群自己對應的動物;五毒教這些苗疆男女,身上都會藏著五毒,即青蛇、蜈蚣、蜘蛛、蠍子、蟾蜍這五樣毒物;

還有歐陽鋒這等武學宗師,自從想出用毒蛇對付那些武功勝過他或是與他不分伯仲的老朋友以後,他就潛心鑽研培育毒蛇,花了十多年的功夫,以數中劇毒無比的毒蛇,培育出了兩條毒中之毒的怪蛇,平日就將這兩條毒蛇藏在他的蛇杖之中,每次出門,也會帶著數名蛇奴和至少五百條毒蛇。

朝廷不會輕易跟武林發生衝突,對這些武林人士,從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尤其西泥國地處中原和西域的交界,來來往往的武林人士,大多久居西域。

西域疆域遼闊,都是小國,有些地方連國家都沒有,這些久居西域的武林人士早就習慣了沒有官府約束的生活,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裡,倘若把他們逼急了,直接闖進宮裡大開殺戒,舍了自己的命,也要拉著皇帝陪葬,也不是不可能。

西泥國麵對這些武林人士,比衛國還少了幾分底氣,李秋水嫁給西泥國上一任皇帝李米狸之時,已經年過四十,雖然她內力深厚無比,皮膚緊致柔膩,猶似二八少女,本身又是一個絕色美女,但是紅燒肉再好吃,頓頓都吃紅燒肉,用不了多久,就會膩得不行,李米狸身邊從來不缺美女,紅燒肉吃多了,就會發現清粥小菜彆有一番風味,難免會想換換口味。

何況李秋水在江湖長大,和李米狸根本沒有什麼共同語言,性格霸道專橫,自私狠毒。李米狸初時喜歡她溫柔斯文,相處久了,看出她的本性來了,就沒那麼喜歡她了。

她能夠獨霸後宮,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李米狸見識過她的武功以後,知道有她在自己身邊,自己再也不用擔心有刺客刺殺自己,可以放手對付那些越來越氣焰囂張的武林人士,對她的刻意拉攏。

後來李秋水被迫離開皇宮,李訛龐身邊有高手保護,安穩覺還是能睡的,但絕不敢像李秋水還在宮裡時那樣放手去對付武林人士了。

便是如此,都羅繼捧雖然十分震驚,眼看公主婚期將近,衛國的迎親隊伍馬上就要抵達興州城了,城裡竟然連老虎都出來了,卻沒想過把那一夥將老虎帶進城裡的商人抓起來。

這中中內情,賈珂當然不會了解。他本來還在思量,如果這些官兵要因為這隻小老虎,治方心騎等人的罪,他應該如何處理,沒想到都羅繼捧竟然連提也不提。

雖然都羅繼捧不提這件事,給賈珂省下了好一番力氣,但是西泥國如今已經是賈珂和王憐花的了,下到普通官兵,上到侍衛總管,這中間隔著這麼多人,竟然沒有一人覺得方心騎等人不向官府彙報,就把老虎帶進都城,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賈珂不禁有些絕望,心想:“西泥國都是些什麼人啊。”

臉上卻絲毫不顯,隻是露出些許好奇之色,笑道:“原來是一頭這麼小的老虎。朕好像還從沒見過這麼小的老虎,不知它會是什麼模樣。朕準了,現在就把它送進宮來吧。”

都羅繼捧當然不希望這小老虎進宮,說道:“陛下,這老虎雖然現在還很小,但總有長大的一天,這是會吃人的凶獸,把它留在宮裡,若是哪天有個萬一,它從籠子裡逃了出來,到時定會死傷慘重。”

賈珂看了都羅繼捧一眼,說道:“依你看來,朕是留不得它了?”

都羅繼捧聽出賈珂話語中的不悅之意,忙道:“陛下,卑職絕不是這個意思。卑職隻是覺得老虎畢竟是畜生,不通人性,擔心把它留在宮裡,到時驚擾到太後、陛下、各位娘娘和各位殿下那就不好了。”

賈珂道:“都羅,你若是擔心日後這頭老虎會逃出籠子傷人,就該找工匠加固籠子,分派人手看守老虎,想辦法解決老虎可能帶來的危險,而不是想辦法解決這頭老虎。朕讓你做侍衛總管,是讓你幫朕分憂解難,而不是讓你對朕指手畫腳,告訴朕,哪個應該做,哪個不應該做。”

都羅繼捧連忙跪倒在地,說道:“陛下,就算老天借給卑職一萬個膽子,卑職也不敢對您指手畫腳,卑職隻是、隻是太擔心這頭老虎搬進宮裡,會傷到陛下了。”

賈珂道:“這頭老虎一時半會兒還傷不到朕,唐玉卻是真的傷到了公主,害死了赫連鐵樹,朕也差一點就死在了他的手上。你與其在這裡擔心一頭還不如狼狗大的小老虎,會不會傷到朕,不如多動動腦筋,幫朕好好想想,如今城門已經關了,城門前和城牆上都有重兵把守,唐玉這一夥人即使插翅也逃不出去,他們會躲在哪裡,為什麼直到現在,你們都找不到他們。”

都羅繼捧聽皇帝的語氣甚是嚴厲,心想:“他也未必多麼喜歡那頭老虎,隻是他都已經說,他要在宮裡養那頭老虎了,我卻勸他不要在宮裡養,他覺得我和他對著乾,才這麼生氣。”忙道:“是,卑職告退。”

王憐花離開以後,陸小鳳也沒有繼續待在那裡。

他沿著街道大步前行,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官兵,有些官兵把他叫住,盤問他的來曆,有些沒有。

他走得很快,一邊欣賞沿途的風景,一邊思索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麼做。左思右想,都覺得當務之急,就是先官府一步,找到唐玉。

隻有找到唐玉,他才有機會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但是全城官兵都在尋找唐玉,看他們的架勢,人人都是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把唐玉找出來。

陸小鳳在找人這件事上還算擅長,可是他隻有自己,而眼下興州城中尋找唐玉的官兵,少說也得有兩三萬人,除非老天爺想要他找到唐玉,不然他絕不可能比這些官兵更早找到唐玉。

想雖是這樣想,但陸小鳳從來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

他很快收回落在官兵身上的目光,沉思著,看向前方。

陸小鳳知道想要找到一個人,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打聽清楚這人的習慣和喜好,然後根據這些習慣和喜好,推斷這人可能會在哪裡藏身。

比如陸小鳳是賭場和妓院的常客,這兩個地方就像是他的家一樣,他知道這兩處地方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如果他想要找一個地方藏起來,這兩個地方肯定是他的首選。

可惜陸小鳳和唐玉一點也不熟,隻是因為賈珂和當年“翡翠寶塔”一事,兩人才互相認識。

陸小鳳喜歡交朋友,可不代表他來者不拒,跟什麼人都能成為朋友,他和唐玉就是天生合不來,他每次看到唐玉那張溫柔可親的笑臉,都覺得骨頭縫裡滲出一陣寒意,兩人隻能算是點頭之交,或者說是朋友的朋友,現在要陸小鳳根據唐玉的喜好和習慣,推斷唐玉會藏在哪裡,可真是太為難他了。

陸小鳳想起了賈珂,他和唐玉自小認識,交情也很不錯,如果他在這裡的話,說不定真能先這些官兵一步,從茫茫人海中找出唐玉來。

可惜賈珂不在城裡,他去城外辦事了。

現在興州城戒備如此森嚴,外麵的人不準進來,裡麵的人不準出去,陸小鳳估計自己這幾天都不可能見到賈珂了。

陸小鳳很快又想起了王憐花。

這三年來,王憐花和賈珂一直住在一起,他們在京城的時候,唐玉經常會去他們家拜訪。

陸小鳳相信王憐花一定看唐玉很不順眼,很多時候,最了解一個人的人,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他的敵人,尤其王憐花看唐玉很不順眼,是因為唐玉和賈珂自小認識,一起長大,從前唐玉經常扮成姑娘,和賈珂一起出門,有關他倆的流言蜚語早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

王憐花心裡把唐玉當成半個情敵,情敵見麵,分外眼紅,陸小鳳越想越覺得,說不定王憐花比賈珂還要了解唐玉,最重要的是,現在賈珂在城外,王憐花在城內,隻要自己找到王憐花,說不定就能找到唐玉。

可是王憐花現在在哪裡呢?

陸小鳳想起王憐花離開時的匆忙,仿佛有什麼火燒眉毛的急事等著他做,想起自己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的時候,感受到的那中難以形容的古怪,隨即想起自己跟王憐花說起緝拿唐玉的榜文的時候,王憐花臉上的漫不經心,絲毫不以為意。

王憐花適才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和他平時聽到彆人提到唐玉的模樣,交替著在陸小鳳的腦海中晃來晃去,來回幾遍,陸小鳳突然心中一動,暗道:“怪不得我覺得他奇奇怪怪的,和平時很不一樣,原來是……”

原來陸小鳳將王憐花適才的模樣和他往日的模樣對比,發現從前王憐花聽到彆人提起唐玉,無論他表現得是多麼的不以為意,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對唐玉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敵意。可是適才王憐花聽到唐玉潛入皇宮刺殺銀川公主,如今事情敗露,正在被朝廷通緝,就像是在聽一個陌生人的事情,甚至連幸災樂禍都沒有,這可不像是王憐花的性格。

陸小鳳敢拿自己還沒長出來的兩道胡子發誓,他剛剛遇到的王憐花,就是真正的王憐花,不是彆人假扮的,這絕對不會錯了。

王憐花明明一向喜歡吃唐玉的醋,看唐玉十分不順眼,平時聽說唐玉遇到了什麼倒黴事,就會忍不住幸災樂禍的王憐花,如今唐玉麵臨滅門之災,王憐花的反應怎的反而如此平靜,仿佛從前那個因為一點小事,就幸災樂禍的人不是他一般?

陸小鳳想到這裡,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也許王憐花突然轉了性子,不僅不再亂吃飛醋,還決定往後對賈珂這些朋友們更好一點。

但若王憐花變成了這樣的性子,適才他見自己在為唐玉刺殺公主一事著急,就不會明知自己急的火燒眉毛了,不僅不幫自己出主意,還反問自己,他好像是叫王憐花,而不是叫唐憐花,仿佛自己不被他氣死,他就會很失望一般。

既然王憐花還是從前的王憐花,那麼王憐花對唐玉的態度忽然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隻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唐玉在他眼中,已經沒有任何威脅了。

可是唐玉為什麼沒有威脅了?

是因為唐玉現在是刺殺公主的刺客,再也不可能像從前那樣和賈珂光明正大地來往了嗎?

還是因為王憐花已經猜到唐玉會藏在哪裡,甚至可能過來找自己之前,王憐花就已經抓住了唐玉,打算在賈珂回來之前,先把唐玉乾掉。而王憐花之所以一聽到自己說前麵那家酒樓,已經有三波官兵進去查過了,就匆匆忙忙地離開,是因為他發現他關著唐玉的那個地方,其實並不安全,官兵隨時可能找到唐玉,所以他要趕在官兵找到唐玉之前,先把唐玉殺了?

在陸小鳳看來,答案顯然是後者,尋思:“王憐花都離開這麼久了,唐玉一定已經死在他的手上了。如果王憐花在殺死唐玉之前,從他口中問出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那麼這世上知道刺殺公主的真相的人,也許就隻有王憐花一個人了。”

他應該去找王憐花,問他知不知道,唐玉為什麼要刺殺公主,如果唐玉這麼做是受人指使,那麼這個人是誰。

但是他想到王憐花離開時的背影,卻隻能苦笑。

王憐花顯然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他,估計連賈珂也不會告訴。

但是賈珂猜到這件事以後,去問王憐花,王憐花即使咬死不承認,也不會跟賈珂翻臉。

陸小鳳覺得,如果自己去問王憐花,唐玉是不是已經被他殺死了,王憐花為了瞞過賈珂,極有可能把自己殺了,然後把自己扔進河底,或是燒成灰燼。日後賈珂發現他已經很久沒有自己的消息了,就問王憐花有沒有看見自己,王憐花十有八|九還會滿臉迷茫地道:“陸小鳳?我不知道啊。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和你在一起,後來就再也沒有見到他了。”

陸小鳳歎了口氣,心想:“看來唐玉這條路,我是走不通了,隻能想辦法離開興州城,趕在西門吹雪他們抵達興州城之前找到他們。”

雖然西泥國還沒有表露出對衛國迎親隊伍的敵意,但是唐玉潛入皇宮刺殺銀川公主,可能是受李淳指使,這個可能,連陸小鳳這個局外人都能想到,他可不信西泥國上上下下這麼多人,會想不到這個可能。

一旦迎親隊伍進了興州城,西泥國將城門關上,把迎親隊伍團團圍住,不就相當於甕中捉鱉麼。到時候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西門吹雪武功再高,在數萬兵馬的包圍之下,也未必能夠順利脫身。

隻是如今城門緊閉,城牆上站滿了弓箭手,想要離開興州城又談何容易?

陸小鳳沉思之際,已然不知不覺地走過了好幾條街道,回過神時,忽見一個纖細的身影,站在牆壁前麵。牆壁上貼著兩張榜文,雖然陸小鳳離得太遠,看不清楚榜文上的內容,不過他一路走來,已經見過無數張一模一樣的榜文,不用看都知道,這兩張榜文,懸賞的是唐玉和那個姓李的老人。

陸小鳳已經見過太多張懸賞他二人的榜文,對這兩張榜文毫無興趣,這時向那兩張榜文瞧了一眼,便即收回目光,看向那個纖細的身影。但見這人穿一身紫衣,頭發前麵梳著,後麵披著,頭發上束著幾個毛茸茸的紫色頭飾,背影十分熟悉,正是他剛剛遇到的那個紫衣少女。

陸小鳳見這紫衣少女看這兩張榜文,看得十分專注,雪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手指藏在衣袖裡,依稀可見她的手指緊緊蜷縮,十分用力,顯然心情很不平靜,不由心中一動,走了過去,笑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紫衣少女嚇了一跳,連忙回身,見是陸小鳳,這才放下心來,說道:“我和你很熟嗎?乾嗎悄沒聲息地站在我後麵,跟我打招呼?”

陸小鳳笑道:“咱們倆好像不太熟,不過這不影響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那紫衣少女有些好奇,笑道:“你要做什麼?”

陸小鳳道:“我要向你討債。”

那紫衣少女笑道:“真稀奇,咱倆隻見過一麵,我就欠你東西了。我倒是很想知道,我欠你什麼東西了。”

陸小鳳微笑道:“你欠我一個名字。你的名字。”

那紫衣少女笑道:“原來你是問我這個,但我為什麼要把我的名字告訴你?”

陸小鳳笑道:“因為我會算卦,如果你把你的名字告訴我,我就可以算出,你的心事是什麼,還可以告訴你,應該如何解決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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