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8章 第四十五章(1 / 2)

唐玉迷糊中隻覺背心一陣劇痛,醒了過來,發覺自己躺在地上,屋子雕梁畫棟,十分精美,但沒什麼陳設,看來他還在宮裡,這裡應該是宮女的房間。他的右手邊就是一張床,床上羅帳高懸,地麵和這張床的高度相差太大,他又和這張床離得太近,一瞥之下,根本看不見這張床的全貌,但見床上沒有被褥枕頭,便知近日一定沒有人在這張床上睡覺。

那灰衣老者下手極有分寸,先前唐玉受了他那一掌,吐了一地鮮血,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看著傷得厲害,其實並無性命之憂,畢竟他還要抓唐玉回去問話,唐玉若是傷得太重,話說到一半就咽氣了,李訛龐隻怕也要生氣的。

唐玉昏過去了這麼久,這時清醒過來,動了動手腳,隻覺四肢勉強還有幾分力氣,他本來還想假裝昏迷,一邊積蓄力氣,一邊搞清楚自己的處境,但他畢竟受了內傷,喘氣粗粗重重,一口氣沒有吸好,便覺嗓子癢得厲害,忍不住咳嗽起來。

他隻咳嗽了兩聲,就見一個白衣老者推開房門,快步進來,直到房門關上,才又放慢步子,向他走來。

唐玉見這白衣老者甚是麵熟,略一思索,便想起這是先前那個救了自己的人。

唐玉可不相信這人是因為善心才救了自己一命。會因為善心救人的人,怎麼可能潛入皇宮,又怎麼可能違抗皇命,把善心用在自己這個刺客身上,他冒險救了自己,定是他的目的,難道他就是那個用唐家的獨門暗器,刺殺了銀川公主的刺客?

唐玉心中轉過好些念頭,臉上卻不動聲色,虛弱地一笑,說道:“多謝恩公救命之恩,請問恩公尊姓大名。”他本就麵若好女,一張臉秀麗絕俗,這時因為受了內傷,又吐了好幾大口血,臉色慘白,沒半點血色,嘴唇也淡淡的沒有血色,溫溫柔柔地一笑,好似堆滿白雪的枝頭上,一朵瑟瑟發抖的小花在寒風中悄然綻放,除了那等妒火中燒之人,誰看了不對他心生憐惜。

那白衣老者兩道冷電般的目光向他一掃,便即收了回去,嘿的一聲,走到床前坐下,說道:“小子,你不必感謝我,向問天可不是做好事不求回報的大善人。”

唐玉聽到“向問天”這個名字,不由大吃一驚。

向問天是日月神教的光明右使,在任我行當上教主之前,他就是任我行最為倚重的左膀右臂了。後來東方不敗異軍突起,任我行對東方不敗十分倚重,竟將向問天比了過去,向問天許是因為這件事,跟任我行生出嫌隙,兩年前和任我行發生口角,一氣之下,離開了日月神教,從此不知所蹤。

這件事唐玉當然有所耳聞,隻是不曾想到自己竟會在這裡遇到向問天。他臉上露出受寵若驚之色,說道:“原來是向前輩。晚輩年紀雖輕,但也聽說過向前輩的威名。聽家中長輩說,向前輩兩年前就離開了日月神教,原來是來西泥國了。”

向問天一笑,說道:“唐家的人,怎麼也不知道江湖傳言不足為信。”頓了一頓,又道:“不說這些廢話了,你應該也能看出來,咱們現在還在皇宮。”

唐玉微微一笑,無論什麼時候,他的笑容都是那麼的溫柔嫵媚,說道:“晚輩自然能看出來。晚輩有個朋友從前說過一句話,晚輩覺得很有意思,所以一直將這句話銘記於心。這句話是:‘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如今皇帝一定認為前輩帶著晚輩逃出宮去了,調動兵馬在城裡四處搜查晚輩呢,哪會想到,晚輩還和他處在一片屋簷下呢。”

向問天道:“你這個朋友倒是有點見識。”

唐玉聽了這話,微微一笑,笑容溫柔動人,臉頰上甚至泛起淡淡的紅暈,看他的模樣,哪像是在說自己的朋友,倒像是一個容易害羞的小姑娘,在說自己的情郎一般,說道:“他自然很有見識。”聲音聽上去也格外的溫柔,蘊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情意。

向問天低頭看著唐玉,雙目猶似寒潭一般深不見底,看不出他的喜怒哀樂,更顯出一種淩人的冷意來,說道:“哦,你這個朋友叫什麼名字?”

唐玉微笑道:“向前輩應該聽說過他,他叫賈珂。”

向問天一笑,說道:“原來是他。我不僅聽說過他,我還見過他呢。你大概不知道,我們教主先前因為王憐花,狠狠得罪了他,也就是他現在還沒回中原,等他回中原了,我們教主定會將他殺了,以免他拿這件事向皇帝告狀,皇帝憐惜他這一趟辛苦,再來一出各大派圍攻黑木崖,好給他出氣。你若是以為抬他出來,我便會看在他的麵子上,對你以禮相待,那你還是儘早歇了這個心思吧。”

唐玉當然不知道任我行曾遣數百教眾赴破廟伏擊,王憐花差點百箭穿心,死在當場,和任我行早已是不死不休的仇怨。任我行這些年來,一直沒斷過與豪門貴族,實權官員來往,給自己找了不少靠山,尤其見了明教的前車之鑒以後,與這些人來往的愈發頻繁。

唐玉常年待在京城,對此自然有所耳聞,他想任我行如此乖覺,他把賈珂抬出來當自己的靠山,即使沒有大用,但總該有點用處,至於他和李湛、李淳的關係,這是擺在明麵上的,倒不用他特意提起,哪想到日月神教早就打算將賈珂殺了,這個靠山自然用不了了。

唐玉目光閃動,笑道:“不知任教主對王憐花做了什麼?”

向問天道:“你好奇這個做什麼?”

唐玉微微一笑,說道:“雖然貴教人多勢眾,不乏武功高強之輩,尤其任教主武功深不可測,武林中無人不知,但賈珂畢竟是朝廷命官,又在武林中有一幫名頭響亮的朋友,即使貴派能殺死賈珂,也一定損失慘重。

好在任教主是因為王憐花得罪的賈珂,而不是因為賈珂自己的事得罪的賈珂,想來也不是什麼大事,晚輩願意出麵給任教主說項疏通,賈珂跟晚輩交情極好,定會賣晚輩這個麵子。若能化乾戈為玉帛,豈不對大家都好?”

向問天道:“我聽說賈珂一直把王憐花當作心肝寶貝,比他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我們教主也是這麼說的,所以自從這件事暴露以後,就再沒想過能跟賈珂講和,你若是能說服賈珂跟我們放下此事,跟我們重修舊好,我這光明右使的位置,都能給你做了。”

唐玉笑得溫柔,說道:“晚輩怎敢要前輩的光明右使的位置。前輩對晚輩有救命之恩,晚輩若能幫上前輩的忙,那是晚輩的榮幸。”

向問天淡淡一笑,說道:“先前江湖傳聞,屠龍刀在王雲夢手上,你們唐家應該也有所耳聞吧?”

唐玉微笑道:“前輩說笑了,這麼大的事,江湖上焉能有人不知道。彆說江湖了,就是衛國兩任皇帝也都聽說過這件事,那些參加屠珂英雄會的武林人士,也都被賈珂調動官兵押送回來了,全都在天牢裡關著呢。”

向問天道:“你們唐家對屠龍刀感興趣嗎?應該是感興趣的吧。你們聽說屠龍刀在王雲夢的手上,是不是也想過赴西域殺人奪刀?”

唐玉笑道:“前輩也太高看唐家了。王雲夢可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絕頂高手,唐家若有實力將她殺了,想要稱霸武林,又何需什麼屠龍刀。”

向問天隻是一笑,說道:“我說到這裡,你應該也能猜到,我們教主是如何得罪王雲夢的了,畢竟王雲夢綁架了王憐花這個消息,是和屠龍刀在王雲夢手裡這個消息一前一後在江湖上傳開的。

當時我們教主遣了一些人在王雲夢的必經之路上設下埋伏,想要將王雲夢殺了,把她手中的屠龍刀搶過來,雖然計劃失敗了,但到底做了這件事,還差點殺死了王憐花,可不就狠狠得罪了賈珂麼。王憐花險些因為我們教主丟了性命,這可是死仇,你真能說服賈珂跟我們和好?”

唐玉笑道:“我能。”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毫不遲疑,仿佛向問天不是問他能不能幫他們說服賈珂,而是在問他一加一等於幾一般。

向問天臉上不動聲色,但眼睛裡到底流露出了些許驚訝之色,似乎是在琢磨麵前這個清秀斯文的少年,究竟在賈珂心裡有多少分量,然後道:“你打算怎麼說服賈珂?”

唐玉微微一笑,笑容愈發溫柔動人,說道:“用我的辦法。”

向問天道:“你的辦法?”

唐玉微笑道:“前輩也許不知道,晚輩和賈珂五歲就認識了,這十幾年來,晚輩一直住在京城,賈珂的其他朋友雖然和他要好,但都不像晚輩一樣和他朝夕相處。王憐花雖然和賈珂還算恩愛,但他們兩個才一起生活了幾年,論起對賈珂的了解,王憐花其實遠遠比不上晚輩,便是論起在賈珂心裡的分量,王憐花也未必就能比得上晚輩。

就算王憐花已經死在貴教的手上了,晚輩也有辦法讓賈珂和貴教化敵為友,何況王憐花隻是受了一場驚嚇,並沒有丟掉性命。晚輩敢跟前輩保證,賈珂看在晚輩的麵子上,一定不會跟貴教追究這件事的。”

向問天霍地站起,快步走到門前,似乎想要離開。

唐玉心下奇怪,還沒來得及詢問,就見向問天又轉過身來,自始至終,手都沒有碰過門,似乎他根本不是去開門的。但他不是想要開門,又為什麼要走這一趟?

向問天道:“我有一事想不明白,既然你在賈珂心裡有這麼重的分量,為什麼他沒有和你在一起,卻和沒有跟他相處過幾天的王憐花在一起了?”

唐玉微微一笑,說道:“這很奇怪嗎?賈珂喜歡男人,而我卻不,他幾次問我願不願意跟他在一起,我都拒絕了他,若非如此,王憐花哪有機會。”

向問天微笑道:“你和賈珂如此親厚,真是好極了,往後你可要在賈珂麵前,為我們教主多多美言幾句。這也是為了你自己,教主心情好了,你的日子才能過得舒心。”

唐玉一怔,隱隱覺得向問天這句話有些古怪,什麼叫任我行心情好了,他的日子才能過得舒心?於是道:“晚輩愚笨,不明白前輩的意思,還請明示。”

向問天笑道:“你是名門子弟,應該聽說過‘三屍腦神丹’吧?”

唐玉聽了這話,登時臉色大變,再也維持不了冷靜,說道:“‘三屍腦神丹’!”

他太過激動,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連著咳嗽了好幾聲,才緩過勁來,說道:“晚輩聽說,‘三屍腦神丹’的方子早就已經被朝廷毀了。”

向問天哈哈一笑,說道:“朝廷?朝廷算什麼!你在宮裡潛伏多日,又扮宮女,又扮太監,又刺殺公主和皇帝,怎會還把朝廷看得這麼重,認為朝廷說方子被他們毀了,就真的被毀了?神教配合朝廷這麼說,不過是擔心昔年的禍事重演罷了。”一邊說話,一邊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晃了幾下,發出咕咕的輕響,這是藥丸撞到瓶壁上發出的聲音。

然後他從瓶中倒出一枚朱紅色的丹藥,說道:“我早就跟你說過,你不必謝我,我救你本就有我自己的打算。你若想要活命,便把這枚‘三屍腦神丹’吃了,你若不想活了,那我現在就送你上西天。”

唐家精通暗器和毒藥,唐玉從前就聽家中長輩討論過江湖中的各類毒藥,其中就有據說已經失傳的“三屍腦神丹”。

這“三屍腦神丹”中藏有屍蟲,平時不會發作,但若到了每年端午節的午時,還未服用克製屍蟲的藥物,屍蟲便會脫伏而出,一旦入腦,再也無藥可救,從此理智全無,便如給瘋狗咬了一般,自己也瘋了,見到活物都上去撕咬,最後力竭而亡。

日月神教從前就是用這“三屍腦神丹”控製教眾的。聽從教主吩咐的人,每年端午節前都能拿到解藥,不聽從教主吩咐的人,教主自然不給他們解藥。後來朝廷圍剿黑木崖,銷毀了所有的“三屍腦神丸”,燒毀了“三屍腦神丸”的配方,和“三屍腦神丸”有關的人,也是殺的殺,關的關,“三屍腦神丹”自從絕跡江湖。

向問天要唐玉服下“三屍腦神丹”,顯然是要用藏在丹藥中的屍蟲控製唐玉,

唐玉背上冷汗涔涔而下,想不到向問天手段竟然如此陰狠,也不知服下這“三屍腦神丹”以後,有沒有辦法將蟄伏在體內的屍蟲取出來,如果取不出來,自己豈不是一輩子都要做日月神教的奴隸了?可是不服下這枚“三屍腦神丹”,自己隻怕沒法活著離開這間屋子,畢竟日月神教的狠辣手段他早就有所耳聞,唐家懲治叛徒的手段已經十分狠辣,但還是不及日月神教的一半狠辣。

向問天看著唐玉慘白的臉,笑道:“我這靈藥,你吃還是不吃?”

唐玉隻能點頭。

隻要他活著,就有擺脫藏在“三屍腦神丹”中的屍蟲的希望,但若他死了,那就什麼希望也沒有了。

他還想到了王憐花。

聽說他的醫術很好,先前有個女人在杭州隨便傷人,那些被那女人打傷的百姓,還被那女人下了毒,每個人中的毒都不同,但是都是致命劇毒,全靠王憐花救回了他們的性命。

他可以向王憐花求醫,說不定王憐花真能想出除掉屍蟲的辦法呢。

向問天一笑,將那枚朱紅色藥丸扔到唐玉嘴邊。唐玉費力地抬起了手,抓住了這枚藥丸,放進了自己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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