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5章 第八十一章(1 / 2)

赫連銅桂心下不忿,暗道:“皇上是你老子,自然是你什麼模樣,他都喜歡,倘若你不是皇上的兒子,皇上堂堂黨項好男兒,怎會看上你這一身窮酸氣的南蠻子。”臉上自是絲毫不敢表露出來,連連磕頭,說道:“皇上,殿下,卑職酒後失德,說出那等渾話來,確是罪該萬死,但是卑職剛剛說的真的隻是無心醉話,絕不是肺腑之言,隻求皇上和殿下寬宏大量,饒恕卑職。”

王憐花“哼”了一聲,看向公孫五,說道:“你過來看看這張圖,告訴我,你們都去過哪些地方。”

適才賈珂向赫連銅桂扔了一個硯台,不止嚇得赫連銅桂酒醒了,公孫五也同樣醉意全無。他聽到王憐花這話,便走到桌子旁邊,見桌上放著一張皇宮的地圖,地圖上用墨汁畫了許多條彎彎曲曲的細線,起始點都是“洪”字號冰庫,大約有八分之一的細線之上,畫著一個綠色的圓圈。

公孫五一直在地下行動,地道中不見天空,沒有日月,哪能辨認出方向來,隻好先在地圖上找到“洪”字號冰庫和青鳳閣,見地圖上沒有畫山峰,回想青鳳閣附近可有高山溪澗,很快想起離著皇宮五六裡遠的地方,就有一座高山,叫作青鸞山。

那裡山清水秀,風景迷人,皇太妃還在宮裡的時候,曾經派人在青鸞山上修建了一座彆宮,山上涼快,夏天的時候搬去那裡小住,比住在宮裡舒服多了。

公孫五越想越覺得那間書房就建在青鸞山的山腹之中,但因地圖上沒有青鸞山,青鸞山到底在哪裡,他隻能自己估算,想了一會,便用手指在地圖上畫起了他們大致的路線,從“洪”字號冰庫到青鸞山的山腹,再從青鸞山的山腹回到青鳳閣的臥室,然後滿臉慚愧地道:“這條地道實在太過錯綜複雜,岔路多,彎路也多,卑職起初還能辨認方向,後來走到一半,就完全辨認不清東西南北了。”

王憐花提起毛筆,看了一會地圖,然後用筆在地圖上畫出公孫五用手指比劃的道路,說道:“無妨,我現在隻是想要知道這條地道的大致情形,本就沒有指望你們能將道路記得一清二楚,那未免太強人所難了。”然後放下毛筆,指著一個地方,問道:“你剛剛說,道路到了這裡,便又分叉了,但是那時你們隻剩下三個人了,為了安全起見,你們便沒有分開行動,是嗎?”

公孫五道:“是。我們走到這條路的儘頭,就從地道裡出來了,另外一條路會通向哪裡,我們就不知道了。”

王憐花又拿起旁邊一根毛筆,筆尖上蘸了石綠,在這一點上畫了一個圓圈。

公孫五心想:“原來這些圓圈是這個意思。”

王憐花將毛筆放了下來,看看公孫五,看看赫連銅桂,微微笑道:“你們走進這條地道,是奉了父皇的旨意,你們也沒有想到,地道竟會通向公主的臥室,這件事根本怪不得你們,公主的護衛卻殺死了楊竇年,你們心裡一定很不服氣,是不是?”

赫連銅桂和公孫五都嚇了一跳,忙道:“卑職不敢。”

王憐花笑道:“你們不敢嗎?我看你們隻是嘴上不敢,心裡其實很敢吧。但是這件事怪得了誰呢?父皇是提醒過公主,接下來可能會有侍衛出現在青鳳閣中,但是誰能想到,你們三個酒氣熏天的小子,竟是正在執行父皇交代下來的事情的禦前侍衛。

楊竇年之所以會丟掉性命,都是因為你們身上的酒氣。哼,你們在執行公務的時候喝酒,把自己喝得爛醉如泥,驚擾到了公主,真是好大的膽子。我打你們五十大板,這懲罰不算重吧?”

赫連銅桂和公孫五聽說王憐花隻是要打他們五十大板,登時鬆了口氣,他們畢竟是學武之人,區區五十大板怎會承受不了,連忙磕頭謝恩。

又聽王憐花的意思,似乎覺得楊竇年這是罪有應得,一點也不值得同情,忍不住瞧了楊竇年一眼,均想:“兄弟,你是咱們三個人中,唯一一個滴酒未沾的,結果隻有你死了,受的還是我們兩個身上的酒氣的連累,現在也是因為我們兩個身上的酒氣,六殿下才認為你生前也在書房裡喝了很多酒。你可真是夠冤枉的。”

他們當然不會向王憐花解釋,楊竇年沒有喝酒,畢竟他們受罰,是因為他們執行公務的時候喝了酒,這時候跟王憐花說,隻有他們兩個喝了酒,楊竇年沒有喝酒,那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麼。

赫連銅桂和公孫五被侍衛帶下去打板子,其他進了地道的侍衛陸續過來,將他們在地道中的大致路線和所見所聞,一一跟賈珂和王憐花說了。

賈珂和王憐花又等了一盞茶時分,見還有三個侍衛沒有回來,於是叫來兩百名侍衛,將地圖交給他們,讓他們去地道裡找那三個侍衛。

王憐花將張末星叫了過來,問道:“殺死鴻章的凶手找到了嗎?”

張末星道:“回殿下:殺死鴻章姑娘的凶手,卑職暫時還沒有什麼頭緒,不過卑職在溪月殿裡,發現了一些不得了的東西。”

王憐花道:“什麼東西?帶上來看看。”

張末星應了一聲,從懷中取出一包物事,解開外麵一層油布,露出十三根金釵來。

張末星道:“這十三根金釵,其中四根是卑職從上官娘娘的首飾盒裡找到的,五根是卑職從暗格裡找到的,這暗格就設在上官娘娘的床上,還有四根是卑職從庫房裡找到的。這十三根金釵,看上去都平平無奇,和尋常金釵沒有任何差彆,其實釵身是中空的,其中八根金釵裡麵藏著毒針,餘下的五根金釵裡麵藏的是毒砂。”

王憐花臉上露出驚詫之色,說道:“毒砂?”

張末星道:“是,卑職向‘一品堂’的同僚打聽過,這應該是唐門的毒砂。”然後從懷中取出兩樣物事,拆開外麵的兩層油紙,雙手遞了過去。

王憐花伸手接過,隻見一張油紙上放著六枚細若牛毛的鋼針,陽光下細針發出綠油油的光芒來,一瞧便知針上喂有劇毒。

另一張油紙上放著一把藍幽幽的砂礫,據說要想製成這種毒砂,須得先將砂礫洗淨以後,在十餘種劇毒之物的毒液之中浸泡四十九天,在陽光下曬乾以後,再在另外十餘種劇毒之物的毒液之中浸泡五十六天,然後拿到陽光下曬乾,如此重複六次,方能製成這等劇毒無比的毒砂,毒砂一碰皮膚,須臾間便會毒發身亡。

王憐花將這兩張油紙放到桌上,說道:“這十三根金釵都是上官娘娘的首飾?”

張末星道:“是。卑職問過溪月殿的宮人,她們都說這是上官娘娘的首飾,上官娘娘經常戴在頭上,其中兩根金釵,還是皇上賞給上官娘娘的。

卑職剛剛找過陳公公,陳公公給卑職找出當時的記錄,這兩根金釵的樣式、長度、用料和重量,記錄上都有。我們兩個發現,皇上賞給上官娘娘的那兩根金釵,其中一根金釵,上麵鑲嵌了五顆珍珠,都有小指甲蓋大小,三顆是圓的,兩顆是橢圓的,上官娘娘的那根金釵上的五顆珍珠,五顆卻都是橢圓的。

另一根金釵上麵鑲嵌了一小塊和田紅玉,作為海棠花的花蕊,這塊和田紅玉的表麵應該與點翠做的六片花瓣平齊,可是上官娘娘的那根金釵,紅玉卻高出了點翠做的花瓣。”一邊說話,一邊將手中的十三根金釵,遞給王憐花。

王憐花接過那十三根金釵,掃了一眼,果在其中見到了張末星提到的那兩根金釵。

他將金釵放到桌上,看向賈珂,裝模作樣地道:“這件事兒臣不敢擅作主張,還請父皇早做決斷。”

賈珂提筆寫道:“問他還發現了什麼東西。”

王憐花道:“是。”然後看向張末星,問道:“張副總管,除了這十三根金釵之外,你還發現了什麼東西?”

張末星道:“上官娘娘的臥室有一塊能夠移動的地磚,卑職掀開地磚,就從下麵見到了這三隻瓷瓶。”說完這話,又從懷裡取出一包物事,揭開外麵一層油布,露出裡麵的三隻瓷瓶。

張末星臉上神色古怪,看上去十分為難,頓了一頓,說道:“這三隻瓷瓶裡,都放了一根手指。”

王憐花吃了一驚,說道:“一根手指?”

張末星道:“是。這三根手指,分彆是左手小指,右手食指和小指,應該是同一個女人的手指。這三根手指應該都是割下來以後,就用某種藥物泡過,手指雖然皮膚發青,看不出原本的膚色來,但是保存的非常完好,沒有任何腐爛的跡象。”

王憐花心想:“上官飛燕為什麼要把三根手指藏在她的臥室裡?難道這三根手指是她的戰利品,是她從仇人的手上削下來的,她看到這三根手指,就會想起她的仇人的淒慘模樣,所以把它們留在她的身邊,讓它們日日夜夜陪伴她?”

但是看上官飛燕之前的言語,她唯一念念不忘的仇人,就是從前壓她一頭的上官丹鳳,先前她見到陸小鳳,誤把陸小鳳當成了上官丹鳳,可沒奇怪陸小鳳為什麼會有十根手指,這三根手指不可能是她從上官丹鳳的手上削下來,一定是從彆人手上削下來的。可是誰的手指,值得她一直帶在身邊?此事之古怪,實在百思不得其解。

王憐花道:“你把這三個瓷瓶拿過來給我看看。”

張末星道:“是。”走到王憐花麵前,將這三個瓷瓶遞給了王憐花。

王憐花拿起一個小瓶,拔開瓶塞,向瓶中瞧了一眼,果見瓶中放著一根小指,小指斷處平滑如鏡,顯然是用利刃切過,上麵塗著一層暗紅色的粉末,王憐花一時之間,也看不出這是什麼藥粉,想來手指得以一直沒有腐爛,多虧了這些藥粉。

王憐花將小瓶放在桌上,打開另外兩個小瓶,果然如張末星所說,另外兩個小瓶裡裝的也是一根手指,斷處也都平滑如鏡,上麵塗著一層暗紅色的粉末。

王憐花將另外兩個小瓶放到桌上,問道:“張副總管,你對這三根手指有什麼看法?”

張末星麵露難色,說道:“回殿下:卑職看到這三個小瓶,也覺得莫名其妙,不明白上官娘娘為何要把這三根手指藏在地磚下麵,但是上官娘娘對這三根手指如此重視,一定有她自己的用意。

上官娘娘的用意到底是什麼,卑職實在想不出來,盤問溪月殿裡的宮女太監,他們也回答不上來,上官娘娘為什麼把這三根手指當成寶貝。卑職以為,這三根手指到底是誰的,為什麼要把它們密閉起來,放在小瓶裡,這些問題的答案,可能隻有上官娘娘自己才知道。”

心想:“上官娘娘就在冷宮,皇上把上官娘娘叫過來問問,不就知道這三根手指是怎麼回事了嗎?何苦拿這個為難我呢,我可不是上官娘娘肚子裡的蛔蟲。”

王憐花心想:“上官娘娘自己知道?哈,倘若上官飛燕仍在人世,我又怎會問你這個問題。”問道:“除此之外,你還找到什麼了嗎?”

張末星道:“是,卑職還在上官娘娘的衣櫃裡,找到了一個包袱,包袱裡麵隻放了一樣東西,是一雙紅色的鞋子。”說罷,拿起手邊的一個包袱,拆開以後,從裡麵取出了一個黑色的小包袱,將這個小包袱拆開,露出一雙鮮紅的繡鞋。

這雙繡鞋的顏色實在太過鮮豔,年紀再輕,模樣再美的姑娘,腳上穿上這樣一雙繡鞋,都會顯得有些奇怪。

除非她再在身上穿一件鮮紅的衣服,就像是新娘子出嫁的時候,身上穿的嫁衣。

不過這雙繡鞋的鞋麵上,繡的不是鴛鴦,不是並蒂蓮,不是鳳凰,而是一隻展翅飛翔的燕子。

王憐花看到這雙鮮紅的繡鞋,心想:“竟然這麼明目張膽地把自己這雙紅鞋放在衣櫃裡,真不知應該誇她膽子大,還是應該說她沒腦子。”隨即轉念,又想:“我若是早知道她把這樣一雙紅鞋藏在了衣櫃裡,哪還用得著跟她浪費口舌,逼她承認她和‘紅鞋子’的關係。”

張末星見王憐花一直盯著這雙鮮紅的繡鞋看,顯然對這雙繡鞋很有興趣,於是將這雙繡鞋遞給了王憐花。

王憐花滿臉嫌棄,後退一步,問道:“乾嗎?”

張末星見狀,連忙收回了手,說道:“卑職見殿下一直在看這雙鞋子,就以為殿下想要看看這雙鞋子,還請殿下恕卑職無禮。”

王憐花不加掩飾地白了張末星一眼,然後道:“我一直在看這雙鞋子,是因為這雙鞋子的顏色,讓我想起了一個組織來。”

張末星道:“殿下想起來的這個組織,可是那個和吳明有關係的‘紅鞋子’?”

王憐花點了點頭,微笑道:“張副總管,你也聽說過這個組織?”

張末星道:“是,卑職從前就想,吳明這等反賊,在衛國興風作浪,為的就是皇位。對他來說,做衛國的皇帝是做皇帝,做咱們西泥國的皇帝,也是做皇帝。因此卑職三年前聽說了吳明的所作所為以後,就在擔心吳明會來咱們西泥國興風作浪,對皇上不利,一直對吳明的事情格外上心。

‘紅鞋子’據說是吳明一手扶持的江湖組織,平日裡做的都是打家劫舍的無本買賣,賺來的錢,恐怕都落入了吳明的口袋裡,卑職三年前就找人打聽過這個組織的事情。

依卑職愚見,吳明想要犯上作亂,肯定得招兵買馬,積財貯糧,這些都離不開錢。若能將‘紅鞋子’連根拔起,吳明定會元氣大傷,至少五年之內,都沒法來咱們西泥國興風作浪。

可惜‘紅鞋子’實在太過神秘,卑職托了很多人打聽‘紅鞋子’,知道的事情仍是屈指可數。卑職隻知道‘紅鞋子’的成員都是女人,她們都會有一雙鮮紅的鞋子,就像是新娘子的鞋子,每雙鞋子上麵的刺繡都不一樣,除此之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真沒想到,上官娘娘的衣櫃裡,竟然藏著這樣一雙鞋子。”

王憐花微微一笑,說道:“你能想到這一點,就已經勝過很多人了。”目光在繡鞋上轉了兩圈,然後移到鞋麵上繡著的那隻燕子上,突然間心中一動:“這一對燕子繡的真是不錯,可不是隻練過五六年刺繡的人,繡的出來的,不知這雙繡鞋是上官飛燕自己繡的,是‘紅鞋子’的人給她繡的,還是‘紅鞋子’找繡匠繡的。”

他略一回憶上官飛燕臥室裡的陳設,沒記得見過繡架,問道:“上官娘娘平時繡花嗎?”

張末星一愣,說道:“這個卑職真不知道,卑職這就去找溪月殿的宮女問問。”

王憐花“嗯”了一聲,說道:“一會兒再去吧。倘若上官娘娘平日裡繡花,你就把她做的繡活拿來給我看看。”

張末星心想:“雖然皇上已經把上官娘娘貶為庶人,打入冷宮了,但是上官娘娘畢竟做過您的庶母,您和上官娘娘年紀相仿,於情於理,都應該避嫌的,把上官娘娘的繡活拿給您看,殿下,這不合適吧。”向皇上瞧了一眼,見皇上在看那三隻小瓶,對王憐花的話沒有任何異議,那他當然也就沒有任何異議,點頭稱是。

王憐花道:“你還在溪月殿裡發現什麼東西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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