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方形管道外麵以深灰色的石頭砌成,和湖底怪石顏色一樣,裡麵則是一層鐵板,管道筆直向下,裡麵黑漆漆的,深不見底,王憐花自從吸走了逍遙子的畢生修為,易筋洗髓,脫胎換骨,在黑暗之中,也能清晰視物,這時看得分明,底下是厚厚一堆乾草,正是供人落腳的草墊。當即湊到賈珂耳邊,輕聲道:“進去便是。”
賈珂本想先站在入口那一圈石頭上,看清楚管道裡麵是什麼情形,再決定要不要進去,聽王憐花如此說,便沒改方向,直接落入管道之中。
這管道甚是寬敞,賈珂將王憐花抱在手中,仍有活動的空間,不過管道畢竟建在湖中,裡麵陰冷潮濕,鋼壁**的格外滑膩,王憐花換了個姿勢,雙手抱住賈珂的脖頸,攀在賈珂的身子,賈珂雙手空了出來,當即施展“壁虎遊牆功”,攀在鋼壁上,身子懸在半空之中。
突然聽得砰的一聲重響,應是外麵那條水蛇落入水中,跟著耳畔響起軋軋之聲,兩人眼前一黑,一塊石板悄無聲息地來到管口上方,將管道堵住,同時管道緩緩下降,片刻間便沉入湖底。
賈珂在這漆黑的管道中不能視物,忽聽得王憐花輕聲道:“咦,這好像是個機關。”然後眼前一亮,卻是王憐花晃亮了火折。
賈珂循光看去,隻見鋼壁上有一圈凸起,緊貼在管道入口,仿佛鋼壁後麵藏著數百根三四寸長的細管。
他看到這一圈凸起的形狀,登時想起了雷|管,不由心中發毛,嘴唇湊到王憐花耳邊,輕聲道:“這裡麵裝的不會是炸藥吧。”
這句話說得聲細如蚊,王憐花隻覺陣陣熱氣鑽入耳中,癢得他忍不住想笑,低聲道:“你若是想要知道裡麵裝的是什麼,看看不就知道了?”便要用“六脈神劍”在鋼壁上戳一個洞。
賈珂提醒道:“小心裡麵裝的是毒水。”
王憐花點了點頭,微一沉吟,從懷中取出一枚金針,向鋼壁上的凸起刺去。無論這一圈凸起後麵是什麼情形,外麵都是一層極厚的鋼板,一枚細細的金針,如何能夠刺進鋼板,不過這枚金針在王憐花手中,鋒銳之處,與倚天劍不相上下,金光一閃,大半針身便沒入鋼板之中。
王憐花將金針收了回來,鋼壁上留下一個細細的圓孔,幾不可見,他又在圓孔附近刺了幾下,轉眼間圓孔便有砂礫大小,仍不見有物事從裡麵流淌出來。
王憐花湊眼到圓孔之上,張眼看去,隻見後麵果然藏著一根細管,管中立著一朵用黃銅鑄成的蓮花,沒有蓮葉,隻有花苞,比尋常蓮花要小上很多,花瓣緊緊合攏,打造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王憐花看得稀奇,向這枝銅蓮花上下打量,忽然想起自己從前在書上見過的一樣物事,不禁一陣後怕,冷笑道:“李秋水好毒的心思。”
賈珂心下好奇,問道:“裡麵是什麼?”
王憐花道:“咱們先下去。”
賈珂放開鋼壁,帶著王憐花落到乾草堆上。
王憐花手中的火折子尚未熄滅,賈珂借著火光,四下打量,隻見四處之地是一間小小的石室,他們腳下有厚厚一堆乾草,對麵的牆壁上有一扇鐵門,不遠處還有一個石頭衣架,上麵雕龍刻鳳,十分精致。衣架旁邊,放著一個石頭衣櫃,櫃門關著,也不知裡麵放著什麼東西,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王憐花鬆開賈珂,站到地上,握住賈珂的手,解釋道:“剛剛那條水蛇的尾巴上纏了一條極粗的鐵索,不知那條鐵索打造的時候,摻了什麼東西,泡在水裡這麼多年,竟然始終沒有生鏽。那條鐵索一端纏在那條水蛇的尾巴上,一端連著湖底的機關,隻要那條水蛇的尾部離開水麵,鐵索便會拽動機關,讓上麵這條通道露出水麵。
這防範聽起來已經很周密了吧,但是李秋水的布置到這裡還沒有完,如果我沒有認錯,藏在那圈凸起後麵的暗器叫作‘步步生蓮’,名字聽著好聽,卻是一種無比陰毒的暗器。
這種暗器形似一朵蓮花,平時花瓣合攏,有如含苞待放,一般放在地板下麵,一旦有人踩上這塊地板,便會觸發下麵的機括,整朵蓮花都會被底下的彈簧向上彈起,花瓣會在一瞬之間張開,同時地板上出現一個圓洞,正好能讓蓮花花心伸出來。蓮花花心裡有十幾到二十幾枚銅簽,上麵布滿倒刺,一旦刺入腳底,倒刺橫在肉中,根本拔不出來,被這些銅簽刺中,這雙腳便算是廢了。
不過因為這種暗器用起來太過死板,要想傷到一個人,須得讓這人踩在暗器的正上方,偏一點都不行,加上打造這樣一朵銅蓮花的錢,足以打造三十朵同等大小的金蓮花,因此這‘步步生蓮’隻在江湖上喧囂一時,然後便銷聲匿跡了。
但是上麵這個入口可就不一樣了。入口供人落腳的地方,就隻有那一圈石頭,李秋水在下麵放了一圈‘步步生蓮’,無論踩在哪裡,腳下都會彈出一朵蓮花來,當真逃無可逃,避無可避,可說是貨真價實的步步生蓮了。”說到最後,握著賈珂的手微微顫抖,語氣惡劣之極。
賈珂心中也是一陣後怕,若不是王憐花看見管道底下是厚厚一堆乾草,讓他直接下去,他定會先站在管道入口那一圈石頭上,將管道中的情形看清楚了,再鑽進管道。
神照功雖然能修複他腳底那被倒刺剜掉的血肉和割斷的筋脈,讓他不至於落得終身殘疾,卻可不能幫他減輕受傷的痛苦,想想腳底被倒刺挖出拳頭大小的血洞來,那是何等的鑽心之痛。
何況這幾天可是對付姬苦情、姬悲情的關鍵時候,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日後可就未必再有這麼好的機會。倘若他踩中了“步步生蓮”,雙腳受傷,無法行走,王憐花定會守在他的身邊,寸步不離,這些地方,又能讓誰來探查,如今這大好機會,豈不就要白白錯過了麼。
賈珂想到最後,定了定神,隻覺額頭上涼颼颼的,這才發現自己滿頭都是冷汗。他舉起王憐花的手,在王憐花的手背上輕輕一吻,笑道:“王公子的救腳之恩,我怎麼報答才好?”
王憐花一時之間,真想不出來要賈珂怎麼報答他,心念一轉,想起李清露給律香川做的靴子來,笑道:“你若是想要報答我,就親手給我做一雙靴子吧。”心道:“正好讓賈珂見識見識,本公子刺繡的本事。”
賈珂從小到大,就沒做過這種針線活,他就會縫個扣子,在衣服上打個補丁,親手做靴子,他真是想也沒有想過,但既然王憐花想要他親手做雙靴子,他又怎能拒絕,笑道:“行啊,不過你得多等幾天。”
王憐花笑道:“這有什麼急的。你便是明天夏天才能給我,大不了我再等半年。”
賈珂聽到“夏天”二字,突然間想起一種夏天穿的鞋子來,隨即轉念,心想:“夏天的鞋子有了,裙子也可以有啊。”忍不住乾咳一聲,說道:“那我給王姑娘做鞋,可以嗎?”
王憐花微微一笑,臉上神色非常和善,說道:“你若是敢給王姑娘做鞋,我就讓王姑娘穿著你做的鞋,在‘步步生蓮’上跳舞。”
賈珂見王憐花又用苦肉計,忍不住歎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王公子!”
王憐花得意洋洋地笑道:“誰跟你的王姑娘是同根生了?反正不是我,我跟你的王姑娘是死敵來著。”然後臉一沉,冷冷地道:“倘若李秋水現在還活著,我還真想把她抓過來,讓她站在上麵跳胡旋舞”
這胡旋舞是西域傳到中原的一種舞蹈,在中原風靡一時,現在也經常見到有人跳這種舞。
白居易曾有詩雲:“弦歌一聲雙袖舉,回雪飄飄轉蓬舞。左旋右轉不知疲,千匝萬周無已時。人間物類無可比,奔車輪緩旋風遲。”形容的就是這種舞蹈。
王憐花說要抓李秋水在上麵跳胡旋舞,而不是彆的舞蹈,便是因為胡旋舞中有大量急速旋轉的動作,李秋水若是站在上麵跳胡旋舞,定會將下麵藏著的“步步生蓮”,全都踩上一遍。
賈珂噗嗤一笑,說道:“沒事,李秋水死了,她孫女還活著。等咱們把她孫女救出來了,你若是還想看她跳,就讓她孫女代替她給咱們跳胡旋舞。”
王憐花想象李清露給他們跳胡旋舞的情形,心下也覺幾分痛快,笑道:“好主意!到時候就讓太子在旁邊伴奏吧!”
賈珂知道王憐花這是在吃太子的醋,雖然覺得他這醋真是吃得莫名其妙,但實在喜歡他吃醋的樣子,伸手在他的鼻子上輕輕地刮了一下,笑道:“隨你,誰叫我是周幽王呢。”
兩人走到鐵門之前,將門推開,眼前陡然光亮。
王憐花熄滅火折,和賈珂走了進去,隻見所在之地是一間圓形石室,光亮從左右兩邊透來,朦朦朧朧宛如月光,時暗時明,似乎時不時就有物事,將光亮稍稍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