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珂歎了口氣,說道:“我知你對我心存偏見,認為我總是花言巧語,不會說一句實話。其實我剛剛跟你媽媽說的句句屬實,我是真的天生喜歡男人。”
王憐花聽到這話,隻覺胸口好似聚集了千萬隻蝴蝶,在他的胸膛裡像波浪一樣湧動著,掙紮著,隨時都會破胸而出。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抓著賈珂的後背,心中慌亂之極,說道:“你……我……”隨即乾笑兩聲,強作鎮定地道:“賈兄,你是想用這話嚇唬小弟,來報剛剛小弟對你賢良淑德的仇嗎?”
賈珂一笑,說道:“王公子怎麼這麼聰明。”
王憐花聽了這話,登時鬆了口氣,卻不覺得高興,他胸膛裡那千萬隻蝴蝶,也像是被凍僵了一樣,連臉上的笑容幾乎都維持不住了。
但他很快笑了起來,說道:“賈兄,你這把戲或許能騙過彆人,想要騙過小……”後麵的“弟,可就難了”尚未出口,便覺一片黑暗壓了下來,隨即嘴唇一熱。
王憐花不由怔住,回過神時,他胸膛裡那千萬隻蝴蝶,已經爭先恐後地飛了出來,他隻目瞪口呆地看著賈珂,像是完全無法理解剛剛發生了什麼似的。
賈珂向王憐花一笑,說道:“王兄這麼聰明,為什麼始終看不出來,我喜歡你呢?”
倘若王憐花現在沒有被賈珂壓在床上,他聽到這話,一定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可是現在他被賈珂壓在床上,根本沒法起來,又太過心慌意亂,一時間竟然忘了能把賈珂從身上推下去,也忘了讓賈珂抱著他在床上滾幾圈,其實是他自己的主意了。
這時見自己被賈珂壓在床上,不能離開,王憐花隻覺賈珂這是早有預謀,想到自己和賈珂認識以來,自己次次都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中,這次又是這樣,心中的慌亂突然間化成怒火,一並湧上心頭,故作不以為意,笑道:“哦,然後呢?賈兄莫不是想要聽小弟說些‘多謝賈兄垂青’‘能被賈兄看上,實是小弟三生有幸’之類的話?”
賈珂聽出王憐花語氣中的敵意,苦笑道:“你彆誤會,我隻是想要告訴你,我一早就喜歡你了,我這次來洛陽,找人是次要的,見你才是主要的。咱倆繼續這樣演戲,我難免做下對你不起的事情,不如現在說開了,你到旁邊躺著,我自己抱著被子演給外麵的人看。”
王憐花初時見賈珂笑容甚是苦澀,心中跟著一陣酸澀,就像是有人將檸檬汁擠進了他的心裡似的,待得聽了賈珂這一番話,他心中的酸澀也沒有減輕,卻又不知該說什麼。他先前從沒想過賈珂會喜歡他,甚至一度懷疑賈珂對他不懷好意,安排了陷阱來算計他,但是現在聽了賈珂的話,他卻不覺驚訝,反而有些高興。
可是賈珂是個男人,他聽到賈珂向他表露心意,縱使不殺死這個膽敢對他心懷不軌的小賊,也該和這小賊劃清界限,和這小賊老死不相往來,哪怕在王雲夢積威之下,他不得不和賈珂親近,他也應該表麵笑嘻嘻,心裡恨不得把賈珂碎屍萬段才對,他怎能感到高興?
王憐花心想:“我是不是瘋了,聽到他說他喜歡我,竟然會感到高興?難道是因為看到很多女人都對他如癡如狂,我心懷嫉妒,幾次想要找回場子,卻始終沒有成功,如今聽到他說他喜歡我,我好容易壓了他一頭,所以心裡高興?”
王憐花內心深處,似乎也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但是不等他繼續去想,就見賈珂右手撐在床上,似乎是要從他身上起來。
王憐花下意識地抓住賈珂,看到賈珂看向自己,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慌亂之下,掩飾道:“賈兄,咱們還在演戲呢,你去做什麼?”
賈珂笑道:“你還要和我繼續演戲?”
王憐花笑道:“賈兄,你也太小看我王憐花了。你想對我做什麼事,難道我就會任你擺布嗎?”他當然知道賈珂問的是不介意他喜歡自己麼,他也不知自己是否介意,隻知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想讓賈珂就這樣離開,又不願跟賈珂直說,隻好說了這麼一句話。
賈珂一笑,問道:“王公子,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王憐花聽到這話,登時臉上發熱,不敢去看賈珂,更不敢去想錦被下麵的情形,恨不得自己失去了知覺。乾咳一聲,低聲道:“小聲一點,說不定我媽的丫鬟已經在外麵站著了。你……你低下頭,假裝親我。”說到最後,想起剛剛賈珂的嘴唇落到他的嘴唇上的滋味,臉上熱得都要燒著了,既盼望賈珂快來親自己,又唾棄自己竟然盼望賈珂一個大男人過來親自己。
在這一瞬間,好似有兩個小人分彆抓著王憐花的雙手,幾乎把他撕成兩半。
一個小人把他往左邊拽,嘴裡嚷嚷著:“王憐花,你睜大眼睛看清楚了!你麵前這人是個男人,貨真價實的男人,你再饑不擇食,也不能盼望一個男人過來親你!”
一個小人把他往右邊拽,好似惡魔一般,在他耳邊低語:“王憐花,你真的不想親他嗎?你聽到他說他喜歡你的時候,心裡真的不高興嗎?你們都已經成親了,你和他親熱,這不是理所應當的事麼。你為什麼要抗拒和他親熱?你為什麼要無視你內心真正的渴望?承認吧,你就是想要親他,你就是想要他親你。”
賈珂見王憐花沉默不語,不禁一笑,低下頭去,想要去親王憐花耳旁的那塊床單,但是他的嘴唇剛剛經過王憐花的耳旁,在這瞬息之間,王憐花忽然轉過頭來,吻住了他的嘴唇。
賈珂一怔,就聽王憐花小聲道:“你彆誤會,我可不是想要親你,隻是擔心你頭偏得太過,被我媽的丫鬟從外麵看出不對來。”
賈珂忍不住一笑,然後將腦袋移到王憐花的臉蛋上方,深深地吻住王憐花的嘴唇。
賈珂初時有些小心翼翼,擔心王憐花將他推開。待得察覺王憐花非但沒有推開他的意思,反而動作時而急促,時而克製,竟似想要跟他爭奪親吻的主權,但是每每生出這個念頭,就會想起他是個男人,便又偃旗息鼓,任由自己小心翼翼地親吻他似的,賈珂登時放心,用舌頭撬開王憐花的牙齒,轉而又凶狠,又熱烈地吻住王憐花,就像是要把王憐花吞進肚子裡一般。
王憐花伸手摟住賈珂的脖頸,同樣熱烈地回應著賈珂,甚至抱著賈珂,在床上滾了半圈,然後趴在賈珂的身上,向賈珂一笑,說道:“你先前跟我說你沒有和姑娘親熱過,我半點不信,現在終於相信,你說的是真的了。哈,小處男,你會不會接吻啊?”
賈珂很不服氣,說道:“看來王公子的經驗一定很豐富了。”
其實王憐花也是第一次和彆人接吻,但是他跟在王雲夢身邊,自幼耳濡目染,加上被迫看過王雲夢數十年的心得,對男女之事的了解,那些身經百戰的風流浪子也未必比得上他,何況問他的人是賈珂,他怎能在他麵前露怯。
當下點了點頭,笑道:“這個自然,難道你不知道,我在洛陽一向很受女孩子歡迎嗎?你賈珂在京城十分受女孩子歡迎,但是到了洛陽,可就未必比得上我了。”
反正現在床上沒有彆人,隻有他和賈珂,他的牛皮吹得再大,賈珂也沒法戳穿他,他自然要往臉上貼金,至於明天賈珂隻要還記得他這句話,跟他往街上走一趟,他的牛皮立時便會戳穿,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了,畢竟這句話是今天的王憐花說的,關明天的王憐花什麼事?
賈珂想到王憐花從前和那麼多人親熱過,心下好生嫉妒,明知這都是過去的事了,自己不應該為此介懷,但是王憐花這副洋洋自得的模樣實在太可恨了,忍不住伸手把王憐花的腦袋按了下來,張嘴在王憐花的右臉頰上咬了一口。
王憐花“啊”的一聲,氣道:“賈珂,你屬狗的嗎?”
賈珂“哼”了一聲,說道:“我若是屬狗,你就屬茶館裡的茶博士,專門哪壺不開提哪壺。明明知道我喜歡你,還在我麵前說你和多少女人親熱過,你不知道我會吃醋嗎?”
王憐花一怔,沒想到賈珂竟會因此吃醋,不過他一點也不厭煩,反而心裡甜滋滋的,察覺到自己竟然因為賈珂吃醋而甜滋滋的,又忍不住暗暗唾棄自己沒出息。
賈珂見王憐花不說話,心中生氣,加上剛剛咬了王憐花的左臉頰那一口,感覺著實不錯,於是又把王憐花的腦袋按了下來,在王憐花的左臉頰上也咬了一口。
王憐花沒想到賈珂又來咬自己,忍不住“啊”一聲驚呼,想要咬回來,但不知怎的,竟然有些心虛,這一口自然咬不下去了,隻好苦著臉,慘兮兮地道:“我投降,你不許咬我了。我剛剛隻是在跟你吹牛,其實……我也是第一次。”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
賈珂很不相信,說道:“真的?”
王憐花歎道:“這麼丟臉的事情,我怎會跟你撒謊。”
賈珂也知王憐花沒理由在這種事上欺騙自己,畢竟王憐花可沒有那麼喜歡自己,但還是覺得匪夷所思,說道:“既然你覺得沒和姑娘親過嘴很丟臉,那你怎麼不找個喜歡你的姑娘做這種事?”
王憐花本來不想回答,打算岔開話題,敷衍過去,但不知怎的,也許是因為他和賈珂都沒有穿衣服,還緊緊地靠在一起,他對賈珂提不起任何提防的心思來,因此不知不覺就說了出來:“我小的時候,曾經撞見過我媽和她的情人親熱,從那以後,我每次和女孩子親近,就會想起那天看到的情形,然後什麼興趣也沒有了。”
說到最後,忽然想起一事,忙補充道:“但是我天生喜歡女人,不喜歡男人,雖然暫時過不去心裡的坎兒,沒法和女孩子親熱,但是總有一天能過得去的。賈兄,你可不要誤會什麼才好。”
賈珂嗤的一聲笑,說道:“王公子放心,我什麼也沒有誤會。”
王憐花心中不知是高興還是失落,微微笑道:“你沒有誤會就好。”
賈珂笑道:“反正我不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王公子一碰到我的嘴唇,便已如膠似漆,不願分開了,而王公子卻沒法和女孩子親熱,我誤不誤會這件事,又有什麼區彆呢?”
王憐花氣道:“誰跟你如膠似漆,不願分開了?我剛剛隻是……隻是擔心你演技不佳,讓我媽的丫鬟看出破綻來,可不是願意和你接吻。賈兄,你自己天生喜歡男人,可不代表天底下的男人,也都天生喜歡男人的。”
賈珂一笑,不跟他爭辯,問道:“不喜歡男人的王公子,咱們還要不要繼續演下去?”
王憐花聽到“不喜歡男人的王公子”這個稱謂,知道賈珂是在打趣他,可是他真的不喜歡男人啊!他不由憤憤不平,但又不好跟賈珂繼續爭論此事,畢竟賈珂都承認,他不喜歡男人了,隻好瞪了賈珂一眼,惡聲惡氣地低聲道:“當然繼續演下去了!”
他這句話的語氣雖然十分惡劣,但因為是壓低聲音說的,自然顯不出半點氣勢來。
賈珂吃吃一笑,壓低聲音,問道:“不喜歡男人的王公子,咱們接下來怎麼做?”
王憐花臉上發熱,暗罵賈珂還叫上癮了,臉上卻不動聲色,說道:“咱倆換個位置,然後你來親我脖子。”
賈珂笑道:“真親還是假親?”
王憐花立刻道:“當然是假親。”
話雖如此說,但是賈珂真的去親他脖子的時候,他卻忍不住把脖子抬了起來,喉結正好碰到賈珂的嘴唇。
賈珂心中一蕩,忍不住在上麵輕輕咬了一口,然後抬眼去看王憐花。
王憐花故作鎮定,滿臉嫌棄地道:“賈珂,你演技好差,我在旁邊看著,都忍不住為你著急。”
賈珂強忍笑意,說道:“我畢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一點經驗也沒有,要不你讓我真親幾口,找找感覺?”
王憐花歎道:“也隻能如此了,誰能想到我王憐花風流一世,竟然碰上了你這樣一塊朽木,我也隻能多受點累了。”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不忘給自己臉上貼點金。
這世上的事,大多都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王憐花最初也許隻是想要和賈珂把戲演好,在王雲夢那裡蒙混過去,但他和賈珂都是血氣方剛的少年,先前衣冠楚楚地並肩坐在草地上,兩人都忍不住怦然心動,何況是現在了?
王憐花本就難以自持,賈珂又步步緊逼,一次次向他請教,接下來應該怎麼做,他手把手教賈珂怎麼對付自己,很快丟盔棄甲,敗下陣來。
兩人胡天胡地,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回過神時,外麵的喜燭早就熄滅了,屋裡漆黑一團。
外麵這兩根喜燭是賈珂和王憐花拜堂之前,王雲夢突然想起洞房花燭夜要點喜燭,臨時派人買的,隻比普通蠟燭高上一點,沒法亮一整夜,
賈珂既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也不在乎現在是什麼時辰,隻目不轉睛地看著旁邊的王憐花,大概是因為他在黑暗裡待得久了,已經適應了黑暗,哪怕王憐花正在閉眼裝睡,他還是還隱約看見王憐花那又黑又長的睫毛之間,露出的一點光亮,笑道:“王公子,你覺得我剛剛的演技怎麼樣?”
王憐花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情,恨不得找塊豆腐把自己砸死,找豆腐之前,還得先找根麵條把賈珂勒死,繼續假裝睡覺,打定主意,無論賈珂說什麼,他都不會理睬賈珂。
賈珂見王憐花不答,笑得更加開心,說道:“不喜歡男人的王公子,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我剛剛的演得實在太好,你雖然不喜歡男人,卻也不禁被我的演技折服,因為剛剛演得太過投入,嗓子都啞了,所以儘管很想稱讚我剛剛演得很好,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王憐花聽了這話,如何還能裝睡,冷笑道:“賈珂,你真的以為你剛剛演得很好嗎?”其實剛剛他被賈珂摟在懷中的滋味,確是**蝕骨,令人沉醉,但他才不會承認這件事呢。在帳中欲生欲死的人是適才的王憐花,和現在的王憐花有什麼關係?
賈珂一笑,湊了過去,在王憐花的臉頰上輕輕一吻,然後張開了嘴,輕輕咬住王憐花的臉頰,說道:“我畢竟是第一次,手法難免粗疏,王公子博學多才,精通此道,不如咱們再來一次,請王公子指點指點,我也好加以改正,免得日後在你媽媽的丫鬟麵前露餡了。”
王憐花頗為意動,說道:“我隻是指點你,可不是……”
賈珂笑道:“我知道,你隻是指點我,可不是喜歡我,更不是喜歡和我做這件事。”
王憐花雖然也想這麼說,但是同樣的話,從他口中說出,和從賈珂口中說出,完全不是一個感覺,忍不住踹了賈珂一腳。
賈珂眼疾手快,抓住王憐花的腳,忍不住一笑,說道:“王公子果然不喜歡男人,彆人都是投懷送抱,王公子卻是投懷送子。”
王憐花登時漲紅了臉,笑道:“你道我隻會投懷送子嗎,我還會投懷送你呢。”說罷,伸手抓住賈珂,收攏手指,威脅似的向賈珂一笑。
賈珂道:“啊喲,我錯了!王公子千萬手下留情。”然後將王憐花抱住,在王憐花臉上親了兩口,笑道:“王公子,你若是真的把它送給我了,往後我怎麼跟你演戲啊?”
王憐花正色道:“賈兄,小弟今晚陪你演戲,隻是因為見你演技生疏,手法拙劣,擔心在家母麵前露出馬腳,隻好陪你演了一回。日後你就自己抱著被子演戲吧,請恕小弟不再奉陪。”
賈珂才不相信王憐花的話呢,笑道:“那麼王兄今晚是要舍命陪相公,多陪我演幾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