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休這時已經完全清醒,確定自己不是做夢,而是真的死而複生,不由欣喜若狂,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此好運。死過一次,才知道活著究竟多麼美好,他甚至願意拿自己一半的財產,來交換自己的性命。當下微微一笑,說道:“你們放心,我一向識趣得很。”
王憐花道:“為了證明你的誠意,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是怎麼認出我們來的?”
霍休道:“你們相不相信世上真的有地府,人死了以後,就會去地府,還會見到先前死了的人?”
王憐花心想:“我不僅相信,我還去過一趟呢。”臉上卻不動聲色,說道:“哦?難道是九泉之下的亡魂告訴了你,我們會把你救活?”
霍休笑道:“他們沒有未卜先知之能,自然不會告訴我兩位會把我救活,他們隻是告訴了我,昨天姬家一家三口死了以後,有兩個少年從旁邊的樹上躍了下來。玉羅刹的鬼魂那會兒還沒有離開人間,他在原地徘徊,認出其中一個少年的身形,和他的徒弟玉無缺的身形一模一樣,繼而斷定那個少年一定就是賈公子。既然其中一個少年是賈公子,那另一個少年當然就是王公子了。
能令人起死回生的醫術,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但我想能有這等神乎其神的醫術的人屈指可數,王公子定是其中之一,加上我被兩位救活之前,正在和賈公子的父親江楓說話,賈公子和江相公不僅容貌一模一樣,身材也一模一樣,我見到賈公子,恍惚之間,甚至以為江相公跟著我一起回到人間了,自然一下就猜到兩位的身份了。”
賈珂心想:“霍休怎麼也見到江楓了?不會是江楓最近得罪了什麼人——鬼,被調去迎賓了吧。”說道:“霍老板,你見到家父了?”
霍休見賈珂似乎一點也不驚訝,說道:“看來賈公子早就知道地府的存在,也知道令尊如今在地府過得很好了。”
賈珂心想:“江楓若是過得很好,怎會什麼鬼都能見到他。”沒有回答霍休的話,隻是問道:“你是怎麼見到家父的?”
霍休也不隱瞞,說道:“令尊是來見玉羅刹的。玉羅刹就在我前麵不遠的地方,所以我也和令尊見了一麵。”
賈珂見江楓不是被人穿了小鞋,派去迎賓了,登時放下心來,微笑道:“咱們閒事說完,也該說正事了。霍老板,你這些天做的事情,姬苦情的手下可都告訴我們了。我們本來是去抓你的,誰想你竟然死在了水閣裡。是誰給你下的毒?”
霍休反問道:“賈公子,王公子,你們是以什麼身份去抓我?是衛國的大臣?是武林的至尊?還是西泥國的皇帝和皇子?”
賈珂和王憐花聽到這話,皆是暗自心驚,尋思:“霍休怎會知道李訛龐是我們假扮的?他在地府裡見到李訛龐了?”
他們本來就沒打算讓霍休活下來,隻要霍休不是活著的時候發現了這件事,並且將這件事告訴了彆人,或是他活著的時候,有人把這件事告訴了他,霍休知道的事情再多,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想到此處,便即寧定。
賈珂嗤的一聲笑,若無其事地道:“看來你也知道你和姬苦情這個計劃,會一口氣得罪多少人,姬苦情是為了跟他妹妹作對,你是為了什麼?隻是為了錢嗎?天底下有這麼多發財的方法,你卻偏偏用這種方法,真不知是該說你膽大包天,還是該說你鬼迷心竅。”
霍休聽了賈珂的話,一時琢磨不出西泥國的假皇帝和他們有沒有關係,但也不好繼續追問,說道:“我也不知給我下毒的人是誰。我本來以為她是上官飛燕,直到我到了地府,才知道上官飛燕早就已經死了。”
王憐花道:“你為什麼認為她是上官飛燕?她是用上官飛燕的臉來見你的?”
霍休道:“她過來的時候,扮成了一個老婆婆,在外麵叫賣糖炒栗子。”
賈珂心想:“糖炒栗子?是公孫大娘?難道要霍休死的人是吳明?”
霍休道:“我那時正在喝茶,聽到外麵有人叫賣糖炒栗子,便叫她進來,讓我給我一包剛炒出來的栗子。”
王憐花道:“你喜歡吃糖炒栗子?”
霍休點了點頭,說道:“在這麼冷的冬天,一邊喝熱茶,一邊吃剛出鍋的栗子,難道不是一件非常愜意的事情?”
王憐花問道:“你經常這麼吃?”
霍休苦笑道:“這是我這幾年養成的一個習慣。到了冬天,尤其是下了雪的日子,我就會特彆想吃這些東西。”
王憐花點了點頭,問道:“然後呢?”
霍休道:“她進來以後,拿著一包糖炒栗子,走到我麵前,跟我說:‘客官,你不看看我炒的栗子香不香,就決定買一包嗎?’我聽到這話,抬頭看了她一眼,那時她已經摘下脖子上的圍巾,除掉臉上的皺紋,露出了上官飛燕的臉來。我看過朝廷通緝上官飛燕的榜文,隻道上官飛燕確已逃出了皇宮,不過不是姬苦情帶她離開的,而是彆人帶她離開的。”
賈珂道:“你當時以為這個人是誰?”
霍休毫不猶豫地道:“霍天青。他是上官飛燕的情人,對上官飛燕忠心耿耿,而且他這幾天就在興州城,如果上官飛燕在宮裡出事了,他一定會去宮裡救上官飛燕。”
王憐花道:“你見到那個賣糖炒栗子的老婆婆,長了一張上官飛燕的臉,就認定她是上官飛燕了?”
霍休道:“我確實沒有想到,會有人扮成上官飛燕來找我。我本來以為,我和她的關係,根本沒有幾個人知道。”
王憐花嗤的一聲笑,說道:“秘密有一個人知道,那就不是秘密了。隻是你和上官飛燕做了這麼多年的情人,難道你隻認得出來上官飛燕的臉,其他地方,你就認不出來了?”
霍休淡淡地道:“難道你會記得一條狗的身形?”
王憐花又不是沒有養狗,說道:“我當然記得。”
霍休一噎,但很快說道:“倘若你養了一百條狗,難道你還會記得每一條狗的身形?”
王憐花笑道:“原來你身邊有一百個上官飛燕。”
霍休道:“像上官飛燕這樣有用的女人,我身邊隻有她一個,但是我能用的女人,卻不止上官飛燕一人。”
賈珂道:“所以你被那個扮成上官飛燕的人毒死了。倘若你記得上官飛燕的身形,也許就在她坐在你身邊的時候,你就認出她不是上官飛燕來了。”
霍休啞口無言,歎了口氣,說道:“是這樣的。”
王憐花道:“那人之後又做了些什麼?”
霍休道:“當時我見到了她,雖然有些驚訝,但又不是十分驚訝,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微微一笑,說道:‘我說我猜的,你相不相信?’她這句話一聽就是一句玩笑,我便沒有理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她坐在旁邊,給我剝了一個栗子,喂到了我的嘴裡。”
王憐花道:“她給你剝栗子,你就吃了?”
霍休歎道:“在我心裡,上官飛燕就是一隻被我關在籠子裡的燕子,即使她飛到哪裡,都逃不出我的籠子。何況她已經被朝廷通緝了,宮中已經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了,她不儘心竭力地討好我,讓我幫她想個辦法,重新過上從前那錦衣玉食,榮華富貴的生活,她還能怎麼辦。”
王憐花攤了攤手,說道:“所以,你就被她毒死了。”
霍休歎了口氣,說道:“不錯。她的糖炒栗子裡有毒,而且是見血封喉的劇毒,我剛將栗子咽進肚子裡,便即毒發身亡了。”
賈珂道:“你死了以後,是立刻跟鬼差去陰間了嗎?還是在人間逗留了一會兒?”
霍休道:“你是想要問我,那人殺死我以後,做了些什麼?”
賈珂點了點頭。
霍休回憶道:“我毒發身亡以後,她將我推倒在椅上,然後把手伸進我的懷裡,在我的懷裡一通翻找。”
賈珂道:“她拿走了什麼?”
霍休道:“不知道,我沒有看見。不過她隻在我懷裡找了一會兒,就幫我合攏衣服,然後心滿意足地拿著糖炒栗子離開了。我想她想要的東西,體積一定很小,而且已經被她拿走了。”
賈珂和王憐花對望一眼,將先前他們從霍休懷裡取出來的東西一一拿了過來,給霍休過目。
霍休看著看著,額頭冷汗如黃豆般一滴滴灑將下來,突然胸口急速起伏,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賈珂嚇了一跳,連忙將手心貼在霍休的背心上,將神照真氣輸入他的體內。過不多時,霍休醒了過來,一半臉耷拉下來,嘴唇直打哆嗦,吐字不清地道:“他……他……他把我的印章拿走了。我的印章……可以一下取走六十萬兩黃金的印章……”
王憐花“嘖”了一聲,說道:“他這是急火攻心,中風了。”取來金針,在霍休的十根手指的指尖上各自戳了一個血洞,擠出血來,又在霍休側臉的十幾處穴道上挨個紮了一針,等到鮮血流了出來,王憐花突然伸掌在霍休頭頂“百會穴”上重重一擊。霍休“啊”的一聲,驚呼出來,隨即暈了過去,再醒過來時,半邊臉雖然還有些不自然,但總算不像先前那樣不聽使喚了。
賈珂見霍休醒了,問道:“你說你那枚印章可以一下取走六十萬兩黃金,這件事都有誰知道?”
霍休神色慘然,好似被霜打過了的茄子一般,說道:“都有誰知道?我家的夥計都知道。他們若是不知道這件事,我便是拿上十枚印章去找他們,也休想從他們手中取走一兩黃金。”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攢下的六十萬兩黃金,此時已經被人取走了,不由得萬念俱灰,恨不得和那個偷走了他的印章的人同歸於儘,也好過讓那小賊用他賺來的錢過上揮霍無度的生活。
賈珂見霍休一副心如死灰,生無可戀的模樣,知道霍休若是真的不想活了,就不會乖乖回答他們的問題了,笑道:“霍老板,枉你還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大富豪,竟然以為一口氣取走六十萬兩黃金,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難道你的生意運轉不需要銀子嗎?
我看你的夥計要湊六十萬兩黃金,一兩周也未必能夠湊齊,隻要把你的印章給人偷走了的消息散播出去,你的夥計看到那枚印章,也不會把六十萬兩黃金給她。你有什麼好著急的?”
霍休心中生出一絲希望,說道:“但願如此。”
王憐花道:“你若是想要儘快讓你的夥計知道,你的印章已經被人偷走了,那你現在可要抓緊了。在我們問完想要知道的事情之前,是不會幫你把這個消息散播出去的。”
霍休道:“你們還想知道什麼?”
賈珂道:“你是怎麼認識姬苦情的?”
霍休笑了笑,說道:“這很奇怪嗎?姬苦情和我年紀相仿,武功也在伯仲之間,我們倆又在一些事情上誌同道合,我若是不認識他,那才是一件怪事呢。
我認識他是幾十年前的事了。那時我在剛開始學著做生意,誰想遇到了一個騙子,因為太過信任他,被他騙得幾乎傾家蕩產,便是想要東山再起,也沒有足夠的本錢。
我沒有辦法,隻好做起無本買賣。天天打聽哪些人家有錢,然後潛入對方家裡,將他們的財物洗劫一空。沒過多久,我就又攢下了做生意的本錢。
我知道打家劫舍不是長遠的事情,便決定拿著這些錢繼續做生意,不過打家劫舍做得多了,就難免看不上來錢慢的普通生意,我重新做生意沒多久,虧了一點小錢,便又打起了有錢人的主意。
當時我大半年沒有打過家,劫過舍了,心想這次我定要做一票大的,往後三年都不必做這種事了,於是盯上了一個員外。
那天晚上,我潛入員外家中,正好遇到過來劫財的姬苦情。我們兩個目的一致,又舍不得把錢非給對方,就打了一架,天快亮了,也沒有分出勝負,於是化敵為友,將員外家裡的錢財一分為二,各自報了家門,還約定下次一起劫財。
後來我的生意越做越大,賺得錢越來越多,不需要去劫彆人的財了,漸漸就不再和姬苦情來往。直到兩年前,姬苦情約我出來見麵,跟我說他在做一筆大生意,隻要生意做成,我和他都會成為富可敵國的大富豪,什麼‘活財神’‘死財神’,往後隻能當我的跟班,還問我有沒有興趣跟他一起做生意。”
賈珂笑道:“富可敵國的大富豪?這聽起來還真是夠誘人的,你當時聽到姬苦情這麼說,就答應下來了?”
霍休搖了搖頭,說道:“我又不是第一天跟彆人做生意了,一樁生意未來描述得再好,如果沒有些切實可行的計劃,不過隻是鏡花水月罷了。怎會姬苦情跟我說幾句好聽的話,我就忙不迭地答應跟他合夥做生意了。我考慮了三個月,期間詳細問過姬苦情的計劃,也做了很多調查,確定姬苦情沒有騙我,才答應跟他合夥做生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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