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5章 第一百四十章(2 / 2)

我當時就覺得夏老板這傷不像是摔傷,他若是在地上摔了一跤,胳膊都摔傷了,走起路來,不會一點事也沒有。但是夏老板是這麼跟我說的,後來幾位官爺問我夏老板是怎麼受傷的,我當然要說夏老板跟我說的原因,而不是把我的胡思亂想告訴官爺。”

王憐花道:“夏青來的這家醫館,是你推薦給他的醫館嗎?”

那廚子點了點頭,說道:“是。”頓了一頓,臉上露出遲疑之色,又道:“不過這不是我第一次跟夏老板提起這家醫館。我父母和尹大夫做了二十七年的鄰居,雖然後來尹大夫搬家了,兩家不住在一起了,但是兩家情分還在。

夏老板跟我說,每天剩下的食材,我可以自己帶回家,所以有時候酒館打烊了,我就會帶上吃剩下的鹵鴨肉,豬下水去醫館找尹世琦和陳富貴喝酒,尹大夫偶爾也會跟我們喝上幾杯。夏老板也是知道這件事的,我還經常跟夏老板說尹大夫的醫術如何高明,他要是哪天身子不舒服了,就去找尹大夫看一看,保管有用。”

陳將軍解釋道:“殿下,尹世琦是尹大夫大哥的兒子。尹大夫隻有一個女兒,大哥早就過世,尹世琦沒人照顧,從小就跟著尹大夫生活。”

賈珂湊到王憐花耳邊,輕聲說了句話。

王憐花若有所思地一笑,說道:“把尹大夫的女兒、侄子、醫館的左右鄰居全都帶來,我有話要問他們。”

不過片刻,眾官兵便將王憐花說的這些人帶了過來。

尹大夫的女兒叫作尹霜霜,已有六個月身孕,官兵找到她的時候,她正趴在陳富貴的屍體旁邊哭泣。她本來不願離開丈夫,聽說把她叫過去,是為了找到殺死丈夫的凶手,這才跟著官兵來到茶樓。這時見到夏青的屍體,尹霜霜想起丈夫的屍體,登時泣不成聲,顫聲道:“官爺,殺死我丈夫的人找到了嗎?”

陳將軍道:“夫人放心,案子若是有什麼進展,我們定會第一時間通知夫人。”

然後看向王憐花,說道:“殿下,醫館左右兩邊的鄰居,如今都在這裡了。醫館左邊是一家燒餅鋪子,還賣熱粥和小菜,主人姓烏,因為尹大夫的醫館生意不錯,經常會有病人排隊,這家燒餅鋪子的生意也一直不錯。醫館右邊是一家很小的客棧,主人姓苗,客棧一共有十一間客房,客人都是尹大夫的病人,畢竟醫館就在旁邊,他們住在這家客棧,找尹大夫看病很方便。”

王憐花微微皺眉,說道:“也就是說這兩家都是靠著尹大夫吃飯了。陳將軍,勞煩你再去找幾個不靠尹大夫吃飯的鄰居過來。”然後將那燒餅鋪子的老板叫到麵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忙道:“回大人:草民叫作烏嚴華。”

王憐花點了點頭,說道:“你和尹大夫做了多久的鄰居?”

烏嚴華道:“差不多四年了。我搬來這裡的時候,尹大夫還沒有搬過來呢。”

王憐花道:“在尹大夫搬過來之前,你的鄰居是誰?”

烏嚴華道:“是郭富貴。說起來這小子也是命苦,他爹本來是朝廷大官,他娘叫作鮑玉梳,生得花容月貌,人見人愛,家裡是經商的,後來家境敗落,玉梳她爹就要把她嫁給一個老頭當續弦。玉梳去寺裡燒香,富貴爹對她一見鐘情,雖然礙於家中那個潑辣老婆,沒法把玉梳接進家裡,但給玉梳置辦了好幾處豪宅,讓她在外麵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

富貴七歲的時候,他爹喝多了酒,好像是腦袋出血,死在了飯桌上。富貴爹的彪悍老婆給富貴爹辦完喪事,就想把富貴爹從前給他們娘倆置辦的宅邸全都要回來,但因為房契都在玉梳手上,富貴爹的老婆沒法直接要回來,於是設了個圈套,安排玉梳的娘家哥哥往裡麵鑽。

最後玉梳的娘家爹跪在玉梳麵前,苦苦哀求玉梳救救她哥哥,玉梳隻好把房契全都還給了富貴爹的老婆,然後用自己攢的私房錢,買了我旁邊那處宅子。

富貴這小子吧,哪裡都好,就是沒有本事。玉梳在的時候,最初指望富貴能夠好好讀書,像他爹一樣做個大官,但見富貴根本讀不進書去,就給富貴找了個師父,讓他跟著練武,可是富貴天生不是練武那塊料,每天摔得鼻青臉腫,武藝卻沒有半點進步,沒過半年,玉梳給他找的師父就辭職不乾了。

玉梳隻好讓富貴去商行做夥計,沒過多久,他就犯了個錯,被老板趕回了家。後來玉梳就歇了讓富貴出人頭地的心思,想著自己還有點積蓄,給富貴買幾個莊子,讓他以後靠著莊子生活,平平安安地過完一輩子也就算了。

六年前玉梳生了一場大病,沒熬過去,死在了家裡。玉梳的娘家哥哥幫著富貴給玉梳辦了喪事,也不知他是怎麼跟富貴說的,富貴就把玉梳留給他的幾個莊子,都交給他這個很少來往的舅舅打理了。

玉梳的娘家哥哥拿到莊子,第一年還給了富貴一點租子,後來富貴去他家裡要租子,他直接讓下人把富貴打了出去,我當時勸富貴報官,富貴就去了,官老爺把富貴的舅舅叫來公堂,富貴的舅舅直接拿出一張文契,上麵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他是用三十兩銀子,買下了富貴那幾個莊子。那官老爺又問那三十兩銀子去哪裡了,富貴的舅舅就說用來給玉梳辦喪事了。

有富貴親筆寫的文契在,官老爺就算想要幫富貴,也沒法幫他,這件事隻好不了了之。富貴拿不到租子,隻能靠打短工賺錢,但他笨手笨腳的,什麼也做不好,隻好把家裡的東西拿出去典當,最後沒東西能典當了,就學人家出租宅子。

不過因為他沒地方去,他出租宅子的時候,還給自己留了一間房間,因此他的宅子的租金一降再降,還是過了小半年,才找到了租戶,也就是尹大夫。”

王憐花道:“我看尹大夫一家不像是手上沒錢,他們為何要租房子,而不是自己買房子?”

烏嚴華笑道:“大人,您彆看他們現在打扮得挺光鮮亮麗的,四年前他們剛搬過來,窮的呀,都快揭不開鍋了。尹大夫和他侄子都是中人之姿,霜霜卻出落得好似一朵雪蓮花一般,若非尹太太長得十分貌美,霜霜的相貌哪能如此標致。

其實尹太太的相貌比霜霜還要標致許多,隻是她除了相貌之外,哪裡都不好,為人又粗俗,又潑辣,還嗜賭如命。尹大夫行醫多年,攢下了不少銀子,都被尹太太在賭桌上輸了個精光,甚至還欠下了一屁股債。

尹太太沒錢還債,就拿著家裡最後的幾十兩銀子,和她在賭場裡認識的男人逃跑了。賭場不小心放走了尹太太,可不能再放走尹大夫,尹大夫隻好把家裡的宅子賣了,還了一部分債,搬來這裡以後,陸陸續續地還了三年債,今年終於還清了。”

王憐花道:“尹大夫把女兒嫁給陳富貴,莫不是為了免去他每個月要給陳富貴的租子?”

烏嚴華道:“那肯定不是。尹大夫是有本事的人,哪怕尹太太丟給他一屁股債,害得他連房子也沒有了,他都能靠自己的本事,慢慢把債還上。像富貴這樣連自己都養活不了的男人,尹大夫是看不上的。

但是富貴隨玉梳,生了一副好相貌,性格又溫柔老實,彆人怎麼說他,他都不生氣,霜霜眼光又和尹大夫如出一轍,找對象彆的可以沒有,但是相貌一定要有,所以她搬來不久,就一定要嫁給富貴。

尹大夫當然不同意霜霜嫁給富貴,甚至還打算搬走,但是手頭太緊,沒錢搬家,隻好作罷。過了一年,霜霜就和富貴成親了。”

王憐花道:“尹大夫不是看不上陳富貴嗎?怎會同意尹霜霜嫁給陳富貴?”

烏嚴華臉露尷尬,低聲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霜霜知道尹大夫看不上富貴,就瞞著尹大夫,和富貴好了。後來霜霜有了身孕,尹大夫再看不上富貴,也隻能捏著鼻子把霜霜嫁給富貴了。不過他們那個孩子沒福氣,一半歲的時候,在院子裡玩,摔了一跤,也不知她是怎麼摔的,後腦勺上滿是血,脖子也摔斷了,不等尹大夫趕過來,她就已經沒氣了”

王憐花聽到這裡,登時覺得這件事大有蹊蹺。倘若隻在平地上玩,那孩子摔的再厲害,也不至於把脖子摔斷了,這分明是從高處摔下來才會有的傷勢。

王憐花道:“當時那孩子身邊有人嗎?”

烏嚴華道:“若是有人在旁邊看著,那孩子哪會丟掉性命。當時富貴在外麵做工,小尹和尹大夫都在前麵招呼病人,霜霜在屋裡睡覺,那孩子本來跟著霜霜在屋裡睡午覺,誰想她睡到一半,自己跑到院子裡玩,然後摔了一跤,把命摔沒了。

霜霜當時十分自責,幾次想要自殺,跟著孩子一起走,都是富貴在旁邊看著她,不讓她傷害自己。可能是見富貴一句責怪霜霜的話都沒有說過,尹大夫從那以後,對富貴的態度好了很多,真的把富貴當成自己的女婿看待了。”

王憐花道:“這應該是半年前的事情吧?”

烏嚴華道:“是。那孩子是今年五月去世的。”

王憐花轉頭看向賈珂,賈珂點了點頭。王憐花走到陳將軍麵前,低聲對他說道:“陳將軍,我要去尹大夫的醫館看一看。”

陳將軍心中一凜,說道:“殿下,您懷疑尹大夫和這四個人的死有關?”

王憐花搖了搖頭,說道:“現在還不好說。但是你不能否認,他作為一個大夫,有條件配出見血封喉的毒藥還不會被人發現,不是嗎?”

陳將軍點了點頭,說道:“卑職跟殿下一起過去。”

王憐花道:“你隨意。”

賈珂和王憐花都不知尹大夫的醫館在哪裡,陳將軍當先引路,帶著他二人來到醫館前麵。

這家醫館是一座兩進的小樓,門前高懸一塊匾額,寫著“尹氏醫館”這四個金字。左右兩邊也都是兩進的小樓,左邊的匾額上寫著“香不留口燒餅鋪”,右邊的匾額上寫著“平安客棧”。

陳將軍道:“左右兩邊的燒餅鋪子和客棧,從前都是民宅,後來尹大夫的醫館開了起來,生意越來越好,這兩家覺得有利可圖,於是一家開起了燒餅鋪,一家開起了客棧。”

王憐花點了點頭,走進醫館,見院子十分空曠,幾乎沒有任何陳設,隻有一棵銀杏樹,在遍地冰雪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寂寥。

賈珂四下打量,湊到王憐花耳邊,說了句話。

王憐花微微一怔,說道:“陳將軍,你不覺得這院子裡多了一點什麼嗎?”

陳將軍一愣,遊目四顧,始終沒有看出多了什麼,若說少了什麼,他倒是看得出來,說道:“卑職愚鈍,不知殿下指的是什麼,還請殿下明示。”

王憐花微微一笑,說道:“這家醫館生意不錯,每天都有很多病人來這裡看病,院子裡卻堆著厚厚一層冰雪,始終沒人清掃。一般醫館為了避免病人在醫館摔倒,雪停下以後,便會立刻將院子和門口的積雪清掃乾淨,這家醫館卻如此與眾不同,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陳將軍真沒留意過其他醫館會不會將院子裡的積雪清掃乾淨,但是聽了王憐花這一番話,想象病人來醫館看病,這些病人生病受傷以後,本就頭重腳輕,虛弱無力,還要踩著冰雪進屋,確實很容易發生意外,當下心悅誠服地道:“殿下說的有理,是卑職疏忽了。”

王憐花道:“叫你的手下進來,把院子裡這些積雪打掃乾淨。他們不打掃積雪,一定有他們的用意,咱們隻有把這些積雪打掃乾淨了,才能知道他們的用意是什麼。”

陳將軍答應一聲,叫來五十名官兵,又派人去附近借來五十把鐵鍬,分給這些官兵。眾官兵齊心協力,速度自然非同一般,不一會就將院子打掃得乾乾淨淨。

賈珂和王憐花在院子裡散步,很快停了下來。陳將軍跟在他們後麵,見他們不繼續走了,向他們的腳下瞧去,隻見王憐花腳邊一塊一丈見方的地麵顏色很新,和其他地方截然不同,顯是最近被人挖開過。

陳將軍臉色微變,吩咐眾官兵將這一塊地麵挖開。幾個官兵拿著鐵鍬過來挖土,挖到一丈深的時候,忽聽得當的一聲脆響,似是碰到了什麼堅硬無比的金屬。

王憐花聽到這一聲脆響,登時來了興趣,揮退那幾個官兵,從懷中取出一顆龍眼大的夜明珠,將柔絲索在夜明珠上打了個結,然後將夜明珠扔進深坑之中。

坑中越是黑暗,夜明珠就越是明亮,很快夜明珠到了坑底,淡淡的白光之下,隻見有東西反射白光,發出璀璨的金光來。

王憐花凝目細看,不免有些吃驚,笑道:“沒想到這小小的宅子下麵,竟然藏著這麼一大塊金礦。”

賈珂看了底下的金礦一眼,便不再看它,凝目打量深坑的四壁,見王憐花要將夜明珠收回來,連忙抓住他的手,說道:“等一下再收。”

陳將軍眼皮一跳,心想:“這小子真是活得不耐煩了,竟然敢對六皇子指手畫腳。”

出乎陳將軍的意料,這位脾氣看上去就很不好的六皇子,聽到賈珂的話,竟然一點也不生氣,反而乖乖地提著夜明珠給賈珂照亮,問道:“你在找什麼?”

賈珂道:“血跡。”

王憐花心下恍然,說道:“你懷疑那個孩子是掉進了這裡,所以摔斷了脖子?”

賈珂點了點頭,說道:“那人說那孩子死了以後,尹大夫因為陳富貴對尹霜霜溫柔體貼,一句責怪她的話都沒有說,就對陳富貴大為改觀,真的把陳富貴當成女婿看待了。但是陳富貴自小溫柔老實,尹大夫認識陳富貴的時候,陳富貴就是這樣,他不滿意陳富貴做他的女婿,也不是因為陳富貴的脾氣,而是因為陳富貴沒本事,養活不了自己,更加養活不了妻兒。

我不覺得尹大夫會因為看到陳富貴對尹霜霜溫柔體貼,就不在意陳富貴沒本事了,但是從時間上來看,尹大夫對陳富貴的態度轉變,肯定是和那孩子的死有關的。

我看到地下這座金礦,就忍不住想,倘若那孩子當時掉進了這個坑裡,尹大夫和尹世琦把孩子救出來的時候,意外發現了地下的金礦。但是這座宅子是陳富貴的,地下的金礦當然也是陳富貴的。尹大夫想要地下的金礦,又不想分給陳富貴,所以先穩住陳富貴,然後找個機會,把陳富貴殺了,讓尹霜霜以陳富貴的遺孀的身份,繼承這座宅子,地下這座金礦,當然就歸尹霜霜所有了,到時尹大夫想要這座金礦,可不就容易多了麼。”:,,.,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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