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達平又一次質疑了這白衣人的話,本以為這白衣人定會生他的氣,不想這白衣人非但不生氣,反而一笑,說道:“你不肯相信他肯舍棄連城寶藏,我也不怪你,倘若隨便一個人都能猜到他的心思,那才是怪事了呢。”
白衣人說話的語氣甚是溫和,但是言達平聽在耳中,隻覺這話比先前的嗬斥更讓自己難堪。
言達平默不作聲,又聽那白衣人道:“總之如今是我發號施令,你乖乖聽我吩咐便是,回頭找到了連城寶藏,少不了你那一份。”說著衣袖一晃,一隻玉瓶自袖中滑出,落到他的手上。
言達平看見這隻玉瓶,心頭一凜,他自己就喜歡用毒蠍子來暗算彆人,見這白衣人好端端地拿出一隻玉瓶來,不免疑心瓶中裝的是毒藥,他要用毒藥來控製自己。
那白衣人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微笑道:“你可知道這是什麼?”
言達平搖頭道:“看不出來。”
那白衣人拔出瓶塞,倒出一枚藥丸,顏色淡綠,微有清香,香味十分奇異。
他將藥丸遞給言達平,道:“你把這枚藥丸吃了吧。”
言達平見這白衣人當真逼自己吃藥,又驚又怕,真想揮手將這白衣人的手打開,但終究不敢,僵持了一會兒,還是伸手拿起藥丸,送進口中。
那白衣人見言達平吃了藥丸,便將玉瓶扔到言達平手中,說道:“瓶中還有四枚藥丸,你見到萬震山和戚長發以後,便取出兩枚藥丸,給他倆吃了。餘下兩枚藥丸,你就自己做主吧。”
言達平自己被迫吃了毒藥,當然不願萬震山和戚長發能夠平安無事,歡歡喜喜地收下玉瓶,說道:“恩公放心,我一定親自盯著他們把藥丸吃下。”
那白衣人一笑,道:“京城有家叫作寶月來的糕點鋪,兩日後,我在那裡等你。希望那時你已經說服萬震山和戚長發跟你聯手,將連城寶藏搶過來了。”說罷,衣衫微動,轉身便沒了蹤影。
言達平見這白衣人真的走了,伸手去搭自己脈象,隻覺脈象古怪,果然是中毒之兆,忍不住歎了口氣。
他扮成乞丐在賈珂麵前露了麵,如今自然不敢再用這副模樣見人。當即站起身來,撕了自己貼在臉上的胡子,取下戴在頭上的發套,將身上的破衣服團成一團,燒成灰燼,然後沿著山路往下走。
途中遇到幾個挑夫,是上山來挑山泉水的,這幾個挑夫見言達平在冰天雪地裡隻穿幾件衣服,隻道他是在路上遭了賊,或是遇到其他事了,紛紛叫住他,問他是否需要幫忙,還有個挑夫多帶了件衣服,拿出來問言達平要不要穿。
言達平正在發愁自己衣衫不整地出現在街上,實在太過顯眼,若是引起了賈珂的注意,那可大事不妙。見這挑夫如此熱心,這件衣服又確實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豈有拒絕之理?當即接過衣服,穿在身上。
因那借衣的挑夫要求,言達平又跟著他們走了一段山路,去泉眼打了十幾桶清澈甘甜的山泉水,然後來到山下,找了家成衣鋪買了件一最貴的衣服,還買了一頂帽子,穿戴整齊,又買了幾塊玉佩,係在腰間,兩個金戒指戴在手指上,活脫一個財主老爺。
言達平對鏡自賞,確信縱使賈珂此刻來到他麵前,也一定認不出他來了,便離開金樓,將那挑夫的衣服還了回去,又給了那挑夫二兩銀子,說道:“老哥,其實我不是在山上遭了賊,我是今天一早醒來,發現我的小妾和彆人私奔了。
我一向把她當成眼珠子一般疼愛,哪想到她竟然背著我偷漢子,我一時接受不了,就爬到山頂,想要跳崖自殺,誰想我脫了衣服,在崖邊一坐,就被嚇回來了,隻是手腳發軟,把衣服掉了下去,所以遇到你們的時候,是那副狼狽模樣。
唉,今天這事想想就夠丟臉的,我也不知我那時怎就鬼迷心竅,竟然為她尋死。老哥,這二兩銀子你拿著,今天這事,還要請你千萬彆往外說。”
言達平不是沒有動過殺人滅口的心思,但這些挑夫打的山泉水都是往那些達官貴人府上送的,他們若是出事了,隻怕很快會被賈珂和他身邊的人察覺,還不如用銀子封口。
那挑夫不敢相信自己竟有如此好運,向言達平連聲道謝,家裡也沒什麼好送言達平的,就拿了一個酒囊,裡麵盛著剛剛在山上打的山泉水,說道:“老爺把這泉水帶上吧。”
言達平笑道:“多謝你了。”接過酒囊,向東而去,竟是直奔萬震山如今住的大宅。
他來到萬家大宅之前,隻見宅中張燈結彩,好生熱鬨。萬震山平時住在荊州,如今在京城過壽,也能請來一幫朋友慶賀,本事著實不小。
言達平不急著與萬震山相見,繞到宅子後門,溜了進去。這不是他第一次來萬宅,此間地形,他早已了然於胸。他輕車熟路地來到萬震山的書房,還沒看到書房的門,就見萬震山的一個弟子站在書房後麵,似乎在偷聽裡麵的人說話。
言達平又好笑,又感慨,心想:“萬震山滿肚子壞水,他的徒弟果然也是欺師忘祖的下流胚子!”
他悄無聲息地走到書房另一側,舔了一下手指,然後將手指放在窗戶上,用唾沫潤濕窗紙,輕輕戳了個洞。
言達平張眼湊到洞前,向裡望去,不由大吃一驚。隻見房中萬震山一手掐住一人的脖頸,那人背對著言達平,看不清楚模樣,但身形枯瘦,皮膚黝黑,和言達平在兩年前見到的戚長發一模一樣,隻是身上穿的衣服要比從前那個在鄉下務農的戚長發穿的衣服光鮮亮麗許多。
言達平一顆心怦怦直跳,心想:“萬震山怎會這時對戚長發出手?難道他終於從戚長發身上找到《連城劍譜》了?”
這時戚長發已經不再動彈,萬震山將戚長發放在椅上,然後拿來幾張薄紙,放在戚長發臉上,將先前喝剩下的半杯茶水倒在那幾張薄紙上,讓濕透了的薄紙緊緊捂住戚長發的口鼻,同時說道:“萬師哥,你是考較我來了,是不是?”竟然有幾分像是戚長發的聲音。
言達平看到這裡,哪還猜不出萬震山的打算,不禁栗栗心驚,暗道:“萬震山啊萬震山,我從前隻當戚長發是咱們師兄弟中心機最深的那個,原來是我小瞧你了!”
隻聽萬震山用自己的聲音喝道:“拿來!”
又用戚長發的聲音道:“拿什麼?”
跟著又用自己的聲音喝道:“你自己知道,還裝什麼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