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空氣帶著一股雪後的清新,屋裡卻充滿了血肉腐爛的惡臭。
床上躺著一個人,一動也不動,呼吸聲也十分微弱。
宮九走到床前,向床上瞥了一眼,不出他所料,躺在床上的人就是太平王。
隻不過眼前這個太平王,皮膚蠟黃,皮肉塌陷,嘴唇乾裂沒有血色,滿頭烏發幾乎都已變白,儼然一個病入膏肓,垂垂老矣的老人,與三年前意氣風發,魁梧強壯的太平王判若兩人。
宮九靜靜地看著太平王,時而想起小時候和他生活在一起的那幾年時光,時而想起吳明是怎麼跟他說太平王害死了他的母親的。
他從小到大,都不曾擁有自己的家。
太平王府當然不是他的家,那是害死他母親的地方。
無名島也不是他的家,他在無名島上從來沒有一刻是放鬆的。
所以他最喜歡去大海。
他喜歡坐在海岸上看著海麵發呆,也喜歡潛入海底發呆,隻有這時候,他才能與其他人隔絕,他才是完全屬於他自己的。
他本來以為他既已知道自己的身世,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或許就能找到自己的家了。
可是也沒有。
他看著床上這個可憐的男人,幾乎想不起來記憶中的太平王是什麼模樣了。
他的父親並沒有給予他想象中的父親會給予他的慰藉,他甚至覺得,此刻他更像是父親,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太平王,更像是他的孩子,弱小可憐,需要他照顧。
過了許久,宮九伸手掀開了太平王身上的被褥,隻見太平王身上好多處地方都已潰爛,身上雖然綁著繃帶,仍有汙血流了出來。這些汙血都已凝固,但大概是因為時間過去太久,血汙中甚至生出了一些白花花的蛆,在太平王身上不住扭動。
小文跟著宮九走南闖北,可謂身經百戰,見到這一幕也不禁臉色發白。
宮九看著太平王身上的蛆蟲,忽然咬了咬牙,但這動作快如疾風,轉瞬即逝,他臉上神色很快恢複平靜,然後放下了被子。
他深深地看了太平王一眼,然後道:“走吧。”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太平王的喉嚨上忽然現出一個紅點,隨即鮮血湧出,好似開了一朵紅色的花。
小文蒼白著臉,帶著宮九向外走去。待得他們離開宅子,小文忍不住道:“我看太平王身上的傷,就算沒有公子出手,他一定也活不過三日。”
宮九淡淡地道:“我知道。”
宮九從來不會跟手下解釋他這麼做的原因,小文這話說完,便知失言,忙道:“公子接下來去哪?”
宮九微微仰頭,看著碧藍的天空,忽然一笑,道:“老頭很快就會回來了。”
小文道:“嗯。”
其實他根本不知道吳明是不是很快就會回來,但他知道宮九並不需要他多麼高瞻遠矚,他隻要乖乖聽命便是,因此隻是應和了一聲。
宮九道:“我決定送給他一份禮物。”
他收回目光,神色冷了下來,又變回了昔日那個冷酷而自負,高傲而果決的宮九。
他淡淡地道:“帶我去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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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送走了李仁,隻覺自己像是老了二十歲,昔日和先皇鬥,和先皇後鬥,和妃子鬥,都不曾這樣疲憊。
她歎了口氣,心想:“到底是歲月不饒人,換作從前,我怎會因為說了幾句話,就累得不願動彈了。”她本想叫小兒子李孝進宮說話,但她實在太累了,就先合眼在榻上睡下。
迷迷糊糊中見到韓延向她走來,一身盔甲,像是要上戰場,依依不舍地拉著她的手,說道:“姐姐,你我生前逃難來了京城,在公主家裡為奴為婢,全因皇上看重,才有今日之造化。你我卻不念皇上的好,屢屢對他不起,故有今日之報。如今太子性命不保,姐姐若為長遠計,既已知道真命天子是誰,何不帶著六皇子歸順於他,或能保住六皇子一世富貴。”
太後忍不住泣道:“三弟,仁兒和孝兒都是我的親生骨肉,一個是我的手心,一個是我的手背,讓我舍棄哪一邊,我都不舍得。我帶著孝兒歸順於他,縱使能夠保住孝兒性命,但是仁兒呢?難道真要我看著仁兒喪命?自古以來,亡國君哪有一個落得好下場的?”
韓延歎道:“姐姐若是依我說的做,雖然保不住太子的性命,但總能保住六皇子的性命,若是遲疑不決,心懷僥幸,隻會落得一家三口儘數喪命。
姐姐做事向來果決,從前為了扳倒先皇後,不惜對太子下手,以致太子落下病根,自幼比不上彆人聰明,又因為對太子心中有愧,對太子格外溺愛嬌慣,以致太子直到現在遇事都手忙腳亂,不知所措,如今怎麼就優柔寡斷,婦人之仁了?姐姐已經在太子的事情上一錯再錯,莫要繼續錯下去,最後連六皇子的性命也一起搭上了!”語畢,拂袖而去。
太後見韓延這麼快就離開,心中著急,正要追他,忽聽得有人顫聲道:“娘娘,娘娘,不好了。”
太後驀地驚醒,睜眼一看,隻見跟在皇上身邊的沈太監此時正跪在自己麵前,臉色慘白,神色慌張,額上冷汗滾滾而下,身子猶如狂風中的樹葉一般不住顫抖。
太後見沈太監如此驚慌失措,心中一凜,坐起身來,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沈太監壓低聲音,顫聲道:“娘娘,皇上……皇上駕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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