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車座位上方的置物架,原本是供乘客短途時間暫時放下行李的位置。
現在卻擠滿層層疊疊的頭發糾纏在一起，絲絲縷縷纖細柔韌，看似一斬就斷實則堅韌無比纏縛著浮萍拐與雲雀恭彌較力。
他看不見咒靈,但頭發飛竄出來的細微聲音和殺意沒有避過身經百戰的彭格列雲守。
外表纖細烏亮的頭發硬度堪比鋼絲，雲雀恭彌麵色不變,按下浮萍拐中的機關彈出利刃果斷反扭固定住頭發向上一挑,割斷繃直起來的發絲。
發絲被斬斷的部分,迅速縮回座位上方的置物架,簇簇擁在一起密密麻麻攪動翻滾著頭發的海浪。
“你的武器上麵還有，”貓沢奈奈連忙出聲道：“切斷的頭發沒有失去活力。”
相反躲在暗處的咒靈依舊可以控製被切斷的頭發，不斷增生死死纏繞住雲雀恭彌的浮萍拐。
伏黑惠神情凝重，指揮玉犬去撲咬置物架上的頭發堆：“不行,他看不見咒靈。”
完全憑借直覺和戰鬥意識抓住竄出來的頭發，不能看見咒靈真正所在的位置，這樣的攻擊很難落在實處。
纏縛住浮萍拐的頭發不斷延長增多，死死裹住雲雀恭彌的武器，直接把浮萍拐裹成一個巨大的發繭，而後開始順著雲雀恭彌的手向上延伸,意圖把他整個人都變成一個發繭帶走。
雲雀恭彌微微垂眸，提起右手握住的浮萍拐，紫色的瑰麗火焰熊熊燃燒，熾烈的熱意落在頭發上燒出臭雞蛋的味道。
一瞬間原本占著上風的頭發被火焰燒退倉皇鬆開浮萍拐逃跑,帶著火焰人性化在電車地麵打滾試圖熄滅點燃頭發火焰。
“你們說的咒靈要怎麼看見？”雲雀恭彌轉頭，語氣清冷淡然。
此前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存在,麵前這兩個小動物倒是非常熟悉的樣子,甚至誤會他也是他們的一份子。
貓沢奈奈凝著眉,不住警惕著電車車廂各個陰暗可能冒出咒靈的角落：“在這節車廂裡下帳的話,或許可以讓咒靈顯現出來。”
原本不確定咒靈的位置，不知道要怎麼在整輛行駛的電車下帳。
現在咒靈在這節車廂出現，或許可以試試小範圍立下圓形的結界術包裹住整節行駛中的車廂。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汙濁殘穢，皆儘祓禊。”
雖然不明白雲雀恭彌看不見咒靈，為什麼能操控紫色的火焰燒退頭發，但現在沒空思考這些瑣碎的事，先讓躲躲藏藏的咒靈出現在麵前才行。
漆黑如泥濘的汙濁顏色作為結界包裹住整節車廂，在外麵看來形成一個圓形的罩子籠罩出電車的其中一節。
夜色晚歇的時間，放帳沒有白天放帳明顯，隻是電車內部隱約震蕩幾下，原本看不見的頭發悉悉索索全部都顯現出來。
不僅是置物架和座位底下，連車門離開的位置也是滿滿擁簇在一起的頭發，大量的頭發堆積在一起猶如蛇一般緩慢遊移活動。
她臉色微白，道：“連門的位置都被堵死了。”
要是她一直沒有發現咒靈的存在，無知無覺準備從這節車廂的出口出去，或許會被大量的頭發直接包裹起來，變成一個巨大的發繭。
“怎麼這麼大？”伏黑惠板不住嚴肅的表情，低聲道：“這麼看來，這隻咒靈存在的位置遠遠不止是這一節車廂。”
藏在末班車的咒靈，即便不是他猜測的特級假想怨靈發鬼，等級也絕對不會低於一級。
不是現在的伏黑惠可以對付的咒靈。
還沒進入咒術高專學習的國中少年，現在隻是一名準二級咒術師，連二級的考核都沒通過，要對付特級咒靈勝算非常渺小。
“這種圓形的帳不能憑依地麵而設，需要跟著電車的移動而移動，”貓沢奈奈眉眼弱弱垂落下來，小聲道：“以我現在的水平沒辦法立下包裹所有車廂的帳。”
不是咒力夠不夠的問題，而是貓沢奈奈對結界術的造詣不深。
多數情況下，普通的結界術已經足夠應用在各種場合，不需要再另外深造學習放帳。
雲雀恭彌視線輕轉，掃過整節車廂內的頭發，嘴角揚起興味冷淡的笑容：“我會把這裡搗亂的東西全部咬殺。”
不管是一節節車廂，還是全部車廂一起對付。
他想要做的事隻有一件。
那就是將膽敢在他的並盛肆意妄為的存在全部咬殺。
這些頭發到底是咒靈還是鬼怪都無所謂，他都會將它們咬殺乾淨。
紫色的火焰裹著浮萍拐熾烈燃燒，清脆的鎖鏈聲落下來，浮萍拐的末端連接著兩段鎖鏈，直接提起向車廂內部大團大團的頭發抽過去。
“係統，他使用的火焰是術式嗎？”黑貓太宰不需要顧忌車廂內的頭發，術式無效化可以讓他自由行走在這裡的任何一個角落。
凡是試圖衝過來裹住他的頭發，都會被無效化消除乾淨。
他晃悠兩下尾巴，沉穩優雅落在四處走動，避開雲雀恭彌那邊的戰鬥，昂頭看看倒掛在電車頂部的黑白玉犬，呲著牙凶狠向頭發發出低吼，不斷通過撕咬撲抓來切斷頭發。
可惜這些頭發實在太過堅韌，玉犬好不容易撕扯開，重重的頭發又裹纏住它們的身體。
“不是術式，”係統掃過雲雀恭彌武器上的火焰分析，道：“他使用的是另外一種力量體係的能力。”
雲雀恭彌身上彆說是術式，他連咒力都沒有，身體裡全部都是這些火焰。
好像這些火焰代替了咒力充斥在他的身體。
“誒、這個世界還有另外的力量嗎？”貓沢奈奈運轉著咒力保護周身，加強身體各部分力量，躲避著席卷而來的頭發。
咒力猶如火焰柔和纏繞著手腕，身上沒有一件用得上的工具，她隻好硬著頭皮，徒手拽著衝向她的頭發快速綁死幾個發結。
大團大團的頭發糾在一起，左突右突都無法解開，躲躲藏藏的咒靈似乎被貓沢奈奈惹惱，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嘶吼。
“比起頭發被切斷，居然是頭發打結更讓她生氣嗎？”她糾結著神色躲開身後突衝過來的頭發。
雲雀恭彌切斷過頭發、玉犬撕咬撲抓過頭發……
結果最後惹怒咒靈的是貓沢奈奈給頭發打結的行為。
不過車廂內的咒靈頭發雖多，但不會給她真人那種恐怖的緊迫感，絲毫不敢被觸碰抓住，生怕自己會被變成亂七八糟的兔頭人，連術式都無法治愈。
往好處想，在這裡就算受傷也可以使用【請君勿死】。
她這麼苦中作樂，努力跳躍著躲避密集的頭發。
“理論上來說，一個世界隻會有一種力量特質。”不可能同時出現使用火焰和使用咒力的兩種人。
係統的機械音難得透出幾分嚴肅：“這個世界可能發生了什麼特殊的變故，有人故意讓兩個力量特質不同的世界相互靠近了。”
不清楚對方為什麼要這麼做，但力量特質不同的世界要是相互靠近，要麼出現同化要麼出現吞噬，規則不可能同時讓兩種不同的力量共存。
咒力蝴蝶猶如光帶一般竄出來，反客為主纏住了頭發。
輕盈脆弱的蝴蝶撲閃著翅膀，看似不堪一擊，可無論頭發怎麼亂動試圖抓住這些蝴蝶或是破壞掉它們都無法成功。
咒力特性不同一般術師的問題讓貓沢奈奈十分困擾，要是找不到轉化咒力的咒具，她連普通的祓除咒靈手段都沒有。
不確定自己什麼時候能找到想要的咒具，她隻好想辦法從彆的方麵開始努力鍛煉自己的咒力。
總不好在找到咒具之前什麼都不做，這個世界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咒靈，無論從哪方麵來說都是一個危險的世界。
自己不想辦法保住自己的性命，要是再遇上真人那樣克製【請君勿死】的咒靈，她真的會徹底結束第二次新生。
“不能這麼盲目對付它們，”玉犬的攻擊不見成效，伏黑惠又召喚了蝦蟇，□□一樣的式神彈出舌頭與頭發互相較勁，他額頭止不住冒出汗：“咒靈的本體不在這裡，繼續下去我們會先耗儘體力。”
咒靈的體力和咒力不是無窮無儘的，但特級咒靈的身體素質肯定會比他們要好。
它甚至不需要怎麼對付他們，隻要用車廂內的頭發將他們拖死在這裡，體力先一步耗儘的一方肯定是人類。
“這趟電車一共七節車廂，咒靈的本體肯定是藏在其他的車廂，”伏黑惠突然喊道：“你叫什麼名字？”
貓沢奈奈愣了愣，差點沒躲開束成鞭子一般抽過來的頭發，幸好口袋裡的金蟒蘭波及時射出亞空間攻擊彈開發鞭：“貓沢……貓沢奈奈。”
“貓沢，你可以去其他幾節車廂都放下帳嗎？”
堅韌的頭發纏繞住伏黑惠的小腿，他嘖聲臉色有些難看，白玉犬蹬著牆返身狠狠一抓撕斷頭發，他接著道：“不需要能籠罩住整趟列車的帳，隻要每個帳單獨罩住一節車廂，可以讓我們自由進出就好。”
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的辦法。
但不找到咒靈的本體所在，隻跟這些破爛頭發糾纏不休肯定是沒辦法祓除咒靈。
“我可以試一試。”
貓沢奈奈不太確定，道：“這邊你們兩個可以嗎？”
飛竄在車廂內的頭發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厚重，已經不是普通的攻擊可以切割撕裂，銳利堅韌猶如鋼絲的頭發繃直彈射而出，徑直貫穿車廂的頂部和底部，準備無法單獨將他們纏住就包裹住整個車廂吞噬。
“嗬、草食動物的關心……”
雲雀恭彌重重一拐抽在車廂內部，直把鐵皮都打陷進去，雲屬性的火焰經過增殖的特性不斷蔓延四溢瞬間充斥整個車廂：“去做你的事。”
他這邊完全不需要這兩隻小動物的關心。
隻是這些頭發還不能拿他怎麼樣，一旦弄出這次事件的罪魁禍首出現。
他會毫不猶豫把它咬殺。
即便是咒靈的頭發也會畏懼火焰，它們活動著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想要躲過無處不在的紫色火焰，灼熱的溫度炙烤著頭發散發出濃重的臭味。
“我明白了。”
貓沢奈奈重重點頭，開口道：“太宰先生，請你幫我開一下路。”
纏繞著感應門的頭發遭遇到火焰也不肯退卻，頭發層層疊疊如裹著隔膜輕易無法燒透表麵的頭發達到深層的位置。
想要通過車廂的感應門隻能靠著黑貓太宰的【人間失格】。
“難得見奈奈乾勁這麼充足，”他輕笑一聲，道：“那就幫幫你吧。”
黑貓邁開四爪奔跑，密密簇簇的頭發接觸到術式無效化不斷消失又想重新覆蓋上新的頭發。
每一簇頭發仿佛都處於不同的異空間，術式無效化隻能消除其中一簇異空間的頭發，除非黑貓太宰能找到藏在電車的咒靈本體。
否則想要通過接觸頭發祓除咒靈是不可能的。
由術式無效化開出來的洞口直徑半米不到，周圍的頭發蠢蠢欲動準備合攏包圍起來，貓沢奈奈不再猶豫趁著黑貓太宰開出來的道還在，她直接衝著撲過去，感應門向一側劃開驚險通過。
下一刻，頭發重新覆蓋住雲雀恭彌和伏黑惠所在的車廂。
“哈……好在過來了，”她抹了把汗，大大鬆了口氣：“差點以為自己要被紮穿。”
要是那時候咒靈的頭發衝出來，她可能真的要被紮成篩子。
“奈奈君，為什麼不使用我的術式？”金蟒蘭波挪出她的口袋，纏繞上貓沢奈奈的手腕：“用亞空間就不用擔心會被頭發傷害。”
術式無效化在對付這些頭發的時候，沒有出現什麼特殊的奇效，或許與係統提到的兩個力量特質不同的世界相互靠近有關係。
貓沢奈奈不好意思笑笑，道：“抱歉蘭波先生，我一時間忘記了。”
上次金蟒蘭波使用術式還是在她昏迷之後，她也不知道亞空間具體要怎麼操控。
同時也有部分原因是擔心咒靈可以通過頭發監視他們，她想留著金蟒蘭波作為保險。
“這裡是我們剛才呆過的車廂，”貓沢奈奈左右看看，小聲道：“好像看不見什麼頭發的蹤跡。”
不過她還是先按照伏黑惠的話，把帳都設立起來讓咒靈顯現出來。
看得見的咒靈總比看不見的咒靈要好對付。
貓沢奈奈捏出手印，再一次重新剛才放帳的動作。
透過車廂的玻璃隱約能看見外麵變得更暗一些，隻是不怎麼明顯。
她都不知道電車要開到什麼地方，跟咒靈的頭發纏鬥半天，車門完全沒有打開過一次。
當然也可能是他們中了咒靈的障眼法，車門其實打開過，隻是他們都被頭發蒙住視線沒有看見。
“好像沒有什麼不同？”籠罩在帳內的車廂風平浪靜，沒有什麼頭發也沒有彆的奇怪東西出現。
黑貓太宰昂頭看著置物架最裡，不甚明顯的幾個行李，意味深長開口：“奈奈，抬頭看上麵。”
放下帳之前，他們以為是行李包的東西變成一個個厚重的發繭。
這些頭發仿佛都有各自的生命，規律而小幅度呼吸起伏。
“那些是？！”貓沢奈奈捂住唇，不敢讓自己繼續發出聲音。
“他們是被咒靈頭發抓住的人類嗎？”她小心在腦海內部溝通，視線不敢輕易挪開幾個規律呼吸的發繭。
黑貓太宰踱步走過去，抬著頭耳朵轉了轉：“可能是。”
“奈奈，我們去下一個車廂。”趁著這個車廂的頭發沒有被驚動，他們抓緊時間跑完後麵的幾節還要返回最開始的車廂去前麵放帳。
貓沢奈奈有些猶豫：“我們不管他們了嗎？”
如果藏在電車裡的咒靈真的是發鬼，通過頭發來獵食人類，被裹在發繭裡的人怕是已經遭到咒靈的毒手。
“他們活不下來。”人形的發繭被吸收成行李包大小，可以想見人類的骨血肉都融化得七七八八，剩下裡麵的東西可能都是頭發。
咒靈留著沒吃夠的人類部分，在沒捕食到新的食物之前，把上一餐的食物留下，不時吮吸一下骨頭舔舔味道解饞。
貓沢奈奈不忍轉過頭，腳步匆匆趁著頭發沒醒過來的時候，趕往下一個車廂。
一個個圓形的帳如漆黑的保護罩落下，緊緊罩住車廂內的所有動靜，沒有讓裡麵的聲音和打鬥聲傳泄出去。
直到他們走進最後麵的末尾車廂——
靜靜矗立在車廂中央的長發女孩低垂著頭，烏黑柔亮的頭發幾乎要長過腳背，貓沢奈奈一下僵住腳步，不敢輕舉妄動。
她不知道這個女孩是咒靈的本體還是被咒靈控製住的人。
但要是她能像前麵的頭發一樣安然熟睡，沒有人打擾就不會起來，讓她悄悄放下帳再離開這個車廂。
她會很慶幸自己逃過一劫。
伏黑惠和雲雀恭彌還留在前麵的車廂，要是她在這裡跟長發女孩打起來，他們都不一定能過來支援。
“我的頭發好看嗎？”脖子近乎九十度低折下來，頭發完全遮擋住臉部的皮膚，聲音又輕又細問道：“你覺得我的頭發好看嗎？”
貓沢奈奈定住腳步，視線快速轉過附近形成的特殊簡易領域。
她小聲問道：“這是咒靈的本體嗎？”
特級假想怨靈構成的簡易領域，必須回答出她的問題，否則空間會暫時進入雙方互相不能攻擊行動的僵持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