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2 / 2)

假裝自己沒有被喚醒、沒有受到那份和平與新生的吸引,逃避著貓沢奈奈的關心、逃避著……

夢魘一般的【請君勿死】。

以為死亡可以得到的解脫與自由,在意識再一次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又一次來到擁有這份治愈力量的少女身邊。

他清楚地知道貓沢奈奈不是與謝野晶子,沒有麵臨大戰當前必須要不斷治療傷者的困境,但是內心對於【請君勿死】的排斥讓他無法回應少女的聲音。

“誒、一直有聽見我的聲音?”

貓沢奈奈神情透出幾分茫然,為了不讓金屬牌重新飛回戰車咒靈所在的位置,她必須要非常用力抓著金屬片鋒利的邊緣。

即便鮮血染紅金屬牌,坑坑窪窪翹起的邊緣紮進血肉掌心。

她也不敢在這時候鬆手,更不能在這時候鬆手。

好不容易【鏽跡斑斑的金屬牌】願意跟她溝通,怎麼能讓他重新回歸沉寂,回到那副無法溝通的狀態。

“我要怎麼稱呼金屬牌先生呢?”她努力找著話題,試圖拖延時間等係統回來。

【鏽跡斑斑的金屬牌】對她這樣的態度有些困擾,但還是溫和禮貌回答:“我姓立原……你這樣叫就好。”

反正貓沢奈奈平時稱呼黑貓太宰和金蟒蘭波都是喊姓氏,知不知道他的名字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初次見麵立原先生,很高興能認識你。”

道具靈魂沉默良久,緩緩應聲:“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死亡之前的日子太過壓抑,軍隊中的所有人都打不起精神,他都忘記自己有多久沒有被叫過名字。

隻依稀記得歡笑開心的日子距離自己非常遙遠。

永無止境的戰鬥與一直在持續的治療,因為【請君勿死】的強大,他們沒有受傷治療的休息時間、沒有殘疾重傷離開戰場的機會。

不斷受傷、不斷接受治療、不斷被重新推上戰場戰鬥。

無法怪罪決策者的命令,他們都將怨恨發泄在治療好他們的少女身上。

痛恨要是沒有這份力量,戰爭可以早早結束,即便戰敗失去眾多的同伴,至少不需要一直一直呆在戰場,無法離開也無法解脫。

身體上的痛恨傷口可以得到治愈,但是戰爭的壓抑以及痛苦,無法從治愈的力量得到分毫的緩解。

巨大的壓力壓迫著他們的神經,看不見前路不知道何時才能結束的戰鬥,讓所有人都變得麻木痛苦。

他們開始把擁有【請君勿死】能力的與謝野晶子叫做死之天使。

治愈的力量帶來比死亡還要痛苦的經曆。

“立原先生?”貓沢奈奈不知道自己要去看戰車咒靈,還是要看手裡的金屬牌。

攥在手心裡的金屬牌快要被血染紅,她連忙抓著衣服擦拭抹去上麵的血跡,笨嘴拙舌道歉:“抱、抱歉立原先生……”

糟糕、血好像要擦不掉。

“沒事,我已經受到汙染了,再沾染更多的血也是這樣。”

【鏽跡斑斑的金屬牌】並不是因為咒靈而受到汙染,而是因為鮮血。

代表著戰爭、受傷、疼痛的大量鮮血,才是汙染道具靈魂的重點所在。

貓沢奈奈愣愣看著擦拭去鮮血,隱約露出來的歪曲正字。

原本滿是鏽跡的金屬牌沾染過鮮血再度擦拭乾淨之後,隱約露出底下的文字。

從規整排列的【正】字逐漸傾斜歪曲,一步步放大的淩亂與瘋狂,幾乎要透出不大的金屬牌。

牙齒磕碰著落下,她艱難開口問道:“這是正確的正字嗎?”

貓沢奈奈突然想起立原開始提過的話,他說:“在戰場上什麼選擇是正確的?”

這份正確是否指的是金屬牌上麵刻寫的文字。

“我曾經很喜歡這個【正】字,一筆一劃作為計數記錄下我做過【正確】的事的次數。”五道劃痕為一個正字,代表他曾經完成過一件事五次。

“隻是如今我已經沒辦法再去麵對這個字,沒辦法再去麵對所謂的【正確】。”

在異能教義當中,主張著異能正在改變世界。

他們的戰爭並不僅僅是為了獲勝,更多是為了改變軍方上層的想法,讓他們認可異能的存在足以影響國家以及世界層麵。

那是一場無法輕易結束的戰鬥,隻要人還完好還能站在原地就要不斷奔赴前線戰場,以肉.體凡軀去和強大的火炮鬥爭。

防彈衣、防彈頭盔甚至是厚實的防護服在戰場上都不會起到多少作用,一顆手榴彈可以結束七八個士兵的性命,讓周圍的一切成為爆炸後的殘骸。

貓沢奈奈垂眸看著金屬牌上麵的【正】字,細細數來有將近幾十個【正】,如果一筆一劃都代表著一件事曾經做過一次,那麼這件事他至少做過上百次。

最末端的【正】字最後兩筆沒有落下,留下一個顛倒過來的【上】。

她輕聲問道:“這塊金屬牌是記錄什麼事的?”

“記錄著我曾經接受【請君勿死】治療的次數。”掌心大的一塊金屬牌,打磨平整邊緣刻下每一次接受的治療。

貓沢奈奈微微睜大眼睛,錯愕道:“什、什麼……”

這上麵記錄的是立原先生接受過【請君勿死】的治療次數?

“【請君勿死】不是瀕死重傷才能使用的能力嗎?”她聲音艱澀,好似在堵在喉嚨裡:“可是、可是這上麵有這麼多個【正】字……”

溫潤的少年聲音沒有回應她。

隻是這一份安靜沉默,已經足以證明他的態度和意思。

金屬牌上麵刻畫記錄的【正】都是他曾經瀕死重傷,接受過治療的次數。

在戰場上一次次遭遇瀕死、一次次失去手腳,感受瀕臨死亡的危機,精神與意誌都無法繼續堅持下去。

最後的最後,他選擇結束自己的性命。

他已經等不到戰爭結束回去父母和弟弟身邊。

意誌猶如一根繩索被不斷拉扯鋸磨,一點點崩開斷裂出細小的分叉,直至最後剩下纖細如發絲的細線,輕輕一扯就會斷裂開來。

他的精神、意誌承載的上限沒有他以為的高。

“……立原先生討厭【請君勿死】嗎?”貓沢奈奈隱約明白了。

為什麼道具靈魂聽見她的聲音不願意回應、不願意出來。

比起再一次獲得新生,道具靈魂更排斥【請君勿死】。

這份治愈的力量猶如噩夢糾纏著他,即便知道現在已經不在戰場之上,他也不願意再見到擁有【請君勿死】能力的人。

他沒有要殺貓沢奈奈的想法。

但是也不願意回應她的聲音以及祈願。

少年的聲音平靜響起:“奈奈放下那塊牌,離開這裡吧。”

他的靈魂受到汙染無法回到過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次失去理智和人性,要是貓沢奈奈繼續逗留在這裡。

她會被咒靈化的他殺死。

“我不要,”貓沢奈奈用力握緊掌心的金屬牌,咬著牙撐起身體轉身向遠離戰車咒靈的方向跑去:“我絕對不會放開立原先生。”

好不容易出現回應她的同伴。

好不容易蘇醒過來,等到第二次新生的同伴。

她怎麼可能簡簡單單放棄他,任由他變成咒靈失去理智成為人類的敵人,最後以咒靈的身份被徹底祓除。

“奈奈!?”停滯不動的戰車咒靈轉動履帶追逐著貓沢奈奈。

成為咒靈的部分靈魂沒有多少理智,但卻本能知道離開金屬牌的他是不完整的存在,必須要從貓沢奈奈手上把金屬牌重新奪回來。

“立原先生會成為道具就是想要獲得第二次生命的吧?”要是真的了無牽掛,隻想早早安眠又怎麼會與道具靈魂係統簽訂契約,化身道具等待宿主的祈願召喚。

“僅僅因為對象是我就要拒絕來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她踩著並盛樂園的廢墟,四處穿過遮擋物避開戰車咒靈的追逐,“這樣的事,我沒辦法接受。”

她不會讓立原先生逃跑。

“立原先生要是討厭我,至少也要等到恢複原來的模樣,可以正常享受自己的第二次生命再離開。”這樣不明不白作為咒靈死去,連靈魂都要徹底消失。

她不能接受也不願意讓立原先生走上這一條路。

“……我已經沒有辦法恢複了。”無論以道具靈魂的身份還是以上等兵立原的身份,他都沒有後退的道路可走。

逃避過一次的家夥想要再次逃避是很容易的事。

隻是不是每次都有這樣的好運能遠遠逃開不想麵對的世界。

“小轉去給立原先生找恢複的辦法了!”

貓沢奈奈用力扣緊金屬牌,鋒利的邊緣紮進血肉帶來劇烈的疼痛,手指用力得連骨頭都在發痛。

她甚至有種手都不是自己的感覺。

劇烈的疼痛之後,是麻木與神經跳動痙攣的感覺。

“在這之前,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立原先生的生命。”她知道金屬牌還有自己的意誌,還有想要活下來離開的想法。

她怎麼能讓立原先生死在這裡!

鮮血源源不斷浸潤染紅著金屬牌,曾經作為汙染物讓道具靈魂墮落的存在,一點點洗淨上麵的鏽跡,攥在手心裡的金屬牌發出些微的光芒。

“其實我對自己也使用過幾次【請君勿死】,”她急促地喘息,躲避身後發射出來的咒力炮彈,身體被炮彈的餘威炸飛,疼痛不斷蔓延周身又要再次撐起身體逃跑:“每次瀕臨死亡的感覺都很恐怖。”

無論是殺死自己還是殺死彆人都很恐怖。

她治療過自己次數還不到一個【正】字都覺得瀕臨死亡的感覺非常恐怖,完全不敢想象道具靈魂會經曆過上百次的瀕死治療。

到底是怎麼樣的危機會讓他需要不間斷接受治療。

她不敢深想也不敢思考,僅僅是懷著一份不想讓同伴死去的堅持在躲避著戰車咒靈的攻擊。

“一點點失去意識、痛得幾乎要失去聲音、血液不斷從身體裡流出來……”

這些都是很恐怖很恐怖的事。

貓沢奈奈曾經也想過,為什麼自己會抽到這樣一份能力,讓使用者都會痛苦不已才能得到治療。

但是更多的時候,她對【請君勿死】以及係統都是心懷感激。

要是沒有【請君勿死】,她早死掉不知道多少次。

“我害怕疼痛、害怕生病,”貓沢奈奈抬手一擦額前滴落下來的汗,她卻忘記了自己右手還拿著金屬牌,掌心手指被割得到處都是傷口,一抹上臉蹭得滿臉都是血:“但是我更害怕死亡。”

在漫長的歲月中等待自己的死亡時間一點點逼近,這份恐懼不亞於她對疼痛與生病的害怕。

摔倒在地上的身體遍布傷口,少女深喘口氣使用術式治療自己,扣緊在掌心血肉中的金屬牌在治愈的瞬間與皮肉長在一起,深深陷入血肉骨頭。

一瞬間恢複的身體與咒力讓貓沢奈奈再次提起逃跑的力氣,疲憊不已的精神還要注意身後的戰車咒靈,不能讓他的攻擊波及到帳裡麵的人。

“雖然我一次都沒有見過與謝野醫生,但我非常感謝她。”她加速衝刺跳躍,尋了一個高處,單手握緊手.槍瞄準戰車咒靈利落連射兩次。

子彈沒入炮管的位置讓醞釀的攻擊炸開,戰車咒靈停下追趕開始優先修複受創的本體。

“擁有這份力量不一定會給你帶來快樂,”或許貓沢奈奈以後會像與謝野晶子一般,陷入需要不斷治療同伴、不斷看著同伴離開都無法擺脫的困境,“異能並不是會給人帶來幸福的能力。”

他同樣擁有異能,相較於【請君勿死】的強大,操縱金屬並不是什麼足以改變局勢的能力。

作為異能者,他的能力在戰爭中的作用微乎其微。

軍醫想要上層看見的是【請君勿死】的力量,足以鍛造出不死聯隊的力量。

而不是什麼操縱金屬的能力。

“可能對於立原先生來說是這樣吧……”

少女溫熱的血液沾染著道具靈魂的象征物,愈合的皮肉一次次在活動手指關節收緊的時候再次被利刃磨破擠壓出鮮血。

鮮血如同洗滌澆灌一般,一遍遍染紅金屬牌模糊上麵的鏽跡與【正】字。

他原本以為自己會很快失去意識,重新成為被汙染的咒靈怪物。

沒想到貓沢奈奈會一直攥著他不放,弄得掌心血肉模糊、鮮血淋漓都不願意鬆手。

“我還沒有經曆過上百次的瀕死,不知道一直接受治療的痛苦是怎麼樣的,”沒有經曆過的人沒有寬恕他人的權利,“要是立原先生無論如何都不想呆在我身邊,請先讓自己活下來再離開我。”

不要因為她而放棄自己的第二次生命。

她鄭重而認真說道:“我希望你能活下來。”

汗水和血液沾染在身上、臉上,快要模糊視線與堅持的意誌。

不知不覺她竟然被戰車咒靈逼到帳的邊緣,沒有地方可以逃跑,她也不能繼續逃跑。

貓沢奈奈轉過身,握緊右手咒力源源不斷向握緊的拳頭彙聚,她再一次向著戰車咒靈奔跑,帶著自己所有的咒力狠狠一拳落在咒靈身上。

“我還要保護並盛町的人,立原先生的咒靈部分請你退回去!”

龐大的特殊咒力帶著巨大的衝擊落在戰車咒靈的鋼鐵軀殼,血液滴落在咒靈身上,美麗輕盈的咒力蝴蝶如火焰包圍著戰車咒靈熊熊燃燒。

貓沢奈奈躍起的身體重重摔落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不住地喘息,艱難且斷斷續續說道:“逃避不是變成咒靈和傷害彆人的理由。”

即便受到汙染不是【鏽跡斑斑的金屬牌】本意,但他現在想要逃避讓自己變成咒靈放任可能會出現的一切後果都是貓沢奈奈必須要去阻止的事。

【鏽跡斑斑的金屬牌】是因為她來到這個世界。

她有理由對他負責,阻止他成為咒靈傷害這個世界的人。

“……這就是奈奈的正確嗎?”

貓沢奈奈大腦放空著喘息,根本沒空思考立原說了什麼。

大量咒力蝴蝶包圍的戰車咒靈一點點縮小,深陷掌心血肉的金屬牌發出一陣微弱的光芒,收斂起周圍的尖銳邊緣以儘量不二次傷害的形式脫離她的掌心與縮小的戰車咒靈融彙在一起。

周身燃燒著貓沢奈奈的火焰,四肢軀乾覆滿銀白的毛發,銀狼立原靠近脫力倒下的少女,輕聲道:“謝謝你。”

其實他從來都沒有與什麼道具靈魂係統簽訂契約。

想要他活下來的人是與謝野晶子。

現在還要加上貓沢奈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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