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獲得的認知裡,他應該是因為某個願望或是請求而清醒,但鷹隼景光並沒有聽見什麼需要他做的事。
喚醒他的是晚間新聞裡死於交通肇事的刑警伊達航的名字。
“願望?”貓沢奈奈跟太宰治對視一眼,笑著回答:“我沒有什麼願望。”
鷹隼景光愣住,一時沒明白什麼意思。
他挪動兩下爪趾,張開翅膀忽扇一下,歪頭疑惑清嘯一聲。
“一定要說我有什麼願望,”她眉眼柔和微彎,輕聲道:“那就是希望諸伏先生可以好好珍惜這次生命。”
她對於最後一個同伴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他可以出現,再沒有彆的需要他實現的請求。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不成熟的想法才遲遲沒有成功召喚出鷹隼景光。
雖然不知道鷹隼景光是因為什麼聲音而清醒接受祈願召喚,但貓沢奈奈是希望他可以自由活在這個世上就像真正的蒼鷹一般翱翔於天際。
“除了我和治先生,我們還有彆的同伴想介紹給諸伏先生,”貓沢奈奈放低手臂讓鷹隼景光的爪趾可以扣住她的手站穩,“蘭波先生、織田作先生和立原先生,現在大家都在橫濱定居,諸伏先生大概需要一段時間適應新的身體。”
鷹隼景光扣著她纖細的小臂,不敢太過用力下爪。
晃動站不穩腳的身體直到貓沢奈奈將他放在衣物架上,鷹隼景光才安心下爪扣住站穩,不再擔心自己的爪趾可能會抓傷貓沢奈奈。
“織田作說他等下過來接走諸伏。”就在貓沢奈奈跟鷹隼景光說明情況時,太宰治已經快手快腳聯係上織田作之助準備讓他帶走新來的小夥伴,免得留在這裡打擾他們的兩人世界。
她驚訝回頭看向太宰治,問道:“這麼快嗎?”
“織田作今天去了出版社,回來的路上正好會經過我們這邊,我就問他有沒有空照顧一下新來的諸伏,”太宰治舉起手機晃了晃,語氣輕快道:“然後他就答應了。”
貓沢奈奈有些猶豫,道:“這樣會不會打擾織田作先生?”
正常要是太宰治沒有受傷,她肯定會把鷹隼景光留下照顧,直到他適應自己的身體可以短時間變人再送他離開。
但太宰治尾椎骨受傷,要是情況嚴重需要住院,她肯定也要陪著一起去,留下不熟悉身體、不知道怎麼變人和習慣自身能力的鷹隼景光在家又實在放心不下。
最近天氣寒冷,蘭波快要進入冬眠蝸居在家的時節,本身都要魏爾倫照應著過冬,莫約是抽不出時間照顧新來的小夥伴。
織田作之助平時有要寫、立原也要鍛造咒具,她一時還沒想好能把鷹隼景光托付給誰,太宰治已經先她一步開始行動。
“織田作下一本書想寫關於蒼鷹的故事,他之前還考慮著要不要進山裡找飼鷹人了解,現在有諸伏在就剩很多事了。”他笑嘻嘻說道。
貓沢奈奈沉默片刻,低聲應道:“好吧。”
雖然覺得有些麻煩織田作之助以及對不住初來乍到的鷹隼景光,但太宰治似乎真的痛得不輕,臉色都比平時要白上一些。
換作平時這個時候,太宰治早走過來抱著她撒嬌邀功,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幾乎沒怎麼挪動過步子。
被她扶起來以後,他便一直站在原地沒怎麼活動。
“還痛嗎?”她輕抿一下唇,回身走近太宰治扶住他的手臂,低聲道:“要不要回房間趴一下?或是先變回貓?”
“我還能再堅持一下,”太宰治依著她的好意分去些許身體重擔靠在她身上,聲音壓低道:“我可不想自己回去房間休息,女朋友還要時不時出來看另一個男人。”
他要是趴下去,自己再想起來就要痛上許多。
要太宰治孤零零趴在床上眼巴巴等著貓沢奈奈回來,還不如他陪著戀人等織田作把鷹隼景光接走,再一起回房間休息。
“什麼另一個男人,”貓沢奈奈無奈看他一眼,道:“治先生真是什麼醋都要舔一口。”
鷹隼景光如今的外表跟一般蒼鷹沒什麼兩樣,太宰治要是不刻意提起,她都很難想起諸伏景光的樣子。
“舔什麼醋沒關係,重要的是奈奈不能躲著我去關心彆的男人。”太宰治挨著她嘀嘀咕咕:“當著我的麵,奈奈乾什麼我都能看見,要是奈奈背著我,我會忍不住想到很多很多過分的事。”
貓沢奈奈凝眉疑惑問道:“很多很多過分的事是什麼?”
“因為看不見奈奈在乾什麼,所以我會舔很多口醋,最後舔醋太多導致醋洪爆發對奈奈做很多過分的事。”太宰治一本正經說道。
看著戀人單純疑惑的眼神,他湊在她耳邊低聲道:“像是一些奈奈之前不肯答應我的事。”
反應了兩秒才明白太宰治在鬨什麼妖,貓沢奈奈臉頰燒一般變燙,手指捏住他腰側的肉一擰,努力板著臉還是止不住染紅發燙的趨勢,咬牙道:“不知羞恥。”
太宰治暗暗抽氣,靠著她可憐又無辜道:“不是奈奈想知道的嗎?”
他隻是做了一回誠實的戀人,告訴貓沢奈奈自己心裡一直想的什麼。
“我才不想知道治先生在想什麼!”貓沢奈奈紅著臉立刻反駁。
鷹隼景光看著他們攙扶著對方,頭靠著頭小聲打情罵俏,雖然聽不清他們故意壓低的聲音在說什麼,但鷹過分銳利的視線,讓他把太宰治和貓沢奈奈的神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頓時有種吃飽了的感覺。
希望他們口中的織田作可以快點接走他,這裡對單身人士不是那麼友好。
或許是所有人中情商最高,知道非禮勿視的鷹隼景光把腦袋埋進翅膀裡,一副掩耳盜鈴看不見就是沒發現的樣子。
“他是太宰說的諸伏嗎?”織田作之助一來就看見造型奇特的鷹隼景光,一時有些困惑這跟他認知中的蒼鷹不太一樣。
“是的,諸伏先生跟我們交流不太順利,在他可以變成人之前,大概都要用筆跟我們交流,”貓沢奈奈聲音停頓片刻,視線轉向聽見陌生的聲音而冒出頭的鷹隼景光,接著道:“麻煩織田作先生暫時照顧諸伏先生一段時間,等過段時間,我們會去接諸伏先生的。”
“好,”織田作之助平靜應一聲,又道:“其實也不用這麼麻煩,諸伏以前不是警察嗎?等他稍微適應一下,可以聯係他以前的同事托孤。”
“托孤?”貓沢奈奈懵了一下。
他平平淡淡望一眼太宰治,點頭接著道:“就說是諸伏景光以前留下來的寵物,拜托他們照顧一下。”
“還可以這樣嗎?”貓沢奈奈思索片刻,問道:“諸伏先生想聯係以前的朋友嗎?”
鷹隼景光遲疑一下,還是緩緩點頭。
有機會的話,他還是想聯係降穀零。
雖然不知道他們口中的變人到底是怎麼操作,如何才能像他們一樣一直維持人類的身體,但鷹隼景光還是想回去警視廳繼續作為一名公安警察為心愛的國家效力。
他的好友、親人都在警視廳,他既然還活著肯定不能一直躲著他們不見。
隻是要怎麼見、怎麼安全告訴他們自己的情況,這確實是個需要好好考慮的問題。
……
織田作之助接走鷹隼景光以後,貓沢奈奈扶著太宰治回去臥室,道:“趴下,我檢查一下。”
太宰治柔柔弱弱躺倒,鳶眸衝她輕眨一下,道:“奈奈要溫柔一點哦。”
她無奈歎氣道:“治先生乖一點,我就會溫柔一點。”
舒舒服服枕著手臂放鬆身體的太宰治,輕笑著道:“我在奈奈麵前,不是一直都很乖嗎?”
他可是有好好遵守規則做一個貓沢奈奈麵前的乖男友。
“治先生要是真的乖就不會偷偷給織田作先生出主意,”她輕哼一聲,手下小心給太宰治檢查身上的傷口,“借他的口讓諸伏先生想辦法聯係以前認識的朋友。”
本來他們幾個之間培養感情的時間就不多,鷹隼景光不會在他們這裡呆太長時間,他還想著法子把人往外推。
以前他們五個一起生活在高專、生活在並盛町,分開的時間會有,但總會向著彼此聚集起來,回到所有人都在的地方。
可鷹隼景光的情況不同,他出現的時候,他們已經離開高專,各自在橫濱定居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平時除了正月春節和聖誕節一些家人團聚的日子,其餘時間都不會刻意聚在一起。
鷹隼景光沒什麼跟他們所有人培養感情的時間,即便嘴上一直說著最後一個夥伴,他們都在期待著他出現,可這份心情沒有傳遞給鷹隼景光。
他不知道他們之間的羈絆,更不會因為沒有相處過太久的人產生什麼感情。
或許鷹隼景光會感謝她召喚出自己,但最終他還是會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回到警視廳公安部、回到他的好友身邊。
他跟他們是不一樣的。
諸伏景光一出現在這個世界,他就是有曾經的羈絆、曾經的友人,他的死亡之於這個世界的人是他的時間停止,一旦人再次活過來,他的時間又會重新開始轉動。
他跟他們當初隻有彼此沒有其他地方可去的處境不一樣。
“諸伏景光遲早會回去,我不過是提前推一把,”太宰治十分無辜說道:“奈奈怎麼可以因為這個就說我不乖?”
他要是沒有回去的想法,自然不會考慮他提的意見。
可事實就是,不管他當初是因為什麼原因死去,再次清醒過來的諸伏景光還是想回去以前的位置。
諸伏景光身上有著過去的他們沒有的羈絆。
他不需要跟他們綁在一起。
“就算諸伏先生要回去,至少也要等到他掌握變人的能力吧?”確認過太宰治身上沒有彆的地方受傷,她拉過被子蓋在他身上,咕噥道:“不然這樣回去,彆人又不知道他是諸伏景光,把諸伏先生隨便當蒼鷹放歸或是轉贈給彆人怎麼辦?”
照顧一隻鷹跟照顧彆的小動物不同,至少鷹不是一般人可以飼養在城市裡的動物。
“死去的親人朋友遺留下來的寵物都不好好照顧的人,本來就不值得依賴。”太宰治輕嗤一聲,側身讓出些許位置給貓沢奈奈坐下。
她坐在床邊的位置,好氣又好笑戳了戳他的額頭,道:“歪理,萬一彆人本來就不喜歡寵物呢?毛發過敏或是不方便飼養都是有可能的事。”
就算朋友喜歡動物,不代表他的親人和好友都會喜歡。
喜歡和討厭,本來就是很沒有道理的事。
“那種不喜歡寵物的人,從開始就不需要考慮他們,”太宰治小幅度往後蹭了蹭,蹭出一片空位,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道:“奈奈快來。”
“我可沒說過治先生不用去醫院哦?”話是這麼說,但貓沢奈奈還是優先順著戀人的意思躺在他身側的位置。
為了避免碰到太宰治,她刻意留著空隙靠近床邊。
“治先生如果接到朋友遺留下來的寵物,會親自養嗎?”
“不會,”太宰治一口否決,相當的乾脆,麵對戀人責怪的小眼神,他理直氣壯道:“我不養是為了它好,什麼小貓小狗跟了我,說不定過兩天就要變成流浪動物。”
一個朝不保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第二天會不會活著的人,怎麼可能會去照顧什麼動物。
她無奈輕歎一口氣,道:“治先生的理論都是對彆人的嗎?”
“當然,這個世界還是正常人比較多吧?”太宰治撈過枕邊粉白色的頭發,一邊哼著自編自創的歌,一邊把戀人的頭發繞過手指。
一圈一圈纏著手指鬆開,再接著繞第二根手指。
這樣的遊戲,他總是樂此不彼。
“不要這麼乾脆把自己排除正常人的行列,”貓沢奈奈咕噥一句,她平躺在床上,安靜看著天花板上的頂燈,道:“治先生,等下我們要去醫院。”
“為什麼?”太宰治拖長聲音抗議道:“奈奈剛才不是檢查過沒什麼事嗎?”
她軟軟嗯一聲,又道:“不過我還是覺得治先生需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在家能檢查到的地方不多,什麼設備都沒有,她甚至不能靠著咒力檢查太宰治的身體。
什麼咒力進入他的身體都會被消除,更彆說想用咒力檢查傷勢。
隻用手去觸碰試探,她擔心摸得不準,讓太宰治修養的時候長歪了骨頭。
“奈奈,我不想去醫院,”太宰治扒在她身上拱來拱去,撒嬌道:“我們不可以在家休養嗎?尾巴骨骨折又不是什麼大事。”
想要走路還是可以走路,想要站著還是可以站著,反正囫圇隨意就可以活著的太宰治對自己很隨便。
“我會跟著在醫院陪床,不會留下治先生一個人,”她轉頭看向太宰治,輕聲問道:“這樣還是不願意嗎?”
呆在醫院陪床=隻有他們兩個。
忽略時不時過來查房的醫生護士,四舍五入跟在家裡的二人世界差不多。
她輕聲喊道:“治先生?”
太宰治的腦筋快速轉動,已經思考到呆在醫院有什麼好處。
“咳、要是奈奈一定要去醫院照顧我,”他故作矜持說道:“我也不是不能答應。”
“我是覺得醫院的治療會好一點,”貓沢奈奈乾脆應下,說道:“我的術式對治先生不起作用,咒力又沒辦法檢查治先生身上的問題還是交給現代醫學好一點。”
【請君勿死】想要治療【人間失格】的辦法非常苛刻,如果不是必須的特殊情況,她都不太想太宰治冒著危險進入假死狀態。
太宰治枕著她的肩膀,扒住她的肩膀和脖頸,十分期待問道:“奈奈,陪床是不是會給病人喂飯?”
也隻有他們躺著的時候,太宰治可以這樣“小鳥依人”枕著她的肩膀,抬頭去看她的神情,平時都是貓沢奈奈“小鳥依人”被抱在懷裡,抬頭看著太宰治的表情。
“在治先生好起來之前,我都會親手給你喂飯。”太宰治心裡的小九九,她怎麼可能不知道,隻不過這次是她有錯在先推倒太宰治,以及尾椎骨骨折的病人確實不方便坐著,吃飯也麻煩不少。
沒想到貓沢奈奈應的這麼乾脆,太宰治特意起身看了看她的表情,隨後一臉驚訝道:“居然真的可以嗎?”
他隻是隨口提一下,基本沒想過貓沢奈奈會答應。
或者說就算答應也不會這麼乾脆。
“有這麼驚訝嗎?”她好笑地摸一下戀人的頭發,有些粗硬卷曲的頭發勾住手指,“不是治先生讓我負起責任嗎?”
“對!奈奈要對我負責,而且是全責要包我生生世世那種!”太宰治果斷一口說道。
他的奈奈要生生世世都跟他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治先生纏人精,”貓沢奈奈咕噥一句,忍俊不禁道:“好吧,我負全責,生生世世都會有效的全責。”
她的治先生是害怕寂寞的膽小鬼,她隻好一直陪著他,永遠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