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活人,逼急了沒辦法,必須要剖開腹部的話,未免需要多次切開傷口,體內的縫合,最好是用洗淨消毒過的羊腸線,這羊腸線可以在傷口愈合的過程中,直接被吸收融合,不需拆線。但符合無毒要求的羊腸線很難製作,整個操作的過程,也需要病人、大夫本身全部消毒乾淨,連房間、用到的所有工具,都得經過消毒,就這,手術成功的概率也不高。”
主要是目前能做到的消毒工作,並不能真的完全做到無菌。
“體外的傷口,可用普通線煮沸消毒後縫合,縫合的針最好是銅針,不可生鏽,要消毒。縫合不要太細密,能保證傷口不裂開便可,畢竟縫針也是新增傷痕,最終會留下痕跡。”
她大哥、二哥,還有楊大郎,被縫過線的傷口處,均留下了蜈蚣一樣的疤痕。她給這三人做手術時,都偷偷用了農貿市場裡的藥跟無菌工具,所以恢複比較順利,沒出岔子,好了之後也沒什麼後遺症。
“縫線之前,要將傷口內外清洗乾淨,病人怕疼也不行,必須把傷口內所有的縫隙都用烈酒衝洗。縫線之後,要保證傷口不碰到臟物,但又要透氣,最好的方式是用煮沸、或用極烈的酒消毒後的紗布包裹三層左右,每天更換一次,並且要檢查傷口是否感染流膿,根據情況用烈酒清洗。”
古代能消毒的藥水隻有酒精,雖然酒精會對傷口產生極大的刺激,但也找不到彆的替代品了。
“根據傷口情況,以及病人的身體狀況,傷口外層的愈合,需要一周到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大夫要每天查看傷口,在合適的時間,開始拆線。若是傷口很大,縫的線多,拆線要分次拆,每次拆一小部分,以免全拆之後,傷口崩裂。”
“具體的,要實際操作過才能真正體會,我口頭上能說的,差不多也就這樣了。”
“對了,給病人做這種手術,大夫自己也要注意,能不跟血肉直接接觸就彆直接接觸,有些人身具疾病,或可通過血液傳播。用獸類的腸衣做指套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就是清洗、消毒一定要做好,而且這指套即使做出來了,也不能長時間保存,用過一次還不能重複用,比較麻煩。”
易大夫拱手對薑白芷鞠了一躬,“謝過薑姑娘不吝指教。”
跟易大夫說話的時候,薑白芷沒有繼續縫線。說完了,打算要開始縫腹部切口時,突然想到了什麼。
她猶豫一番,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劉家兩個老人,“劉大爺,劉大娘,我是個大夫,現在正在編寫人體構造的醫書,這……”
這請求實在有些唐突,但這個機會實在是太難得了,薑白芷無論如何想問一下試試。
“可否多給我一些時間,讓我將內臟的構造描繪出來,然後再將傷口縫合?”
她先前編寫五官科的時候,可以直接觀察人的五官,以及解剖一些小動物的五官做參考,再加上醫學專業書的比照,順順利利地將人類的五官描繪出來。
可後麵要寫到臟腑部分時,她總不能透視眼去觀察人類,而動物與人類的差距不小,參考意義有限,她即使可以照抄醫書裡的圖片,卻不能解釋她為什麼能畫出來那個樣子。
如今真正的人體解剖就擺在她麵前,這個近距離觀摩內臟的機會,或許她一生,也就這麼一次了。
劉家兩個老人,本來還在不斷罵著關家夫婦,冷不丁聽到薑白芷這個要求,腦子都懵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這屍體是薑白芷解刨的,也是她說可以縫合,這會傷口還沒縫起來,薑白芷說想延遲縫合時間,借此將內臟畫出來,好像也沒什麼影響。
“那……那你快點?”這裡的人們對大夫心存一點敬畏之心,薑白芷隻是說要畫畫,沒說繼續對屍體造成傷害,劉家老人想了一會,還真的同意了。
薑白芷真心地對他們鞠了一躬,又朝劉義君的屍體拜了拜,“多謝!”
說罷,她也不浪費時間,立刻問官兵借紙筆來用。
紙不便宜,但這次案件能順利解決,薑白芷起到很大的作用,知府也不小氣,讓官兵把他私人的筆墨紙硯都取來了。
薑白芷沒費時間跟他們多說什麼,鋪好紙,一邊借著敞開的大口子,觀看體內的狀況,一邊迅速在紙上描畫著。為了能畫得順手些,她最終沒用毛筆,而是臨時削了跟木棍,跟在家裡一樣,用尖木棍來蘸墨水當鋼筆一樣用。
她不必畫的特彆精細,隻需先將大體構造按比例拓下來,做些標注,然後分開把心臟、脾臟、胃、肝臟、食道、小腸、大腸等,分開細節描繪。
這下子,不止是易大夫,連知守都湊過來觀看了。
她的畫法不是當下流行的寫意畫,而是惟妙惟肖的寫實畫法。若非紙墨是黑白色,她畫出來的,幾乎就是內臟真正的模樣了。
這個技藝,讓知守都頗為驚奇,後來看薑白芷用那個木棍筆很容易控製筆尖,便若有所思。
審完案子時,差不多是剛到申時。等薑白芷扭動脖子,將臟腑圖都畫好後,已然酉時過了大半,天色都黑了。
是官兵弄來好幾隻燭火,才使得薑白芷可以繼續畫完。
繪圖結束後,她沒歇著,隻略活動一下手腕跟脖子,便立刻將劉義君腹部傷口縫合。
她儘量將線往裡埋,又縫的很細密,縫好後,除了留下一條黑線一樣的痕跡,並沒有什麼猙獰感。
劉義君的老父母看到能縫成這個樣子,也著實鬆了口氣。
“我派人送你們回村,劉義君的屍體,也會一並護送回去。”天色已經晚了,知守可不放心兩個老人家自己回村,即使他們村離鎮上很近,“另外,關家人剛剛交的那些銀錢,我取二兩給你們,當做補償吧。”
鎮知守隻能做到這樣子了,他自身算是個比較清白的官,除了吃住能靠官家俸祿,自家也沒存住多少錢,還得考慮兒女的未來,不能因為同情誰就從自家出錢補貼彆人,隻能在他職權範圍內,利用一下犯人家屬的贖罪金。
“謝過知守大人。”
將劉家人送走,關大伯夫婦跟郭子儀也離開了,這番折騰,才真正算是結束。
“天色已晚,我已讓夫人安排,給你們準備了兩間客房,晚上便在我這吃飯歇息吧。”等人都走了,知守才隨和地同薑白芷跟楊二郎這樣說。
薑白芷點點頭,比起現在去找客棧,還是直接住在官家府衙裡更安全。
“那便多謝知守大人了。”
楊二郎也道了謝,然後幫薑白芷將那些墨水已乾的繪圖全都收攏起來,用一塊還沒使用的麻布片包住。
“我要洗一下手。”薑白芷見楊二郎幫她收好東西了,也沒去接,因為她還沒來得及洗手呢。
“跟我來。”知守帶他們去居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