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兒隻是長得和善、性子溫柔些, 卻並不是個願意平白受欺負的軟糯包子。
即便是當年她還未被送出門,待在家的時候,也隻會因為娘親不喜她, 受一些她娘的磋磨。
可那畢竟是她親娘,有什麼氣,她受著就受著了, 即使被害的獨自在外地當寡婦,她也沒在背後嚼她娘的舌根,這次回家後更是沒抱怨什麼。人死如燈滅, 過去的事情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
可這家裡的嫂子、甚至是弟媳, 又憑什麼說她的風涼話,想占她的便宜?這也太沒道理了。
柳枝兒將不小心落到地上的梭子拾起來,放回織布機上,然後把被大嫂貪婪盯著的那些好料子都放到自己床上去,坐在床上慢慢疊好, 最後用普通的麻布蓋上,再大大方方地站起來, 走到門口,問:“大嫂,你剛剛說什麼?”
她這麼硬氣, 她大嫂反而往後瑟縮了些。
見狀,柳枝兒嗤笑一聲。
她不想拿自己跟這個大嫂比較。就算她是喪夫的寡婦帶著孩子回娘家的, 至少她小時候跟著薑蒼術學了看書識字,嫁人後公婆也是讀過書的,更是教她學了更多、更細,還讓她懂了更好的織布手法、織染、繡花手藝。她活的樸素一些,能養雞喂鴨做飯;過的高雅一些, 能寫字畫畫刺繡。
這個大嫂,在她娘家真正是個討人嫌,吃不飽穿不暖,最後還是看中柳家的家境不錯,硬用了不要臉的手段把她嫁到柳家來的,這些年她還不斷從柳家摳摸東西往娘家送。這樣一個女人,到底是哪來的底氣,罵她柳枝兒是個破爛?
“有能耐你當著爹的麵罵我。”柳枝兒說了這麼句話,便將房門重新關上了,“彆總躲在暗處偷窺我在做什麼。”
這些天,薑蒼術總是過來,偶爾也能直接與柳枝兒說些話,有次柳枝兒因為害羞而偏了一下頭,才發現大嫂躲在門後偷聽。那之後她長了點心眼,每次做什麼,都不動聲色地四處打量,發現大嫂不是偶爾,而是經常偷窺她。
這種事實在是惡心人。
原本柳枝兒對這個親事還有些猶豫,她雖然還是很喜歡薑蒼術,但她身體不好,嫁去薑家後,其實也幫不上他們什麼忙。
可發現自己在家糟心受氣,還總被人偷看偷聽,實在是受不了了。
她身體不好的事情,是薑白芷診斷出來的。薑白芷知曉這些,還是讓媒人來給她二哥說親了,說明她家其實是不怎麼在意這個的。
柳枝兒現在也看得出,薑蒼術對她依然真心。
既然如此,她為何不早些嫁了,能坦坦蕩蕩地熬藥養身子,不能幫忙做什麼事情,薑家又沒有長輩會拿這個壓著她。
薑家幾個兄弟姐妹都是好相處的……
柳枝兒深吸一口氣,沒再繼續織布,而是從自己帶回家的那些看似破舊的幾個箱子裡翻找,找出了大紅色的細絹、羅布還有絲綢。
“紅色的,好看!”兒子上手摸著布料,“好看!”
柳枝兒溫柔地摸了摸兒子細軟的頭發,“娘準備帶著你嫁人了,你會不會不開心?”
“為什麼不開心?”陳佑還不懂什麼是嫁人,他隻知道娘去哪都會帶著他,隻要不跟娘分開,他就會一直開開心心的。
“沒什麼,”柳枝兒也反應過來兒子搞不懂這些,“娘就是想帶你換個地方住。”
這回,陳佑還蹲下來想了一會,“那換了地方,還會有新的舅媽欺負我們嗎?”
柳枝兒正收拾幾樣紅布料的手頓了一下,恍然意識到,原來這麼小的孩子,也是能感受到一些長輩的厭惡之情的。
“放心吧,不會的,新的地方,人都很好。你不是挺喜歡外頭那個叔叔嗎?娘嫁到他家怎麼樣?他有個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你們可以一塊玩。”
好久沒有玩伴的陳佑,頓時亮了眼睛,像是迫不及待似的,一邊急急點頭,一邊問:“那娘什麼時候嫁啊?”
柳枝兒笑彎了眼,“這可急不得,娘還得準備嫁衣呢。”
其實還得讓家裡準備嫁妝。但她不想讓一家人再生出更多矛盾了,等她做好嫁衣後,自己去鎮上買些新的首飾等物件,再在村裡買兩畝田地,最後加上其他從原來陳家帶來的東西,就算是嫁妝了。這些嫁妝不算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