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張媛這樣回答,楚宵也明白對方果真和陸彥有嫌隙。
雖然係統給了楚宵大致的人物信息,但很多東西還是要自己摸索的,這平南侯府如今太亂了。
楚宵作為人人皆知的“衝喜男妻”,一無後台可以依仗,二無人手可以使用,因此這些見風使舵的下人才不把他當一回事。
但對楚宵來說,這並不重要,隻要找到最關鍵的點,就能夠借力打力。
張媛無疑是撬動整個侯府微妙的平衡中最有利的一個支點。
此時陸嬌卻十分不理解張媛的所作所為,為什麼張媛會對楚宵這麼和顏悅色,在她看來,楚宵不過是一個名義上的世子妃,陸遠銘連公主都看不上,怎麼可能看上他。
陸嬌跺跺腳不願去,朝著張媛叫:“娘!”
張媛隻是安撫她,讓丫鬟先送她回去,陸嬌本就有些不開心,這下子更是生氣,頭也不回地走了。
張媛不免有點尷尬,平日裡陸嬌這樣就算了,現在旁邊還有楚宵在場。
反倒是楚宵淡淡道:“還是個孩子,脾氣大是難免的事,慢慢長大些就好了。”
張媛看著陸嬌的背影,心中卻想,自己像她這麼大的時候,已經明白了她日後的命運,為家族聯姻,在得知自己的夫君極有可能是已滿四十歲的陸誌,又有誰給過她時間呢?
*
眼前是一片漆黑的世界,因為感知不到任何光線,連時間都變得不清晰起來。
陸遠銘慢慢地從床上起身,這兩個月裡,他開始逐漸適應了身為盲人的世界,他看不到任何東西,所以要比往常調動更多的感官。
他學會用耳朵去傾聽,用手指去摸索,他不得不比以前付出百倍的努力,去丈量這個變得陌生的世界。
曾經喧囂的色彩如今已經化為寂靜的灰蒙,陸遠銘永遠記得那天,毒煙在他的周圍肆虐,雙眼感覺到乾枯熾熱,奇癢難耐,有萬蟻噬心之痛,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
但陸遠銘仍然不願意回頭,直到看清父親身受萬箭而死之後,他的雙眼緩緩流出兩行血淚。
當他再次清醒之後,他已經失去了視力,第一次治療失敗的時候,陸遠銘就意識到自己將在這永無止境黑夜裡前行。
這段日子裡,陸遠銘一直都是這樣過的,直到昨天,他身邊突然多了這麼一個男妻。
今早醒來的時候,原本像往常一樣,世界充滿著黑暗與冷清。
可對方的聲音響起,那種生動的活力,讓陸遠銘也久違地感覺到了一種放鬆。
過了一會兒,楚宵離開後,陸遠銘卻忽然有些許寂寞。
在黑暗中,他感知不到時間的流逝,晝夜的交替,而這沒有色彩的枯燥世界是那麼地難熬。
陸遠銘摸索著床沿一步一步地往外挪,儘管這些天他已經讓自己儘快適應,可仍然有許多艱難困阻。
看到自家世子如同幼童稚子般在房間內笨拙地行走,陸一實在不忍心再看。
曾經那個英氣淩人,天之驕子的少年將軍,如今卻......
陸一心中無法接受的同時,也有些說不出的迷惘。
他跟隨世子多年,作為世子一手教出來的精衛,說是把世子視為信仰也不為過。
陸一的想法也很簡單,他以前在亂世之中不過是一個朝不保夕的孤兒,後來被世子收編入軍,一手提拔,從此有了安身立命之地,有了心之所向之處。
陸一一直以為自己以後的日子便是如此,誰知道這兩個月來竟會發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侯爺父子遭奸人所害,侯爺身死,世子也不得不隱忍蟄伏。
當然陸一從未懷疑過世子的能力,也相信他能夠調查出真相,親手複仇,隻是陸一心中有些迷惘的是,世子的眼睛什麼時候才有好轉的希望......
曾經三千銀羽軍如今隻剩下五百餘眾,接受世子的調撥和安排,散在各處,也在等待著世子的重臨。
這場戰爭太過殘酷,那些死去的英魂與同袍無時無刻不讓活著的人感受到種種煎熬。
陸一也知道其中最痛苦的人莫過於世子,他是他們的旗幟,是一切的脊梁,是背負著最沉重東西的人。
可偏偏,世子如今目不能視,這又是怎樣的一種負累呢?
一個謀士可以殘缺,因為他靠的從來不是身體,可當一個將軍,看不到手中的劍,又怎麼能指揮三軍呢?
這其中的苦痛,陸一光是想想都覺得心驚,可是他偏偏不能問也不能說。
就在這時,陸遠銘突然“砰”地一聲摔倒在地上。
這是摸索過程中不可避免的一步,再敏銳的感官也替代不了視覺。
陸遠銘從地上慢慢爬起的時候,感知到了陸一想要來扶他,但又有些猶豫。
陸遠銘簡短地製止了他,以後,他還會有更多這樣的情況。
丟臉麼?在下屬的麵前這樣,確實是有夠丟臉的。
但比起複仇,他以往的驕傲和自尊又算的了什麼呢?
他必須要儘快讓自己立起來,再也不能讓他們失望了。
就在這時,陸遠銘也想到了什麼。
今早楚宵喂完飯就從離開了,當時楚宵並沒有交代自己去哪裡,陸遠銘也沒有多理會,這處主院這麼大,他到處轉轉也無妨。
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陸遠銘也聽不到外麵傳來對方一絲一毫的響動,莫非對方離開了這裡?
緊接著陸遠銘想到昨夜楚宵拜托他和他一起睡覺時說過的話,他說自己的嫁妝沒人給他。
想到楚宵那張揚又任性的樣子,很有可能是去找人要回嫁妝了。
陸遠銘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小色鬼什麼都不懂,隻會耍無賴。
他在這蠅營狗苟、沆瀣一氣的侯府裡行事,就如同自己目盲眼瞎,四處碰壁。
也不知道他如何了。
陸遠銘忽然開口道:“陸一,你去看看楚宵現在在哪,如果有什麼不對勁,你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