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這節法語課, 大家沒有周三那堂下午的積極, 很多都是跑著進教室,再抬頭一看講台那兒沒人, 鬆一口氣。
離上課還有五分鐘,已經陸陸續續進來了大半的人,相熟的打招呼的聲音此起彼伏。
最後排這一桌卻很安靜。
“喜歡死了。”蘇臨剛剛說。
他是盯著她說的, 承接著她剛才的問句, 聽起來沒有任何奇怪之處, 好像是在回答她“喜不喜歡莓莓牛奶”的問題。
可是他的神態卻不對。
鹿園園很少見他現在這樣, 或者說從來沒見過他這樣, 笑得特彆軟, 聲音也很柔很緩, 像是在對哪個女孩子說情話。
反正——總之——
不像是對著莓莓牛奶說的。
而且他看著的又是她。
想完這一通, 鹿園園在腦裡打了個激靈, 隨後渾身的血液都像被激發了一樣, 尤其心臟附近的, 開始沸騰。
她慌亂地垂眼, 隨手拿起桌上的奶盒,把吸管送到嘴裡,卻又在吸到奶的一瞬間僵住。
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剛才的一係列動作。
她聽到他在旁邊說:“你喝的好像是我的。”
……嗯?
鹿園園又把吸管吐出來。
可是這盒……她剛剛喝過了啊, 他怎麼能……?
不行!她都喝了!不能給!
鹿園園迅速拿起自己桌上那盒, “啪”地立在他桌上:“學長, 你記錯了吧, 這才是給你的。”
“……”
蘇臨看著麵前兜兜轉轉又回到他桌子上的莓莓牛奶, 嶄新的,沒開封的。
行吧。
他又打開了一次,隻不過這次是自己喝。
其實第一次喝的時候,他覺得這奶倒沒有太好喝,可能是因為他對草莓無感,而這裡麵草莓味太濃。
還有一點。
包裝太過沙雕。
而現在……他很仔細很仔細地,把奶在口腔裡轉了圈兒,味蕾充分品嘗了味道。
居然、就這麼奇異地、變好喝了。
他又叼著吸管吸了口,周遭的聲音突然降下來好幾個分貝。
蘇臨抬頭。
掛鐘上的時間顯示著八點整,嚴川夾著一摞資料進了教室,視線往下一掃,噪音分貝降到近乎為零。
他偏頭,看著鹿園園一副完全神遊天外的樣子,側臉肌膚很白,低垂著長而卷的睫毛,粉嫩的唇無意識地咬著吸管,像隻懵懵懂懂的小奶貓。
他努力忍下彎唇的欲望。
伸手敲了敲她的桌子,“鹿園園。”
小奶貓轉過頭來,對著他眨了一下眼睛。
他忍不住了。
蘇臨笑著,好心提醒她:“好好聽課。”
然後回頭,重新叼起莓莓牛奶。
真他媽好喝啊。
-
每周五,蘇臨回了宿舍第一件事都是刷牙。
但今天他喝了鹿園園給的奶,豆漿就沒開,他拎著走出教室的時候,小姑娘跟在他身邊道:“學長,都涼了,不然你扔了吧。”
蘇臨想了想,還是搖頭:“我帶回宿舍。”
鹿園園頓了一下,再開口的時候滿臉感慨:“學長,你是真的喜歡豆漿呀。”
“……”
行吧。
都到這份兒上了,怎麼解釋她也是不會信的了。
所以他還是把豆漿拎了回來。
宿舍裡,幾個人罕見地沒睡覺,秦放正坐在桌前劈裡啪啦地打字,老大老二在一旁收拾回家的東西。
蘇臨走到床邊,瞄了眼秦放的電腦屏幕,是微信電腦版對話框,沒什麼興趣,他很快移開視線。
沒想到秦放叫住他:“臨哥臨哥,你來。”
秦放嗓音偏清亮,少年音挺重,他本來就是宿舍裡最小的一個,蘇臨覺得他性格也的確比這個年齡普遍男生缺了那麼點兒成熟。
他跟宿舍這幾個人好,平時開玩笑從來不生氣,就算偶爾氣急敗壞了,比如這周被蘇臨誤會的事,他自己陰陽怪氣個一兩天就忘了。
一點兒不記仇。
簡單來說,就是有點兒傻白甜。
秦大傻白甜一口一個“臨哥”叫得十分歡快,“咱們迎新晚會之後,我答應了社員們要出去聚餐啊。”
蘇臨動作一頓,回身看他:“答應了你就去。”
他覺得自己言外之意很明顯了。
你答應的你自己去,彆扯我。
然而某人開始發揮傻白甜裡的傻字:“那不行呀,臨哥我跟人家說好了的咱倆都去。”
“……”蘇臨簡直不想理他。
某人繼續把傻字發揮的淋漓儘致:“臨哥,去吧,你可是社長啊!社團聚餐你咋能缺席!!!”
“……”
甚至開始裝可憐:“我都答應了,給阿放一個麵子吧。”
蘇臨被那聲“阿放”惡心得渾身一抖。
老大老二也在一旁嚷嚷。
“你可快他媽答應他吧,放兒越來越厚臉皮了。”
“就是,臥槽我雞皮疙瘩一下就出來了。”
“……”
蘇臨看了眼滿麵笑容的秦放。
把豆漿放桌子邊上,有些頭疼地揉揉眉心:“知道了。”
“得嘞!”
秦放吹了聲口哨,接著在電腦上打字,估計是通知去了。
通知完,秦放看到桌邊擺著一杯喝的,拿過來看了看,“誒,臨哥這不帶回來的?”
對方嗯了聲。
“我能喝口麼?”
“你倒你自己杯子裡,彆用吸管。”
彆用吸管?
秦放有點渴了,起床沒多久就開始回微信跟社員一起想聚餐地點,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
他直接撕開塑料杯頂上的塑封,拿過自己的空杯子,倒了點進去。
“啊,豆漿啊,”他聞到熟悉的味道,“呀我可喜歡豆漿。”說完,就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
“……”
停頓了幾秒,他皺著眉咽下去,心裡納悶。
一個豆漿。
怎麼就…這麼…紮嘴呢…?
“……啊,我不喝了,你可自己留著吧,這什麼玩意兒。”
秦放吐槽完,抬眼看到蘇臨的表情。
心裡一跳。
蘇臨冷笑:“我讓你喝的?”
秦放乖乖搖頭:“不是,是我要喝的。”
蘇臨:“那就彆廢他媽的話了。”
說完,他走過來拿上那杯豆漿,把吸管放進去,坐在床邊邊玩手機邊喝,吞咽的時候表情毫無變化,甚至一臉閒適。
秦放:???
秦放覺得這豆渣裡怕不是有什麼靈丹妙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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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一天,鹿園園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幫奶奶切菜的時候,慢得要死,還把手給切了道小口子,最後被趕出了廚房。
幫爺爺拿針,結果拿錯成溫度計。
現在吃過晚飯,陪著奶奶看電視劇,奶奶在感慨“哎呦金萍咋就這麼死了喲,這男人什麼眼光看上個小三兒,是不是啊園園?”
她以前也很喜歡這個電視劇,也很喜歡金萍,現在金萍死了,她卻內心毫無波瀾,隻是敷衍的“嗯”兩聲回複奶奶。
她今天滿腦子都是空的。
好像在想什麼,在惦記著什麼,又好像沒有。
奶奶還在吐槽瞎眼的男人,她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開始了持續的震動。
鹿園園拿起。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她猶豫了下,還是接起:“喂?”
“鹿園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