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棉打了個哈欠,閉上眼,在半夢半醒間迷迷糊糊地想著。
國慶的幾天假期,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沒多久就又開學了。
校園生活如舊。
然而,令朵棉沒料到的是,這種風平浪靜的日子會在十月的第三周被徹底打破。
這天是周五,好巧不巧,正輪到朵棉所在的四人小組做清潔。
晚自習課後的教室鬨哄哄的,大家都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我擦窗戶,朵棉擦桌子和黑板,張安陽負責掃地,陸易負責拖地。”小組長張曉雯跟清潔小分隊交代著各自的分工。
朵棉聽完點點頭。
前排,陸易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著頭,表情古怪,臉色有些蒼白。
“……怎麼啦?”朵棉伸手在他麵前揮了揮,“今天一來學校就看你有些不對勁。家裡出什麼事了麼?”
陸易搖頭,強行擠出一個笑容,“沒事沒事。”
朵棉見他支支吾吾也不好再追問,皺皺眉,擦桌子去了。
晚上八點四十左右,清潔基本做完,張安陽跟張曉雯同路,跟大家打完招呼便結伴離去。
教室裡隻剩下朵棉跟陸易兩個人。
她收拾完書包,一抬頭,見陸易還待在座位上沒有動,不由狐疑:“愣著乾嘛。回家了,一起去車棚唄。”
陸易頭埋得很低,沒吭聲。
朵棉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到底出什麼事了?咱倆這麼鐵的關係,你還要瞞著我?”
追問之下,陸易終於鬆了口。他臉色難看至極,道,“……我惹事兒了。前幾天我在城北職高打籃球,跟那邊的人起了些衝突,當時我沒忍住,動了手,後麵才知道那孫子是雞哥的乾弟弟。”
朵棉滿頭霧水,“雞哥是誰?”
“城北職高的校霸,家裡後台硬,聽說都是社會上有頭臉的人物。”陸易說著,需要竭力才能克製才能穩住聲音不發顫,“他放了話,說今天晚上會在正校門門口堵我。”
她一驚,“那還愣著乾什麼?快從後門溜啊。”
七中的校風在J市是出了名的好,鮮少出現學生或者社會少年聚眾鬥毆的現象。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朵棉知道這種事的嚴重性。
“……不能跑。”陸易眉頭緊擰,從褲兜裡摸出一根煙塞進嘴裡,強迫自己鎮定,“遇著事情就開溜,算什麼男子漢。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事兒跟你沒關係,你快回家吧。”
說完,他像下定什麼決心,深吸一口,火星子直接燒到煙屁股。掐了煙頭抓起書包就走出了教室。
腳步聲漸遠。
朵棉心急如焚,站在原地咬了咬下唇瓣,幾秒後,追了出去。
*
還沒走到校門口,朵棉就隱約看見街對麵的路燈下站了黑壓壓一群人,少說也有二十個。一群不良少年或微勾著背,或蹲在路邊,抽煙的抽煙,調笑的調笑,頭發染得五顏六色,這陣仗,跟百鬼夜行似的。
為首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人,穿黑色短袖,整條胳膊紋成花臂,吊兒郎當地坐在花壇邊上。
應該就是陸易口中的“雞哥”了。
此時,陸易站在校門口的保安室外,麵色凝重,似乎還有點兒遲疑。但幾秒種後,他走出去了。
“……”朵棉想阻攔已經來不及,一急,也跟著跑了出去。
“陸易,這你女朋友?”雞哥咧嘴笑,露出滿口泛黃的牙,“長得還真不賴。”
陸易回頭看見她,險些吐血三升,低聲斥:“不是讓你回家麼?你跑來湊什麼熱鬨?”
“……我是來幫你的。”天知道朵棉有多怕,心跳都快突破極限。但她臉上卻笑了下,強自鎮定,對那花臂男說:“你就是雞哥?你好,我是陸易的朋友,請問你們到這兒來找他有什麼事。”
陸易下勁兒把她往旁邊拽,“讓你回家。”
朵棉掙開他,冷著臉朝雞哥續道:“大家有什麼誤會說清楚就好。我已經跟我朋友說過了,隻要我十分鐘之後沒給她報平安,她就馬上報警。”
“小妹妹威脅我?”雞哥挑高眉毛,“以為我怕你報警?咱們這群人,進局子跟回姥姥家一樣。你倆呢?重點中學高材生,進去一次前途可就毀完了。”
“……”聞言,朵棉的臉色驟然微變。
陸易咬了咬牙,“你們想乾什麼。”
“簡單。”雞哥笑起來,“要麼呢,你跟我弟弟跪下來道個歉,要麼呢……”眼珠子一轉,目光下流地從頭到腳掃過朵棉,“讓你這朋友陪哥幾個去唱唱歌,玩兒一玩兒。兩條路,你選哪條都行。”
朵棉站在原地,背上的校服布料被冷汗給浸透了,風一吹,入骨的涼。
空氣凝滯須臾。
驀的,陸易一拳頭砸在雞哥臉上,咬牙切齒:“玩兒你祖宗。”
雞哥始料未及,這一拳結結實實,打得他差點摔地上。他捂了捂臉,回過神後暴跳如雷,狠狠一拳砸向陸易,打完,嗬斥底下的人,“操他媽的。敬酒不吃吃罰酒,把他們倆給我拖那邊的爛尾樓裡去。”
學生就是學生,跟這種破罐子破摔的地痞流氓對峙,勝算幾乎為零。
陸易被幾個高個子給摁住了,奮力掙紮。
一個紅毛獰笑著,伸手過來抓朵棉,她嚇得趕緊往後退。
就在這時,
“整得挺熱鬨啊。”
冷不丁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調子懶洋洋的。
朵棉回過頭,路燈底下不知何時多了道人影,身材高大,站姿隨意,身上還穿著她們七中的校服,兩隻手都鬆散地插在校褲褲兜裡。
包括雞哥在內的混混都愣住了,不明所以地看向那人。
他走了過來。
隨著距離縮短,那人的相貌也逐漸清晰。雞哥眯了下眼睛,看清後,瞳孔驟然收縮。
“……老大,”一個穿鼻環的湊到雞哥耳邊,壓低聲,氣音都有點兒抖了,“那不是川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