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1 / 2)

其他同學完全聽不懂陶然在說什麼,但她身邊的反派少年,原本像冰雪一樣的氣質,似乎在瞬間消融了寒冷,露出了春色桃花一般的明媚。

楚錚微微一笑,唇畔勾起的弧度並不大,但眼角的那顆淚痣,卻美得像是能勾人魂魄,“我是這次月考的第一名,班主任說了讓我第一個挑選同桌。”

陶然:“誒?”

楚錚對她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我的新同桌,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楚錚,四麵楚歌的楚,錚錚傲骨的錚。”

這太出乎陶然的預料了,反派其實一個很難接近的人,就算拋開劇情後期那種黑化的危險分子不提,劇情前期的他也是獨來獨往,在學校裡完全沒有朋友的。

她原來想的是,一口吃不成一個大胖子,今天隻要做到兩步就好,第一先否認表白,第二幫反派摘掉“替身”標簽。

可反派怎麼要和她做朋友?

為什麼要和陶然做朋友?

自從來到光華中學,楚錚聽了太多,你這張臉很像江暮,你隻是江暮的替身,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告訴他——你和江暮不一樣,你有你自己的優秀。

這些同學沒有誇張到像影視劇裡演的那樣,把他堵在廁所霸淩、撕爛他的作業、打到他渾身是傷,但隻是言語上的暴力,也如同刀割一般銳利冰冷。

這所學校就像是一座壓抑的地下水牢,黑漆漆的、潮悶悶的,讓他一天比一天更加喘不過氣來。

在山村裡,他是最愛學習的孩子,每一天最快樂的事,就是背著書包翻過一座山,去山的那一頭上學。

可現在,他最害怕的就是一睜開眼,又到了早上,又要忍受學校裡那些冷嘲熱諷。

外婆一向教他,要與人為善,但不管他釋放怎樣的善意,得到的都是同學的排擠和欺淩。

難道要就這樣放棄學業嗎?楚錚不甘心。

明明這裡有著明亮的教室,不用擔心隨便一次刮風下雨,茅草和土牆搭的教室就會塌掉;明明這裡有著嶄新的課本,不像山裡根本買不起書,每一篇課文都是老師抄到黑板上,大家跟著抄到本子裡。

他想要好好學習,他喜歡那些新的知識,也享受解開一道又一道難題的快樂。

村長說:“錚子啊,好好把握這次去外麵上學的機會,以後出人頭地,讓你外婆過上好日子!”

外婆說:“你爹娘死得早,我這個老婆子拉扯大你,受了大家很多幫助,滴水之恩要湧泉相報,你得記著父老鄉親對你的好,你五歲的時候發了一場大病,是你三叔公背著你去看赤腳醫生,現在他的小兒子在工地上摔斷了腿,你以後賺了錢得幫幫他,還有你六嬸子……”

楚錚隻能咬著牙往前走。

同學嘲笑他普通話不標準,鄉音太重,他利用午休的時間,在電子閱覽室裡戴上耳機,跟著那些播音員一遍又一遍地默讀。

同學嘲笑他穿的太土氣,像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老農民,他發了校服以後,就把自己的衣服都壓在了櫃子的最底層,每周五剛一放假,第一件事就是洗校服,生怕遇到陰雨天乾不了,周一沒得穿。

這些他都能改。

可不管他改的再多,大家對他的惡意還是越來越重,就因為這張像江暮的臉。

今天早上起來,他對著衛生間裡的鏡子,手裡拿著刮胡子的刀片,甚至很偏激地想:“如果我毀了這張臉呢?用刀片割的滿臉都是血痕,是不是就不用再麵對那些惡意了?”

可他總會回想起一個畫麵,中秋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圓,八月的夜空乾淨,被一輪滿月照的明亮,老家院子的葡萄架下,外婆坐著一張搖搖椅,笑得一臉慈祥:

“還好有我們家小錚啊,不然外婆真不知道這些年該怎麼熬下來,那個時候你爸媽突然遇到山體滑坡,我白發人送黑發人,要不是想著還要把你養大,老婆子早就不想活了。”

她總會拿著一張泛黃的老照片,枯皺乾瘦的大手撫過照片裡的人,對楚錚說:“小錚的眉毛像你媽媽多一點,你這張臉的樣子啊,就跟和你爸爸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嘴型更像你媽,我每次看見你,就覺得女兒、女婿都還陪著我,你是他們倆生命的延續。”

這不是江暮的臉,這是楚錚自己的臉,像他爸爸、也像他媽媽的一張臉。

此時此刻。

這個突然出現在他麵前的女孩。

他還以為她要徹底毀掉自己,把他推進地獄裡。

剛才聽著那些同學的議論,他以為她要把他當成江暮的替身表白,他甚至都能想象得到過了今天,他聽到的謾罵會比以前惡毒多少倍。

可是她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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