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1 / 2)

楚錚扭頭就跑,是因為他不想讓陶然看到他的狼狽,她會怎麼看我?同情我、憐憫我?還是看不起我、鄙夷我?

他其實從來沒有覺得窮有什麼丟人的,哪怕被同學嘲笑是拾破爛的,他還是每星期都會出來一趟。他動作很快的,不到一個小時,就能把學校附近的瓶子都撿完,賣的錢夠他一星期的飯費了。

光華中學是有獎勵給楚錚生活費,不過他想攢起來,拿回家給外婆用。

他不介意被任何同學看到自己撿瓶子,隻除了陶然。

楚錚也不知道為什麼,但他就是不想讓陶然看到這一幕,就像那天她邀請他去食堂吃午飯,他下意識地就拒絕了,不想被她看到自己啃乾饅頭。

他希望自己在她心裡,永遠都隻是那個理科成績很好的男同學,而不是一個翻垃圾桶撿瓶子的可憐蟲。

然而,楚錚根本就跑不過陶然,陶然身手太好了,很快就追上了他。

如果今天沒有下這麼大的雨,為了顧及反派少年人的自尊心,陶然一定扭頭就走,假裝沒看到他。

可是雨太大了,楚錚一直淋下去,生病了怎麼辦?

陶然一把就拽住了楚錚的胳膊:“雨這麼大,也不回學校躲一躲?”

楚錚苦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陶然從他手裡搶過了麻袋,又把傘遞給他,“幫我撐著傘,我來撿瓶子,我動作比你快。我知道你怎麼想的,趁著這會兒雨大,其他拾荒者都去躲雨,你還能多撿點瓶子。”

雨點子打在塑料桶的鐵皮上,發出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音,那黑乎乎的垃圾桶散發著難聞的氣息,跟著雨水返潮,又多了一股黴味。

陶然一雙纖纖素手,白皙宛如上好的羊脂玉,十指細長,你能想象到和這雙手有關的畫麵,應該是在鋼琴的黑白鍵上翩翩起舞,也或許是捧著一杯澄澈透亮的清茶,但總之不該是伸進那個臟兮兮的垃圾桶裡。

可她就那麼伸進去了,毫不遲疑,而且動作比楚錚快得多。

楚錚有一瞬間的呆愣。

他設想了很多陶然可能會有的反應。

可能看不起她,也可能趕他回學校,可讓他想破頭,也絕對想象不到她會這樣做。

陶然已經拽著他往前走了:“還愣著乾嘛?下一個垃圾桶啊!”

楚錚以前撿瓶子不多,他才剛來大城市,對這個業務還不熟練,陶然可是熟練得很呐。

奶奶過世以後,她就是一個人了,再窮的日子她也過過。她住過橋洞、睡過大街,和流浪狗搶過被人丟掉的食物垃圾。

所以她真的很愛錢。

特彆、特彆愛。

有了錢可以睡在暖和的房間裡,可以吃新鮮的蔬菜和肉類,可以買好多好多亮晶晶的東西。

不管是多難的日子裡,陶然的性格始終沒變過,她熱愛生活、保持著好奇心、愛玩、喜歡享樂,就算是住在橋洞裡,她也會剪一個塑料瓶,裝上水,用來盛放一朵在野外摘的小花。

她從來沒有放棄過生活,生活也不是一直都在虧待她,她把日子越過越好了。

雖然對於彆人來說,陶然隻是一個扔進人堆裡完全不起眼的普通人,租著普通的房子,讀過普通的大學,做著一份普通的工作。

可讓陶然自己來看,比起從前的艱辛好了一萬倍,知足常樂呀,更何況,現在她又跟著係統賺了那麼多的錢。

因為這份過往的經曆,撿垃圾什麼的,那她可太會了。

陶然用最快的速度搞定了這一切,然後把楚錚塞回了學校,“趕快回宿舍洗個熱水澡啦!”

大雨還在嘩啦啦地下著,陶然撐著那把黑色的大傘,在雨裡越走越遠,那道倩影就像是用刀刻在了楚錚的心裡,久久都揮之不去。

室友都回家了,今天宿舍裡隻有楚錚一個人,這難得的平靜,他本來應該好好享受,多做幾套卷子。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思卻完全不在那些題目上,骨節分明的手握著黑色的馬克筆,無意識地塗塗畫畫,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物理卷子上被他畫出來的那個嬌俏少女,像是在對著他眨眼睛。

她的眼睛總是很亮,膚色白得像透明一樣,嘴唇很柔潤,笑起來的時候一對小梨渦很動人。

楚錚乾脆抽出一張紙,開始給陶然寫攻略,想幫她提高理科成績。

她平常對基礎難度的題目,總是很不上心,答題十分散漫,因為馬虎丟了太多分;那些難度特彆高的拔高題,她來了興致倒是能研究上一整節課。

****

周一早上,天色晴朗,鳥語花香。

陶然剛一來到班裡,就看到楚錚遞給她一個小盒子,是她最近沉迷的一款小布丁,那家店就在學校門口斜對麵開著。

“哇塞!我最喜歡吃他們家的巧克力布丁了,謝謝你~”

楚錚:“該我謝謝你才對,老是請我吃飯,還幫我撿瓶子。”

陶然幫他算了一筆賬:“你原來每天的飯費都控製在兩塊錢以內,早飯是一碗粥加一個半饅頭,中午飯是半個饅頭加兩碗湯,晚上吃一個燒餅,撿那些瓶子一共才賣十幾塊,給我買一個布丁就三十多了,這太不劃算了。”

這筆賬不是這樣算的,如果可以,楚錚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布丁都買給她,多換她幾個像剛才那樣,收到禮物以後臉上洋溢的大大的笑容。

不過,他隻有這麼多錢了。

以後再想辦法幫同桌的少女買更多好吃的吧。

楚錚掏出了周末給陶然列好的學習攻略,“我分析了你上一周的錯題,發現你有一類題目錯誤率特彆高……”

陶然邊吃布丁,邊聽他講題,時不時地點點頭:“嗯嗯!”

才吃到一半,就看到一大幫人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其中一個寸頭男生,拿起陶然桌子上的布丁包裝盒,問向身後的人:“你早上親眼看到楚錚去買這家布丁的?”

“是的,當時我還奇怪,這個窮酸鬼怎麼敢進甜品店,敢情他是偷了你的錢啊!”

其他人全都議論紛紛:“早就跟你們說了,跟窮鬼住在同一間宿舍,要鎖好自己的櫃子,看好自己的東西,這一下錢包丟了能怎麼辦?宿舍裡又沒有裝監控。”

陶然放下了手裡的小勺子,蓋上了布丁瓶子的蓋子,站起身來,“你們把話說清楚。”

楚錚不善言辭,但陶然不會看他背黑鍋。

那個寸頭男生叫金岩,“我是楚錚的室友,今天早上往寢室裡放東西的時候,發現櫃子門大開著,我周五走的時候忘記鎖了,我的錢包不見了,錢包裡有一千多塊錢。

要不是楚錚偷了我的錢,他哪裡來的錢買布丁啊?其實錢不錢的我還真不在意,彆說一千了,就是一萬、十萬的,少爺我也隨手扔著玩,我就是惡心這種地溝裡的老鼠。”

陶然掏出手機:“那報警吧。”她百分之百信任楚錚的人品,不管是出於一個作者對筆下人物的設定,還是出於這幾天以來和楚錚之間的相處,報警能還楚錚一個清白。

其他人全都楞了:“報警?不至於吧?”

金岩:“犯得著報警嗎?寢室裡我們已經搜過了,他的床上和櫃子裡都沒有,再搜一搜他的身上和課桌,不就找出來了?”

“你們敢動楚錚放在寢室裡的私人物品?”

“有什麼不敢的?他一個窮鬼,有什麼值得我們惦記的嗎?哦,對了,在他的床頭上的枕頭下麵,發現了一張物理卷子,上麵畫著你的畫像呢,他偷了我的錢第一件事就是給你買布丁,你們倆一個窮光蛋,一個又土又醜,還真是天生一對!”

恰在這時,宿管阿姨追了過來,手裡還拿著一個錢包,“金岩同學,你把錢包落在我那兒了。”

裡麵的錢一分都沒少,金岩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相當難看,青一陣、白一陣的。

陶然:“道歉。”

她的氣勢太盛,其他同學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陶然直視著金岩:“我讓你道歉,聽不懂人話?楚錚根本沒有偷你的錢,但你一上來就汙蔑他,還亂翻他的東西。”

班長出來打圓場:“多大點事兒啊,都是一個班的同學,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既然誤會解開了,大家都散了吧,快到上早讀的時間了。”

“你這班長當的真有意思,他們剛才圍著楚錚,非要搜他身的時候,你就當沒看見;現在證明楚錚是被冤枉的,你倒是出來當和事老了,敢情針沒紮在你身上,你不覺得痛是嗎?如果今天被汙蔑的人是你呢?如果是你被同班同學汙蔑偷錢,一句話也不聽辯解就要按住你搜身,你還能把話說的這麼輕巧嗎?”

教導主任剛好經過高一三班:“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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