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榮海激動的手都在顫抖,王爺真的恢複了!
聞煜和陶然一起坐上了馬車,駛往西園,一路上都在思考,該怎麼樣開口,向她和盤托出。
他們生活的世界,隻是一本書,這件事能夠告訴她嗎?會不會太挑戰她的理解能力了,她能接受嗎?
他恢複記憶,又該從哪裡說起?他提前知道的那些未來,又該怎樣告訴她?
她能接受我的轉變嗎?會不會比起戰王聞煜,她更喜歡那個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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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今天來西園,是來放生蒼鷹的。
蒼鷹的育雛期,本來也就一個月,西園落成的這些時間,也剛好夠它成長到了離巢的時候。
陶然有些感慨:“當初這隻雛鷹剛剛來西園,身上還有白色的絨毛,現在羽毛已經全部變成黑褐色了,那時候它的個頭小小的一隻,現在居然這麼大了,抱都抱不住了,放它走吧,我記得有讓你們培養它在野外生存的能力。”
馴鷹師說:“王妃仁善,我這就打開鷹籠。”
“雄鷹本來就該翱翔於天際,不該一輩子被關在鷹籠裡。”這不是陶然第一次說這樣的話了。
鷹籠打開,蒼鷹展翅,發出嘹亮的清鳴,先是在鷹房的上空,圍繞著西園飛翔了幾圈,才向遠方飛去。
馴鷹師在清理鷹房。
陶然抬頭望著蒼鷹漸漸遠去,最後它隻在碧藍色的天際,留下了一個淡淡的黑點,她神色帶著悵惘和釋然,對芍藥說:“我常常覺得,戰王就是蒼鷹、黑豹。
他受奸人所害,變成了傻子,就像是雛鷹和奶豹,我在這段時間裡,有幸庇護了這位大英雄,但他終究是屬於天空的,等神醫治好了他,我就和他和離,你覺得怎麼樣?”
芍藥早就想過,自家侯爺肯定是要和傻王爺和離的,但她那時候想的是,等侯爺看膩了聞煜這張臉就是和離的時候。
很明顯,侯爺想和離的理由,不是這個。
“奴婢不懂。”
“我的身體,你是知道的,和我爹一脈相承的病弱,太醫甚至說過我……”
芍藥打斷她:“您一定能長命百歲!”
“總之,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像飛將軍那樣,和戰王一起馳騁沙場。他是大漠裡的長河落日,我隻是養在溫室裡的一朵嬌花,其實我們一點也不合適,我的身體甚至不允許我為他生兒育女。
我知道他會感念我的恩情,我猜他會讓我自己選擇,我想要他報答的方式,到時候我就說和離。愛從來就不是占有,我願意放手,和他一起紅塵作伴的那個女子,應該像他一樣強大。”
這是陶然早就打算好的,把退場的人設立好。
等聞煜治好了腦子,她這個任務也就圓滿完成了。
到時候,她就這樣,漂漂亮亮的退場。
反正聞煜肯定不會喜歡她的,但聞煜一定會報答她,她就獅子大開口,給他要一大堆金銀珠寶。
雖然這個世界的東西,她帶不回現代,不過可以在任務世界多留一段時間,天天和那些寶貝睡在一起,短暫地享受一下嘛。
藍團子淚眼汪汪:“我給你最後的疼愛是手放開~宿主,你這個深情人設立的太好了,有始有終,我都感動哭了。”
角落裡,一身黑衣的聞煜,懷裡抱著一大壺新擠的鮮牛奶,幾乎要立刻衝出去,把陶然擁在懷裡,告訴她:“本王不要什麼另一個強大的女子,本王隻要你。”
王妃身體不好,本王就為你尋訪天下名醫。
不能生兒育女,有什麼大不了的?喜歡小孩可以抱養,不喜歡小孩正好家裡少了人呱噪。
我是屬於天空,六國我一定會打下,可我也屬於你,不光我屬於你,天空也屬於你,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本王恢複清醒了,從前你庇護我,此後餘生全都由我來保護你。
卻是一個牛房的老兵拉住了他,“王爺,您剛才擠牛奶的時候,把玉佩落在牛房了,這可是您和王妃的定情信物,一定要好好保管啊。”
馴鷹師說:“要不是這塊玉佩,王妃還沒辦法和王爺相認呢,差點就錯過這段天賜姻緣。王爺對她有救命之恩,她以身相許,用了兩年來尋找自己的意中人,誰能想到就是要和她拜堂成親的夫君呢。”
那些善意的話語和笑聲,卻像利箭一樣,從四麵八方向聞煜射來,周遭的一切都在扭曲,變得尖銳無比。
聞煜手裡握著那塊雲紋藍田玉,大拇指摩挲著玉佩上雕刻的那個“嬌”字,終於找齊了小傻子記憶的最後一塊拚圖。
他把所有的記憶全都串了起來。
臥龍坡一戰之前的十幾年,那個少年將軍聞煜,小傻子流浪的這一年的,被人欺淩的傻王爺,還有書裡描述的他成為了暴君的後來。
不是他。
那個人不是他。
王妃心心念念要找的意中人,她口中那個蓋世英雄,從來就不是他聞煜。
聞煜記得那一次秘密行軍,他們所有人都穿著夜行衣,帶上了黑色的麵罩。
他手下的一個小將,聽到了山道上傳來的呼喊,偷偷地跑去救人。
聞煜也是在事後,看到那個小將擅離職守,才知道他在執行任務的中途居然還去救了一趟人,這件事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
那個小將後來死在了一次戰爭裡,這塊玉佩是他的遺物,聞煜幫忙收殮了屍骨,珍藏了他的遺物。
哪有那麼多天賜良緣?
哪有那麼多陰差陽錯?
我根本不是她要找的那個人。
她苦苦等待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人世了。
聞煜腦海裡迸出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如果王妃問起她當年被救的事,如果她聊起山道初遇的細節,我圓不上來謊話怎麼辦?一旦我恢複清醒,她必然會問起我這件事,因為這是她愛我的理由。可我並不知道她和那位小將的經曆,她會發現我不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會不會離開我?她一定會離開我的,她本來就打算離開我,更何況知道了這個真相以後。”
然後就是驚覺,聞煜啊聞煜,你竟卑劣如斯?
明明她對你有天大的恩情,可你不想著怎麼報答她,甚至在明知道她一直在找那個小將的時候,還想掩埋你所知道的真相,不肯告知她那個小將的姓名。
——因為我想要擁有她。
哪怕是用最卑劣的手段。
你要找的人,死在了殘酷的戰爭裡,我會替他報仇,終結這個亂世,讓所有的將士不再承受戰爭的苦難。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這就是殘酷的戰爭。
七國戰亂,將由我而終,還天下太平。
那麼,就算當年那個人不是我,王妃能不能也喜歡我?
喜歡我吧。
好不好?
留在我身邊。
成為我真正的王妃。
直到你也愛上我,像我無法離開你那樣,無法離開我,直到那一天,我才敢讓你知道,我不再是個傻子了。
聞煜捧著那個水壺走向陶然:“夫、夫人,我給你擠了牛奶,今天沒有弄灑哦。”
“夫人”這個稱呼,一旦叫出口就無比順暢,好像他早就這樣叫過千遍萬遍了。
陶然:“小煜兒好棒!有了鮮奶,就可以做糖蒸酥酪啦。”
聞煜:“我來給夫人做糖蒸酥酪好不好?我也想為夫人做好吃的。”
“誒?從沒見你下過廚房啊。”
聞煜把她擁在懷裡,額頭抵著她的額頭,眸子裡像是盛放著星河的點點碎芒,“嫁給我之前,夫人不也沒有下過廚房嗎?”
就算聞煜說話的口吻向來傻裡傻氣的,也從來都遮掩不了他生了一把好嗓子這個事實,清清冷冷,極有磁性。
好奇怪,明明還是陶然熟悉的懷抱,但是隻是從撲進她懷裡,變成把她擁入懷裡,就似乎哪裡都變了。
原來小傻子的個子這麼高的。
原來他的聲音這麼好聽。
原來他身上有淡淡的龍涎香味。
是個讓人依戀的懷抱,陶然還有了那麼一點小鹿亂撞的感覺,要是換成彆的成年男人,她肯定把他一把推開,不過想想這是自家小傻子,早就抱過數不清多少次了,再多抱一次也不會怎樣吧?
她加深了這個擁抱,還深深地嗅了一口聞煜身上的氣息,“芍藥,你給他熏的龍涎香?真好聞。”
“沒有吧?可能是李公公?”
聞煜:“是他。”
雖然並不是,其實是聞煜今早換衣服的時候,自己選的熏香。
但就請唯一看穿本王偽裝的李公公,先幫忙背一下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