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時蛇蠍姥姥最先懷疑的就是右護法,一開始就在情報上動了手腳。
可如果右護法沒問題,唯一的問題隻能出在一個人身上——
“樊塵!”左右護法同時叫出了這個名字。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輕歎:“唉……”
兩人循聲望去。
隻見融融日光之下,一個白衣少年坐在山間,他一條腿隨意地曲起,更顯得修長,懷裡抱著一柄好似結了冰霜的寶劍。
少年微微垂著頭,輕輕擦拭長劍,聲音清清冽冽,如同碎玉流珠:“我以為兩位要打到不死不休,結果居然開始坐下來聊天了,魔教中人果真惜命。”
白雪晶瑩,日光明亮,而他比雪更晶瑩、比光更明亮。
右護法神色陰沉:“樊塵,你到底什麼意思?我帶你進入魔教,你卻在情報上動手腳?”
蛇蠍姥姥:“樊塵不過一個廢物,管他有什麼心機,既然發現他有問題,直接殺了他便是!”
樊塵站起來,提著劍走向蛇蠍姥姥,一劍揮出,看不出什麼驚天動地的氣勢,隻是再普通不過的基礎劍招。
可蛇蠍姥姥整個人,卻像是被春光曬到的冬雪,開始慢慢消融。
死亡的前一刻,她麵露驚疑:“怎麼可能……”
右護法嚇得跌坐在地上,“這是什麼可怕的劍法?樊塵,你不是識海被毀,不過是個廢物嗎?你一直都在騙我,你跟我說得到虹淵秘境的傳承密匙,是從青雲子身上搜出來的,也是假的。劍法!是劍法!你的劍——”
他已然想明白,是這樣的劍法,為樊塵得到了傳承密匙,這一切都全都樊塵設計好的。
什麼從青雲子身上搜出來,騙他的!
把玄天芝給他,治好他的傷勢,就是為了讓他和蛇蠍姥姥鬥個兩敗俱傷!
“樊塵,我真的不明白,魔教對你不好嗎?我發了大道誓言,保護你的性命。你就算殺了我們,你也當不上左右護法啊,我可以發更嚴苛的誓言,助你成為唯一的聖子,幫你殺光其他聖子候選人,你彆殺我!”
樊塵沒有說話,隻是腳踏落雪和鬆針而來,除了臉上蒙著一塊白絹,遮住了眼睛,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雪日出遊的貴族公子,閒庭信步一般。
右護法在瘋狂地向陰煞老祖求救,可無論發出多少消息,全都石沉大海,“你隔絕了這裡的傳訊!”
他越想就越是心驚,自從樊塵加入魔教以來,魔極宗處處受挫,可笑他還以為,樊塵不過是個廢人,完全受自己擺布。
“臥底!是臥底!除非是你從來沒有背叛浩天府,你來魔極宗隻是當間諜!”右護法情緒激動,“難怪你進入虹淵秘境之前,跟我開出的條件是讓我打自己的臉,你根本不在意魔教的修煉資源,你從那個時候就策劃好今日必殺我,我當時在你眼裡,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然而,不管右護法如何哭訴求饒、如何憤怒咒罵,樊塵的腳步絲毫未停:“右護法不覺得,我身上穿的這件衣服眼熟嗎?這是浩天府的弟子服,你殺了那麼多身穿浩天府弟子服的人,可還記得他們的模樣?”
那一劍斬出來的時候,右護法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還是我親自帶你進魔極宗的,我太蠢了!不,不怪我蠢,是你多智近妖,我引狼入室……”
左右護法,身死道消,魂飛魄散。
連真靈長河都入不得,更彆提查探今日死因了,就算是上界老魔頭陰煞老祖,也隻會以為左右護法是同歸於儘。
煉魂幡裡響起青雲子的聲音:“塵……兒……”
他心裡感慨萬千,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小徒兒已經成長到獨當一麵。
不管是策劃石崇戰敗死於正魔戰場,還是左右護法今日內鬥,當樊塵落下第一個棋子的時候,他早已布好了全局。
陶然同樣在驚歎。
係統簡直要嗷嗷叫了:“宿主,還是你懂樊塵,當時右護法自打一百嘴巴子,你就說樊塵此舉定有深意!”
陶然完全化身小迷妹:“我隻是猜到他會有布局,但我沒有猜到布局如此精妙!”
書裡沒有這一番布局,是因為樊塵當時在魔教的地位太低,還沒辦法挑的左右護法自相殘殺,所以才把玄天芝給了葉鴻。
如今,有了陶然的加入,一切都不一樣了。
樊塵能做的比書裡更好。
灰老在陶然的識海裡浮現身影:“主人的劍法又精進了,從前他劍光大泄、劍意衝天,如今劍法已臻至化境,返璞歸真。剛才那兩劍,看起來平平無奇,卻能輕易取走絕巔性命,恐怖如斯啊。”
“真不愧是我的心上人,實在是太強了。”陶然聽到彆人誇樊塵,比誇她自己還開心呢。
藍團子:“少女加油,努力撲倒他。”
樊塵此行,並沒有帶上陶然。
陶然、係統、灰老,都是從煉魂幡的角度,才看到這一戰的全景。
等樊塵回到小院裡,陶然美滋滋地迎上去:“公子,我為你抱劍。”
樊塵:“劍臟了,要擦一下。”
“公子教我呀,我來為你拭劍。”
窗外白雪皚皚,天色漸晚,隔著雕花窗欞,能看到少年和少女相對而坐,黃花梨木的小條幾上放著一把寶劍,少女在少年的指點下,輕輕擦拭劍身。
房間裡還生了一個小爐,爐上溫著一壺酒,酒香四溢。
雪洋洋灑灑地下著。
因為隔著陣法,沒人聽到小屋裡的聲音。
“這一杯酒敬吳成春。”
“那是誰啊?”
“我大師伯,你來浩天府太晚,沒見過他,他是一個溫和善良的人,一手幻劍使得極好。可惜死在魔教左護法、蛇蠍姥姥之手,今日總算為他報仇。”
“我跟公子一起敬吳師伯。”
“這一杯敬婁明。”猜到少女要問,他自行答道:“我五師叔,為人光明磊落,善刀法,七年前的正魔戰場上,死於右護法之手。”
“我跟公子一起敬婁師叔。”
……
“這一杯敬趙安。”
“也是你的師叔師伯?”
這次不是先前的少年回答,而是青雲子:“是……凡……人……”
樊塵補充道:“有一年魔教攻破浩天府,弟子死傷無數,我那時才剛剛加入浩天府,連劍都拿不穩,能僥幸活命,是趙叔叔把我藏了起來,他自己卻……可惜,我現在還不是陰煞老祖的對手。”
陶然看著樊塵。
他其實也不過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
這世上的每一個人,都是他們所經曆過往的總和。
大家行走在世間,看起來麵色如常,其實每個人身上都背負著一整個過去的世界。
浩天府或許不是人人都是好人,他們痛罵樊塵,生怕罵的聲音小一點,就顯得自己不夠高潔時,陶然想,這裡麵未必沒有偽君子。
但同樣也有真君子。
傳承了浩天府精神的真正君子。
樊塵最終成為了玉華公子。
他記得每一份恩情,也記得每一份仇恨。
陶然以玉箸輕擊酒杯,唱起了浩天府的府歌:“巍巍浩天,屹立北冠……”
樊塵輕聲相和。
白雪簌簌。
那一晚小院裡的燈光徹夜未暗。:,,,,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