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次拿出手機想給林無隅發個消息,但是又完全無話可說。
平時他就不是個能跟人主動找話聊的人,現在還是衝刺階段,所有人都憋著一口氣就等著考完了憋死……不,鬆口氣,他不好意思打擾林無隅。
其實也沒什麼非要找林無隅不可的原因。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林無隅跟他認識的所有人都不一樣,跟他聊天也好,鬥嘴也好,都很有意思。
仿佛所有的人都隻是單機小遊戲,而林無隅是個有龐大操作的電腦RPG遊戲。
而且是在他痛快地玩了一次之後就登陸不上去了的那種。
也有點兒像是熱鬨地度過了新手村之後各奔東西升級打怪,副本裡卻再也碰不到了的失落。
其實他真沒話找話給林無隅發了消息,林無隅估計也不會不搭理他,但他不太願意。
畢竟每次開玩笑細數“你對我是不是……”的時候,他都會吃驚地發現,林無隅數出來的一點兒都不比他少。
太尷尬了。
林無隅好歹是喜歡男人,他可是個直男。
一個直男,居然能讓林無隅跟他打個平手,這也太不像話了。
路過一家小超市,丁霽進去買了一根棒棒糖,牛奶味兒的。
小時候他一哭鬨,奶奶就往他嘴裡塞一顆棒棒糖,他能津津有味有味地吃一下午,不咬碎,隻是是叼著慢慢舔。
爺爺那時還誇過他,說這孩子有長性,做事能堅持。
是不是真的這樣,他並不確定,按他自己的理解,這算是某種強迫症,跟握住大拇指一樣,也有可能是因為缺乏安全感。
儘管他擁有爺爺奶奶小姑和小姑父的疼愛,似乎也從來不曾感覺到生命裡還缺少什麼,可父母的缺席給他帶來的不安卻一直埋在心底,十幾年都沒有消失過,而且永遠也無法彌補。
這也是他長大之後才慢慢發現的,所以他對父母的感受五味雜陳。
手機在響。
丁霽有些愉快地迅速拿出了手機。
不過反應過來是微信的語音電話並且發現來電的是大東的時候,他又覺得一陣沒勁。
“喂。”他叼著棒棒糖,接起了電話。
“你在哪兒呢?”大東問。
“進京趕考的路上呢,”丁霽說,“什麼事兒?”
“方便見個麵嗎?”大東問,“我在小廣場,你好久沒過來了吧?”
“不方便。”丁霽立馬警惕起來,雖然大東要真有什麼問題,劉金鵬應該會第一時間通知他。
“靠,你行啊,”大東有點兒不爽,“這朋友還做不做了!”
“挺一挺,過一個月咱們還是好兄弟。”丁霽說,“真有什麼事兒就電話裡說吧。”
“那行,我找你這事兒你不要跟金鵬說。”大東說。
“這個不能保證,”丁霽說,“你要介意就彆跟我說了。”
大東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他最近是不是碰上什麼麻煩事兒了?”
“不知道,他沒跟我說過。”丁霽說。
“你倆關係那麼好,要不你幫我問問,他現在不接我電話,”大東說,“他在我這兒借了錢,說好三天就還,結果也沒還,到底怎麼回事?”
丁霽愣了愣。
劉金鵬問大東借錢?
這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
因為誰都知道大東沒有錢,平時賣唱就周末能弄到點兒錢,還是幾個人分,工作日的時候小廣場的消費能力都不如一個路邊賣涼皮的。
劉金鵬問大東借錢?
“借了多少?”丁霽問。
“兩千,”大東說,“我跟你這麼說吧,他都不能算借,跟搶差不多了,這要不是我跟你們也認識好幾年了,我真會報警的。”
“我先弄清楚怎麼回事,”丁霽說,“是真的我先還你。”
“我也急錢用,他說三天,我五天都沒問他……”大東歎氣。
“我晚點兒聯係你。”丁霽掛掉了電話,拿著手機在路邊站了半天,棒棒糖都忘了嘬,也沒想明白劉金鵬這是為什麼。
但能肯定的是,劉金鵬要的錢肯定不止兩千,兩千並不是什麼大數目,犯不著去大東那兒“搶”,而且這錢肯定用得特彆急。
雖然劉金鵬讓丁霽不要再去小廣場,他還是去了,穿過小廣場直接去了劉金鵬住的地方,因為劉金鵬也沒接他電話。
劉金鵬去年從表叔家搬出來,在小廣場後頭租了一間小房子。
丁霽在門口敲了半天,劉金鵬也沒開門。
他往四周看了看,從樓道裡放著的一個竹掃把上拆下來一根細鐵絲,折了一下之後戳進了鎖眼兒裡。
這種老式的鎖,在丁霽手裡就跟拿鑰匙直接開的速度差不多。
鎖打開的同時,從樓梯拐角那裡傳來了劉金鵬的聲音:“操!你搞什麼?”
“你給你老子滾進來,敢跑我打斷你腿。”丁霽指著他,一把推開了門。
大爺端坐在桌子上。
“你彆以為我不敢,”林無隅看了它一眼,“你要睡覺就在桌子上睡,彆成天枕彆人的鞋,誰給你慣的臭毛病。”
“我慣的啊。”老板在旁邊笑著走了過來,手裡拿了杯香草冰淇淋,“你拿著吧,擱桌上我怕它會吃。”
“謝謝。”林無隅接過杯子。
狗都來的生意感覺不是特彆好,林無隅這星期第二次過來,店裡都沒有人,也有可能是時間不對。
上回是想換換複習的心情,出來買衣服的時候路過,這次是真的很想吃這個香草冰淇淋,專門過來的。
距離高考沒幾天了,現在他已經放慢了節奏,不再大量做題和背書,基本每天都按時吃睡。
他已經扛好了搶,就等打完仗遠走他鄉。
手機響了一聲,有消息進來。
他看到是丁霽的消息時,有點兒意外。
這幾天丁霽大概是忙於複習,一直沒找他聊過天兒,發朋友圈的頻率都低了不少。
非常有乾大事的樣子。
不過丁霽現在這個消息發得過於客套,一看就是有事。
而且是有求於人的那種事-
複習忙嗎
他勾勾嘴角,等了兩分鐘才回了一條-
忙死了
丁霽那邊沒了動靜。
林無隅吃了半杯冰淇淋,正想打個電話過去問問是怎麼回事的時候,丁霽的電話打了過來。
他笑了笑,接起了電話。
“我聽著你也不像是在複習啊。”丁霽在那邊說。
不知道為什麼,林無隅聽著他的聲音有點兒發啞,不知道是不是複習太拚了。
“也要勞逸結合的啊,”林無隅說,“我吃個冰淇淋放鬆一下。”
“我怎麼感覺你一直就逸著呢。”丁霽說。
林無隅笑了起來:“要不哪天我給你錄個複習視頻你看看我是不是一直逸著呢。”
丁霽笑了笑,頓了一下又問:“你那個傷,怎麼樣了?”
“好差不多了,”林無隅摸了摸臉,“疤都開始掉了。”
“有印子嗎?”丁霽馬上又追了一句。
“有點兒白印子,過一兩個月肯定就沒了。”林無隅說。
“那就好。”丁霽說。
然後就沉默了。
林無隅也沒說話,等著他切正題。
“那什麼,”丁霽說,“就,你之前是不是說過能幫找地方打工啊?”
林無隅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問了一句:“要多少?”
“什麼要多少?”丁霽問。
“錢。”林無隅笑笑,“還裝。”
“沒裝。”丁霽也笑了笑。
“說吧。”林無隅伸手捏住了想偷吃冰淇淋的大爺的嘴。
“你能借我多少?”丁霽小心地問。
林無隅歎了口氣:“我能借你十萬,你敢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