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心情去細細聽那些聲音。
“跟你說不要帶這麼多東西……”
“我跟我姐說好了,到時她去車站接就行……”
“……彆哭了!掉了就掉了!煩死了!”
“我還沒進站呢……”
林無隅頓了頓,猛地抬頭往前看了一眼,雖然有些難以置信,但這個聲音他實在太熟悉了。
之前一直沒回消息,怕是忙著安檢吧?
“你真夠意思啊,”丁霽拿著手機,“我車都沒上,你清單先給我列出來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買著,”劉金鵬說,“萬一這些店太分散了呢,你可不得從一到地方就開始找麼。”
“鵬鵬?”丁霽說,“我是去旅遊的還是去給你代購的啊?”
“不算代購吧,”劉金鵬說,“我又不給錢。”
“……行吧。”丁霽點了點頭。
“你跟沒跟林無隅說你也去了啊?”劉金鵬問,“一會兒要是萬一提前碰上了,他會不會覺得你不夠意思?而且你還是成心打算氣人。”
“他不夠意思在前,”丁霽說,雖然他打算到了就跟林無隅聯係,但這會兒還是認真配合劉金鵬,“我怕個屁!”
說完他卻還是往四周看了看,畢竟他並不願意現在就碰到林無隅:“人很多,我估計我專門去找他都找不著,而且我提前來的。”
“那萬一他也提前呢?”劉金鵬說。
“他那個性格,不是提前半小時到車站杵著的人,”丁霽說,“他又自信又有計劃的人,肯定找一個最靠譜的方案讓自己卡著檢票的時間到。”
“你看人還是準,”劉金鵬說,“記著啊,拍幾個視頻,發朋友圈兒,風清雲淡老子旅遊呢,這才最氣人。”
“嗯,”丁霽繼續低頭往前走,“我差不多到口子了,一會兒上車了……”
前麵有人擋住了他的路,他往旁邊錯了一步:“一會兒上車了我再……”
那個人也往旁邊移了一步。
有時候就怕這種驚人的同步率,兩個陌生人一塊兒左左右右的,有時候左右讓了半天都還能撞上。
“上車了我再……”丁霽乾脆停下了,抬起頭,打算等這人走開了再繼續往前走。
就這一抬頭,他立馬在深深的尷尬中,體會到有些話不能隨便說得太肯定,也認識到了自己分析人還真不一定準,特彆是林無隅這種人。
“電話先掛了。”林無隅扶著行李箱的拖杆站在他麵前,聲音不高地說了一句。
“你這一連串說什麼呢?”劉金鵬在電話那邊莫名其妙,“行了我知道了,上車再跟我說。”
“嗯,”丁霽看著林無隅,“掛了啊。”
那邊劉金鵬把電話掛掉了。
“這麼巧?”丁霽把手機放回兜裡,說了一句。
林無隅大概對於他能把這麼生硬的台詞說得如此理直氣壯有些意外,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直接笑了。
“笑屁?”丁霽瞪著他。
“巧不巧你不知道嗎?”林無隅說。
“我去看升旗。”丁霽說。
林無隅沒出聲。
“行吧,”丁霽歎了口氣,“我說實話,我就是覺得你跑去辦這事兒不靠譜。”
“嗯。”林無隅應了一聲。
“林湛是住在那附近,還是偶爾經過,你不知道,”丁霽說,“他願意見你,還是不願意見你,你也不確定,他現在是個什麼樣的人,混得是好是壞,有沒有麻煩,你更不知道,說白了,你甚至都不敢百分百確定那就是他。”
林無隅沒說話,手往兜裡一插,靠著旁邊的柱子看著他。
“臟啊,”丁霽皺著眉指了指他身後,“不是還看我在垃圾桶旁邊不爽麼,這會兒自己自己都快坐垃圾桶上去了吧。”
林無隅又離開了柱子,走到了他麵前。
“找不到其實最好,真要是老天爺瘋了讓你碰上這麼巧的事兒,”丁霽說,“有個人在邊兒上肯定比你自己強,很多事兒不完全是你能不能處理得了的問題,是一個人扛事兒會……很孤單。”
林無隅依舊沒說話,沉默了一會兒,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又很用地抓了一下。
“吃麻辣燙嗎?”林無隅問。
“……什麼?”丁霽還沉浸在自己的話裡。
“車站有家麻辣燙很有名你不知道嗎?”林無隅說,“好幾家分店,隻有車站這家最好吃,我請你吃。”
“啊。”丁霽隻想給林無隅作個揖,這人到底對吃有什麼樣的執念,可以在這麼感動的劇情裡憑一己之力突然出戲。
“在這吃可能沒有時間了,”林無隅邊往回走邊說,“排隊的人挺多的,買了你捧著邊走邊吃吧。”
“等等,”丁霽拉住了他的行李箱,“你剛吃過了吧?你不可能沒吃。”
“吃了啊,”林無隅說,“我提前了半小時過來就是為了留時間吃。”
丁霽衝他抱了抱拳:“我不吃,我要檢票進站。”
要做個筆記,分析林無隅的任何行為時,都要考慮“吃”這個變量。
“行吧,”林無隅想了想,“那回來再吃,我本來也想回來請你吃東西。”
“一頓麻辣燙打發不了我。”丁霽說。
“隨便你點。”林無隅說,走了幾步他又頓了頓,“那天不好意思啊,我不是說不讓你去,我是覺得……”
“我知道,”丁霽打斷了他的話,“但你以後能等我說完了再拒絕我嗎,那麼著急話都不讓說完,我很沒有麵子的。”
林無隅沒說話,在他背上輕輕拍了拍。
他倆的車次倒是一樣,但是車廂隔了兩節。
丁霽站在黃線前抱怨:“這下舒服了吧,非不讓我去,這下好了,隔倆車廂,這一路連個聊天兒的人都沒有!”
“我要沒碰到你,你這一路也沒人聊天兒。”林無隅說。
“但現在碰到了啊,”丁霽瞪了他一眼,“沒碰到這個假設已經不存在了。”
“那一會兒跟人換換唄,”林無隅說,“多大事兒啊。”
“我在車上最煩彆人跟我換座,”丁霽說,“特彆是要換到彆的車廂,還得扛著行李擠過去。”
“那去餐車聊天兒得了。”林無隅歎了口氣。
丁霽一下笑了起來:“是你的風格。”
換座還算順利,丁霽旁邊是個女孩兒,一個人去親戚家,問了一下是八中高二的,很爽快就同意了換位置。
“哇,”女孩兒看到拿著行李箱過來的林無隅時,有些吃驚,“林無隅啊?你是附中的林無隅吧?”
“嗯?”林無隅看著她,“是。”
“我聽說過你,學神啊,”女孩兒笑了笑,“以前市裡新聞還報道過你呢,市裡無人機什麼什麼年紀最小的專業指導。”
“聽著怎麼有點兒羞恥,”林無隅也笑了笑,“我幫你把行李拿過去吧。”
“不用不用,”女孩兒拎起了自己的背包,“我就這一個包,你坐著吧。”
林無隅還是堅持把女孩兒送到了他那節車廂,把她帶到位置上之後才回到了丁霽這邊。
丁霽有些感慨,這也就是對女孩兒沒興趣,要不以林無隅這條件,競爭力相當強了。
“聊吧。”林無隅坐了下來,一拍腿。
“聊什麼?”丁霽愣了。
“天兒啊,”林無隅說,“不是為這個才換的座嗎。”
“……生聊啊?”丁霽看著他。
林無隅笑了起來,丁霽歎了口氣,跟著也笑了。
“謝謝啊,”林無隅說,“我真的……沒想到你會跑來。”
“人在江湖,”丁霽說,“混的就是仗義兩個字兒。”
林無隅偏過頭看了他一眼。
“不用謝。”丁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