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賣送過來得半小時,他起身去客廳拿了根棒棒糖。
這東西不頂餓,但能騙騙嘴。
他坐在沙發上,舌尖頂著棒棒糖,裹過來,小棍往右一指,裹過去,小棍往左一指,不過沒有丁霽指得靈活,畢竟練了十幾年。
肚子叫了一聲。
他歎了口氣,打開朋友圈看了看,想分散一下注意力。
卻看到了最新一條朋友圈是丁霽剛發的-
起床打個嗬欠再睡
他笑完了之後又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確定了現在是三點半。
手指都已經落在屏幕上,點開了丁霽的對話框,但最後他還是退了出來,把手機放到了一邊。
這會兒丁霽應該已經打完了嗬欠準備繼續睡了。
就算沒睡,現在發個消息過去也不合適。
丁霽無意中說出拍他屁股的話時,他都還沒來得及尷尬就已經感覺到了丁霽的尷尬。
深夜聊天兒這種事,還是控製一下。
哪怕他現在真的很想找個人聊聊。
不,他現在就是真的很想跟丁霽聊聊。
好在送餐小哥救他於水火,提前了十多分鐘打了電話過來。
“你能下樓來取餐嗎?”小哥問。
“有電梯,你不用爬樓,坐電梯上來就行。”林無隅說。
“我能放在電梯裡你把電梯叫上去嗎?”小哥又問,“我怕不安全。”
“你怕誰不安全啊?”林無隅讓他說愣了。
“我啊。”小哥說。
“……行吧,”林無隅有些無奈地站起來出了門,看到電梯在一樓,“你放電梯裡吧,我警告你啊,人千萬彆跟著進來,你要是上來了我馬上就搶劫了啊。”
小哥笑了起來:“不好意思啊。”
“辛苦了。”林無隅按了一下電梯。
深夜裡空無一人的電梯慢慢上來,停下,打開,裡麵放著一兜漢堡……
林無隅盯著電梯門,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種錯覺,電梯門打開的時候,裡麵說不定站著林湛。
電梯門打開了。
裡麵隻有一兜漢堡。
他歎了口氣,拎起漢堡回了屋裡。
接下去的兩三天裡,林無隅都有些不踏實,丁霽感覺比他更不踏實,一天好幾個電話打過來,問林湛有沒有找過他。
“沒有。”林無隅每次都是一樣的回答,但自己卻能感覺到,相同的回答裡慢慢地帶上了一些情緒。
是失望。
他是希望能找到林湛,希望林湛能來找他的。
就連每天進出小區的時候他也會格外仔細地四周看著,希望哪一眼掃過去,就突然看到了林湛。
但是三天了,林湛始終沒再有消息。
“要不直接打個電話去問問吧,”丁霽說,“我打,我就問問他這算是什麼意思,沒想好就彆他媽騷擾人,甩個電話過來玩什麼欲言又止欲擒故縱的又不是追妹子。”
林無隅讓他說樂了,笑起來的時候覺得自己突然輕鬆了不少。
“通知書快到了吧,”他換了個話題,“你說咱倆的通知書誰的先到?”
“我的,”丁霽說,“領獎的時候都是第三名先上去。”
“收到了記得拍個視頻讓我看看,”林無隅說,“我的通知書還得等老林給我寄過來我才能看到了。”
“我幫你拿,”丁霽說,“然後再帶過去就行。”
“你不怕弄丟了我找你麻煩嗎?”林無隅問。
“那也得我弄丟了啊,”丁霽說,“這能隨便弄丟嗎,我又不是劉金鵬。”
林無隅沒忍住笑出了聲音:“不是,劉金鵬這個名字在你們家使用率真是很高啊,誰要說點兒什麼都得拿鵬鵬出來墊一下。”
“現在小神仙使用率也很高,”丁霽笑著說,“我奶奶跟人吹牛的時候算上你,吹牛資本一下就雄厚起來了。”
“讓奶奶國慶過來,”林無隅說,“我帶她玩幾天。”
“我也想呢,我小姑也想去,”丁霽說,“到時看看吧……”
林無隅正琢磨著到時能去哪兒,突然聽到了“叮咚”一聲響,他愣了愣:“什麼聲兒?”
接著又是一聲。
叮咚。
“你門鈴!”丁霽反應過來了,“有人按門鈴!”
林無隅蹭地一下站了起來。
“可能是林湛?”丁霽在那邊說,“你門上有個貓眼,你去看看去看看。”
“嗯。”林無隅快步走到了門後,腳步很輕地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
湊到貓眼前往外看了看。
門外站著一個年輕男人。
戴著棒球帽,臉被遮了一半,隻能看到鼻尖和嘴。
林無隅的呼吸有些踩不上節奏,他對著電話壓低聲音:“好像是他。”
“好像?”丁霽有些疑惑,“林湛應該沒什麼變化吧,你認不出來了?”
“我看不清,”林無隅輕聲說,“他戴著帽子……”
像是聽到了他說話,門外的人突然一抬手,摘掉了帽子,手往貓眼旁邊一撐,湊了過來:“林無隅,開門。”
林無隅迅速用手按在了貓眼上:“是他。”
“開門啊!”丁霽很著急。
“嗯,”林無隅應著,“我一會兒打給你。”
“好的。”丁霽說。
林無隅掛掉電話,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了房門。
門外站著的人立馬比從貓眼裡看到的清楚了很多。
這張臉變化不大,依舊能在一瞬間就能勾出他遙遠的記憶,能在一瞬間就跟那張已經被自己刻意不再記起的臉重合。
一陣短暫而又漫長的沉默之後,林湛先開了口:“你跟小時候完全不像了啊。”
“你還……一樣,”林無隅猶豫了一下,讓到一邊,“進來嗎?”
林湛沒說話,走進了屋裡。
林無隅關上了門,站在茶幾旁邊。
不知道該說什麼,甚至無法正確判斷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腦子像是被清空了,讀寫的信息都隻有當前。
過了一會兒他才走到飲水機前,拿起杯子接了杯水:“我本來想給你打個電話……”
“我知道你不會打,你小時候就這樣,”林湛走到窗邊看了看外麵,然後指了指前方,“我就住那兒。”
“什麼?”林無隅愣住了。
“我拿個望遠鏡就能看到你,”林湛說,“晚上窗簾拉一下吧,誰知道還有沒有彆的變態。”
林無隅看了他一眼:“彆的?”
“嗯,拿個望遠鏡偷看自己弟弟,”林湛說,“感覺就挺變態的。”
林無隅沒說話,順著方向看過去,也不知道林湛說的是具體是哪裡。
林湛也沒再給他介紹,隻是沉默地看著窗外。
林無隅在餘光裡看著他的側臉。
跟小時候的記憶不完全一樣了,他記憶裡的林湛的臉,大多數是他仰頭看過去的角度。
而現在,他已經比林湛高了小半頭。
“上回跟你一塊兒來的那個小孩兒,丁霽,”林湛說,“說你是今年的高考全國狀元。”
“嗯。”林無隅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在任何人麵前,他都不會因為這個狀元而覺得不好意思,他沒有什麼可不好意思的,他就是狀元,他有這份自信。
但這個人是林湛。
這個人是“你哥”。
這是從他有記憶那天開始,就不斷地被否定被忽略的根源……
是他鎖進角落不願意再回想的記憶,卻也是他曾經唯一感受並且依賴過的親情。
“我其實,”林湛轉頭看著他,“不怎麼吃驚。”
“嗯?”林無隅看著他。
“你從小就很聰明,”林湛說,“特彆聰明,我跟他倆說過,你是天才。”
林無隅笑了笑。
林湛偏著頭又看了他好一會兒,然後伸出胳膊抱了抱他,輕聲說:“對不起啊,小魚。”